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茹一不留神,把自己的人生哲學用一句話給抖落了出來,就覺得旁邊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刀片子似的目光射的臉上生疼,忍不住發燒,自知失言,就趕緊往迴找補說:“當然了,也分對誰,比如像費老板這樣的好人,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對待的。”這一解釋還不如不解釋,頗有點欲蓋彌彰。


    費柴這人就是心軟,見不得別人尷尬,就岔開話題說:“宛如,剛才在坡上,我看村北也有幾十個人好像在挖溝,是怎麽迴事啊。”


    張婉茹其實此刻也巴不得換個話題呢,就說:“那是村主任領著人挖排水溝呢,說是引到外頭的沙河去,可不好弄,既不能碰房也不能碰地,拐來拐去我看一個月都不完。”


    “引流入河啊。”費柴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好辦法,這村裏還是有明白人的嘛。”


    “明白管什麽用啊。”張婉茹不屑地說“就他那個官,啥問題也解決不了,還什麽都得管,上下一堵,兩頭兒的夾板兒氣啊。也就是我這個遠方堂叔老實,才被人硬推上這個位子的。”


    費柴笑著說:“老實人好啊,我啊,還就想去拜會拜會。”


    張婉茹趕緊說:“費老板呃,我看你還是趕緊走,你還打算把這個神棍一直裝下去啊,算了,實話跟你說我們村的人除了昨天被抓的有個張癲子有時出去算算命算是有點仙氣兒外,其餘的都是跟著混的,什麽神泉,反正我們村的人都不信。淹了房子,恨都恨不過來呢。”


    費柴反問:“那你們還弄什麽神泉?”


    吳東梓旁邊插了一句:“還能為啥?為錢唄。”


    張婉茹笑道:“沒錯,就是為了錢。你們看啊,我們房子給水淹了,耕地也給淹了,都說搬一次家窮三年,我們這也算是遭災,不想辦法掙點錢哪兒行?”


    吳東梓說:“那你們也不能搞封建迷信啊。”


    張婉茹轉過頭對吳東梓說:“你們是不知道我們農村的苦,反正你們到月就能拿錢,我們就得四處找去,有時候沒轍了,可不什麽都得幹嘛。”


    吳東梓還想說話,費柴製止了她,畢竟這時可不是上什麽道德課的時候。又問張婉茹:“婉茹,這麽說就是你們自己也不信這什麽神泉不神泉的嘍。”


    張婉茹笑道:“我們沒事兒信那幹嘛。”


    費柴歎了一口氣說:“看來我這個神棍啊,還得當下去。”他說著從包掏出一個筆記本和筆,四下看了看,又對張婉茹說:“婉茹,你幫我找個能寫字兒的地方。


    張婉茹也四下看看說:“走到前麵,幹點兒了,是我同學智明家,去哪兒找個桌子啥的。”


    吳東梓白了她一眼說:“那麽麻煩幹啥?”說著轉身彎腰說:“在我背上寫。”


    費柴見都這樣了,就把本子放在她背上走筆龍蛇的寫了大半頁,然後扯下來叫給她說:“你把這個和水樣都交給章鵬,讓他立刻出發,照我信上說的辦。你迴縣城替我辦兩件事,第一件是找範縣長,說晚上我要見她,非見不可。第二件是把勘測箱準備好,明天可能要用。”


    吳東梓點點頭說:“好的,你不走?”


    費柴說:“我還想四處轉轉看看,晚上可能有人請喝酒。”


    吳東梓皺了皺眉頭說:“喝酒?”


    費柴笑道:“反正不是請喝酒就是要挨揍,二選一各占百分之五十,你快去,時間寶貴啊。”


    吳東梓見他決心已定,隻得說:“那你保重啊。”轉頭又對張婉茹說:“照顧著他,他有時候有點呆。”


    張婉茹笑著說:“你放心,他猜不呆哩。而且我們老熟人了。”


    費柴也說:“你快走,別擔心我,我沒事兒的,這兒的人再兇還能兇過山裏的狼啊。”


    吳東梓這才背了水壺,朝村外快步走去。


    見吳東梓走遠,費柴就對張婉茹說:“行了,現在你帶我去北邊看看排水溝。然後再帶我四處走走,幫我了解點情況。”


    張婉茹笑著說:“就這麽個破村兒,有啥可了解的。”說歸說,腳下卻沒停著。


    費柴說:“你們村可不破啊,你們村祖上有高人啊。”


    張婉茹說:“你咋啥都知道呢?剛才就聽你說我們村一百五十年就要出個人傑,還真是呢,現在牌位家譜還在村裏老廟供著呢呢,就在路那邊呢。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費柴說:“那就不必了,若是按風水學的理論啊,你們村的位置極好,配合這個山形就是懷中抱月的祥瑞之地。隻是可惜,那條公路把懷中抱月的一條胳膊給弄斷了,村莊也一劃為二,好風水給破了。”


    張婉茹一臉驚異:“你不會是真的風水先生,肯定,你不是假冒的,哎呀你騙我。”她說著,笑著親昵在費柴胳膊上擰了一下。


    費柴稍微躲了一下,但沒躲開,不過也覺得單獨和個老婆之外的漂亮女人說說笑笑的走路,好像也挺有意思,就說:“實話跟你說,我呢,其實是搞地質的。這個風水學呢,其實科學的講就是古代的地質學建築學,所以也有所涉獵。”


    張婉茹的語氣變得欽佩起來:“原來你是專家啊,那你說我們這股水是怎麽迴事嘛,你看把村裏禍害的,有辦法沒?”


