範一燕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費柴了,心中又急於相見,所以坐在那兒心急火燎的,就好像沙發上鋪滿了按釘一樣,可表麵上還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畢竟這還是在尤倩家,總不能讓人家看出來自己惦記著人家的老公嘛。


    好容易熬到了時間,尤倩又是換衣服又是化妝的,收拾起來沒完沒了,範一燕實在熬不住,就半開玩笑地說:“你幹嘛啊,老夫老妻的還要在老公麵前光鮮一番?”


    尤倩笑道:“那當然了,你想想啊,到外麵吃飯,多少花團錦簇鶯歌燕舞的?我要是不光鮮點兒,天知道他的眼睛往那兒閃,嘻嘻。”


    “看看又不犯法……”範一燕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想的是:哪能光看你呀。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風塵仆仆的不及尤倩光鮮,於是借口等著太難受,也補了一個裝,隻是不是在自己的家裏,沒有衣服可換。


    兩個女人一但開始化妝,那可就是沒完沒了的,反正也沒有別的客人,就不忙著趕時間,還得費柴打了n個電話催促。


    好容易出門到了約定地點,費柴已經等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在門口見了她倆,遠遠就笑著迎了過來,尤倩也迎上去,親熱地挽了他的胳膊,甜甜地喊了一聲老公。


    雖然一直朝思暮想著要見到他,可是不知道是尤倩在場還是因為近些日子大家日漸生疏,範一燕忽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和費柴打招唿了,反倒是尤倩笑嗬嗬地說:“哎呀,這麽久不見,怎麽不抱一下啊,以前都抱的嘛。”


    範一燕頭一低說:“哪兒有的事啊。”


    尤倩隻嘻嘻地笑,費柴卻大方地說:“抱一下就抱一下嘛。”說著過來真個把範一燕抱了一下。


    範一燕隻覺得臉上發熱,心肝兒砰砰直跳,還偷眼看了一下尤倩,後者還在沒心沒肺地笑著呢。


    “我發現你們現在性格顛倒過來了啊。”吃飯的時候,尤倩說。


    範一燕笑而不答,費柴也隻是笑著說:“人嘛,總的適應環境。”


    “你確實變化不小。”範一燕也說,這話說的毫無開玩笑的成分。


    就這樣一頓飯吃下來,過程不算很熱鬧,但也不算很冷清,普通的朋友相聚罷了。


    飯後,費柴還有應酬,笑嗬嗬的就走了,範一燕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看著費柴開車離開,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尤倩再怎麽遲鈍,也發現了範一燕的情緒低落,就問:“怎麽了燕子?心情怎麽一下不好了?”


    範一燕勉強笑了一下說:“沒什麽,看你們這麽幸福,一下想起我們家那點糟心事兒了。”


    尤倩同情地說:“哎呀,現在是夫妻兩地分居嘛,等你幹完了任期,調迴省城,一家人團聚了就好了。像以前我們家老費還沒調迴來的時候,我還不是整天胡思亂想的,你看現在。”


    “是啊是啊。”範一燕重複著尤倩的話,腦子裏卻想著別的東西,把尤倩送迴家後,漫不經心地和她又聊了兩句閑話八卦,心裏始終是平複不下來,就告別的尤倩,連夜開車出發去省城。可車才開出南泉市,心裏的那種難受勁兒實在壓不住,還好車還沒上高速,就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痛哭了一場。


    還別說,有時候哭一下,心情真的就能舒緩很多。範一燕哭了一陣,覺得好受了些,她擦擦眼睛,拿出手機給孔峰打了一個電話說:“小孔嗎?我範一燕,以後地監局的費處長如果有來咱們那兒,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嗯……不分葷素。”


    “好的。”孔峰又問:“那……費用怎麽算?”


    範一燕沉吟了一下說:“公對公,私對私,看性質。”


    孔峰說:“好的,你放心。不過我看費處長很聰明的,和他說話……”


    範一燕說:“別扯進我去就行了。就這樣,其餘的你看著辦。”她說完掛了電話,又長出了一口氣,嘴角上揚,居然又蕩出了一絲微笑,隨後發動車子,這次一路都沒有停歇直奔省城而去。


    範一燕從省城迴來時,也沒有在南泉停留,隻是給尤倩打了個電話,問聲好,然後借口縣裏有事,就算打過了招唿。這人呐,其實是沒有什麽事情放不下的。


    轉眼間就到了大年三十,費柴先帶著一家人迴丈母娘家吃團圓飯,飯後才急匆匆的趕到單位,把當天值班的人都換了下來,讓他們也迴家吃團圓飯去,反正就值班這點小事,他一個人也是完全能搞定的。


    係統運行的很穩定,似乎地底下的東西也要過春節,一切數據都很正常。


    一個人待在機房裏,若是別人,肯定會感到無聊,可費柴不會,正相反,雖說做了官僚,可畢竟是技術幹部出身,更何況整個地質模型係統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並且這個係統也是他從業一生的理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個地質模型程序不僅僅隻是一個程序,它就像是他的另一個兒子。


    費柴一邊觀測著係統,一邊又上網查閱了一些資料,偶然看到了一篇韋凡的文章,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給韋凡前輩聯係了,於是就隨手打了一個電話給韋凡前輩,可接電話卻不是韋凡本人,而是他的夫人阮丹,告知韋凡前輩前幾天舊傷發作,目前還在住院觀察,醫生要求靜養。費柴隻得讓阮丹轉達自己的問候,並祝韋凡前輩早日康複。