    費柴說:“辦法當然有,別說是你們村這麽一股小水,就是三峽大壩不是也修起來了嗎?關鍵若要根除禍害,甚至變害為寶,還需要進一步的勘測調查才能製定出方案了,冒充神棍隻是權宜之計,以後要做的工作還多著呢。”


    張婉茹說:“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沒問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說著她壓低嗓子說:“就是鋪床暖被的也可以哦。”


    她這麽一說,估計也有幾分玩笑在裏頭,可把費柴嚇的夠嗆,趕緊說:“那就算了,可別再提那一茬兒了。”


    張婉茹咯咯地笑著說:“看把你嚇的,這可是在我們家,爸媽都在呢,你敢我都不敢。”


    萬局長遠遠的就看見吳東梓急匆匆的從村裏跑出來,忙迎上去問:“怎麽樣?費主任呢?怎麽就你出來了?”


    吳東梓擺著手說:“沒事沒事。”然後朝緊跟在萬局長後麵的章鵬說:“你快點過來。”


    章鵬趕緊過來問:“裏麵情況咋樣?”


    吳東梓把兩個水壺塞進章鵬手裏說:“不知道,費主任讓你趕緊迴市裏,到實驗室把這水的事兒給辦了。”說著又從衣袋裏掏出費柴寫的紙條交給他說:“迴去後照著這個辦!趕緊的啊!”


    “哦哦。”章鵬被弄的有點發蒙,但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扭頭跑上車,四驅全開一溜煙就開的不見了。


    吳東梓鬆了一口氣又對萬局長說:“萬局,能送我迴趟縣城嗎?我有很緊急的事情要向範縣長匯報。”


    “行啊。”萬局長說的沒那麽堅決,他的眼睛看著村子,顯然還在為費柴擔心。


    吳東梓說:“萬局,費主任沒事兒,他還說晚上有人請他喝酒呢。”


    “喝酒?”萬局長越發的奇怪了,暗自尋思道:“這家夥,有點道行啊,傳說中不是說是個書呆子嗎?”


    吳東梓迴到縣政府,也真巧,範一燕正好在,她原打算是和方縣長一起去市裏匯報情況的,可是因為縣裏其他班子成員也都有事,需要有個人坐鎮,因為她是女的,算是一種優待的,就被留了下來。


    吳東梓找到了她,就把費柴要和她晚上詳談的事情說了,又順便把今天進村的情況說了一下,範一燕居然聽笑出來了,說:“你們這個費主任啊,以前就不喜歡按常理出牌。不過在野外隊的時候,總是能和當地老百姓搞好關係的,也算是他的長項。”


    範一燕說的這些,吳東梓倒是了解,她也在野外隊實習過,一般野外勘測隊存在著打開測井,爆破等作業行為,要是純野外也無所謂,但如果鄰近村莊存在一個占地賠付的問題,每年為此發生的爭端也不少。如果從這一方麵來看,費柴在野外隊待了那麽多年,對付這些應該是有些經驗的。


    吳東梓心裏掛著費柴,午飯也顧不上吃就去整理勘測箱,好在鄭如鬆等人也在,幫著弄,勘測箱原本是製式結構,隻需要按照勘測重點添加或者減少一些設備罷了,因此很快就準備妥當。


    準備好了勘測箱,吳東梓恨不得馬上給費柴送去,可鄭如鬆這老頭卻說:“不忙不忙,咱們主任那兒冒充神棍,可你突然拿這麽一大箱科學氣氛這麽濃烈的弄過去,不是給咱們主任露底嗎?”


    吳東梓一聽就愣了,這可怎麽辦啊,費柴臨別時也沒說啊。


    要說費柴當初選人,可真還沒選錯,鄭如鬆這老頭也是個老地質,簡直就是鬼精,他找了把刀子,先把勘測箱外頭的銘牌標誌什麽的都給撬了,然後又跑出去買了幾罐速幹噴漆來,先把箱子給噴黑了,然後又換了幾種顏色,在箱子正反兩麵都噴畫上了八卦圖和幾行諸如臨兵鬥陣一類的到家咒語,這才笑嗬嗬地對吳東梓說:“行啦,等上個把小時,雖然不會幹透,但隻要不沾水還是能混過去的,到明天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啦。”


    吳東梓皺著眉頭說:“那裏麵的東西可依舊的科學氣氛濃烈啊。”


    鄭如鬆說:“那個就無所謂啦,關鍵是包裝啊,你沒看電視啊,香港鬼片裏的抓鬼道士都用上電腦了,做神棍也要與時俱進才行啊。”


    其實他們都有點想多了,因為這個勘測箱最終也沒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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