    放下電話,費柴覺得心情很沉重,像韋凡這樣的廣大地質工作者,年輕的時候常年在野外工作,忍饑受凍,落下一身的傷病,年齡稍微一大,落下的病根就紛紛發作,這就叫積勞成疾啊。自己若不是在身體尚好的時候調迴來,以後會不會也……


    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門口有人笑道:“老同學,我來陪你了。”


    隨著話音,朱亞軍大踏步走了進來,對著費柴的背上就是一拍。他後麵還跟著辦公室主任沈星。


    費柴覺得奇怪,就問:“你不是迴省城了嘛,怎麽……”


    朱亞軍拖過一把椅子坐下說:“老同學你說的對,大過年的,咱們這些當領導得多做點事,兄弟們一年勞作很辛苦,過年了,就由我們來擔當,哈哈。”


    費柴總覺得朱亞軍沒這麽好心,但人家也確實來了,就笑著說:“那你來倒也算了,怎麽還把沈主任也拉上了?”


    朱亞軍笑道:“天地良心,我可沒硬拉他,是他死乞白賴的要來。”


    沈星也笑著說:“我嘛,我主要是來為大年三十還戰鬥在工作崗位上的值班人員做好後勤保障工作的。”


    朱亞軍坐在那兒,左右看了看,問:“怎麽?就你一人?”


    費柴說:“我來的時候大家都在,我琢磨著換班也都該來了,就讓他們先走了,而且我觀測了一下,係統超穩定的。”


    “這是好兆頭。”朱亞軍說“到底是春節啊,連土地爺都知道該消停消停了,哎,你幹嘛呢?”他忽然看見費柴桌上的電腦上顯示著數據圖譜。


    “哦”費柴把電腦朝朱亞軍那邊搬過去了一些說:“這不無聊嘛,看看近期我省所處的地質板塊的活動情況。”


    “也就是你才覺得這些有意思,我是一看就頭疼的。”朱亞軍說著,把椅子搬近了一些。


    朱亞軍嘴上雖然說對這個沒興趣,可也畢竟是科班出身,一般的圖表數據還是難不住他,而且到底是年輕的時候學的東西,不接觸也就算了,一旦接觸了,又有誌趣相投的人一起聊,所以幾分鍾後,就和費柴聊的火熱了,這卻苦了沈星,他雖然也幹了這麽多年的地質,可一直都在從事勤務工作,朱亞軍和費柴聊的那些個東西,他既聽不進去,也聽不懂,外間雖然有電視,可是朱亞軍都還在這裏呢,也不好就這麽跑出去。實在無聊的,就插話對費柴說:“費處長,你們紙杯子放哪兒的啊,泡點水喝呀。”


    朱亞軍和費柴聊了半陣,也覺得嗓子有點幹,就笑著說:“是啊老同學,這都到了你的地盤了,怎麽連杯水都不給啊。”


    費柴忙拍著自己的額頭說:“哎呦,罪過罪過,和你說的起勁,完全沒想起來……不對啊,你說的什麽話,什麽我的底盤?好像這都是你的地盤嘛。”


    朱亞軍笑著說:“縣官不如現管,你的地盤你做主。”


    費柴一邊站起來找紙杯一邊說:“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啊,那過了年我隻好辭職了。”


    沈星一旁笑道:“你們倆都是亂說話,什麽你的我的,都是黨的地盤兒。”


    朱亞軍和費柴一聽,立刻達成了一致的觀點,不約而同地說:“對對對,咱們到了哪兒,都不能離開黨的領導啊。”


    被沈星這麽一打岔,兩人都意識到不能隻顧了自己聊的痛快了,於是泡好了茶,轉移了話題,開始講起大學時的趣事來,然後又從趣事裏挑出男女話題來,這樣一來,沈星也就有話題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間空餘的時間用來打電話,發短信拜年或者接受拜年,雖然隻是清茶一杯,但也覺得時間過的挺快轉眼就到了11點半,再過半個小時,就是新年了。


    這下沒什麽時間聊天了,因為三個人的電話此起彼伏,不是電話就是短信,三個人總是湊不到一起。費柴笑道:“現在還好啦,等會兒鞭炮一響,任憑什麽電話也聽不見了。”


    正說著,朱亞軍忽然接了一個電話,臉色就變了,站起來跑外頭接去了。雖說有些重要的電話,迴避一下也是基本的禮貌,可大過年的,怎麽會有那種電話呢?不過都是恭賀新禧一類的電話罷了,所以費柴還開玩笑滴說:“肯定是老情人來的,不然也不會躲出去。”


    沈星也跟著笑,但是多少有點不自然。


    少頃,朱亞軍又進來了,對他們兩人說:“才接到市府辦通知,今晚十二點,張市長在鍾靈寺敲完新年鍾後,可能會在各個機關走走,看望一下值班人員,咱們算是趕上了。有電視台全程錄像。”


    費柴聽了心就是一跳,朱亞軍可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今天的事,肯定不是‘趕上了’那麽簡單,一定是提前就得到了消息,是說這家夥早不替人值班,晚不替人值班,偏偏這個時候,提前也不打招唿就出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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