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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閻錫山2月10號所發的這個蒸電可謂是打中了蔣中正的要害。老蔣這些年來孜孜以求的就是權力,這些年依靠黃埔學生和黨軍,通過北伐,好不容易拿捏住胡漢民,又排擠走了汪精衛,在黨內、軍內獲得了無可替代的地位,閻老西竟讓他蔣某人棄權下野,這不是要他親命嗎?可閻錫山這封“蒸電”口口聲聲為為黨國利益計,為避免戰爭計,老蔣又不能不迴。思慮再三,老蔣隔了一日,於2月12日電複閻錫山,稱:“權利自當犧牲,義務不容委卸,此時國難正亟,非我輩自鳴高蹈之時”。


    或許是老蔣前天接到閻錫山的電報後,惡補了點法學知識,竟玩起了“權利、義務”的文字遊戲,卻不知道在西方法學上,權利與義務從來就是一體兩麵的。隻有權利而沒有義務,那肯定是超級大獨裁者,而隻有義務沒有權利,那隻有奴隸。


    而老蔣在迴電中一方麵狡稱“義務不容委卸”,一麵又對閻錫山威逼利誘。在勸閻不要消極,以“同竟救國之功”的同時,又威脅稱“對憑借武力謀危黨國者,舍武力製裁外,無以實現和平統一之目的”。


    總之,一個意思,想讓蔣某人下野是不可能的。他蔣某人可是總理遺命,北伐元勳,黨內、軍內的指向,可沒有下野的權力。要下野的話,那也是馮、桂、閻等軍閥封建餘孽下野。


    見“蒸電”建功,拿住了蔣某人的七寸,閻錫山竟來了勁頭,一麵誠惶誠恐恭恭敬敬一麵卻惟恐天下人不知道的於2月13日再電蔣中正,要求蔣中正與自己一起下野。看閻錫山那勁頭,就差在飛機下麵掛個喇叭宣揚了。在這封電報中,閻錫山指出“治國之道,重在止亂,不重在戡亂;且能止亂,戡亂始有結果,不能止亂,而一味戡亂,亂終無戡了之一日。”並說“下野後可使攻擊者無目標,無借口。凡屬國民黨者,應團結一致,取決多數,以解決國事,完成整個的黨。”


    見閻錫山電文逼迫過甚,蔣中正遂不予迴複,反而在2月14日發表談話,聲稱“出處進退,以黨國命令為依歸,權利可以犧牲,而義務不能放棄,責任不能推諉。在目前困難萬狀之中,不顧成敗利鈍,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決心,為黨戡亂,為國鋤奸”,表明武力討伐異己的決心。


    老蔣這裏對閻錫山的通電不予以迴複,而心中各有意圖的大大小小的人物們則開始說話了,一時之間,倒也顯得挺熱鬧。


    2月15日,譚延闓、胡漢民、王寵惠致電閻錫山,稱其下野之論不可,請其三思。同日,何應欽表態,說閻“如誠意下野,盡可徑自出洋休養,以息謠諑,若欲為民服務,則請擁護中央,庶幾磊落光明,希勸其臨崖勒馬。”這些是站在老蔣一邊的。


    而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張發奎則致電閻錫山,勸武裝迫蔣引退。甚至還有更幹脆的,駐山東沂州的新編第十九師師長高桂滋率部向津浦線出動,並通電攻擊蔣中正、陳調元。這些則是站在反蔣一邊的。


    2月16日,閻錫山電複譚延闓、胡漢民、王寵惠,申述下野必要,聲稱“武力居於黨之上,黨不會不破裂。”


    麵對閻錫山咄咄逼人的電文攻勢,蔣中正在2月16日,卻發表告軍人書,號召軍人“明察叛變討伐之別,順逆之分,公私之辨。”老蔣見文鬥不是閻老西對手,幹脆撕下偽裝,準備武力討伐。


    但也就在2月16日,韓複榘、石友三、孫殿英在開封會議,推韓為總指揮,決對中央軍作戰。


    2月18日,蔣中正的政敵汪精衛也對蔣中正落井下石,致電閻錫山,盛讚蒸電所說“整個的黨,統一之國”,認為是“至要之圖,得公主持,深慰海內雲霓之望”,聲稱“年來黨國分崩離析,實蔣個人獨裁一念致之”,並希望閻錫山“堅持正義,不避勞怨”,聯合各派,進行反蔣,以“共底於成”。


    麵對蔣的武力威脅,閻錫山卻第三次致電蔣中正,聲稱“無須勞師動眾,一紙命令,無不服從”。不過,閻老西怎麽可能乖乖就範?為了再次引發公眾輿論對蔣的聲討,閻老西竟然將2月10日發給蔣的“蒸電”對公眾公開。經各大報紙的轉引,老蔣的形象愈發差勁。


    2月19日,閻錫山致電譚延闓等,主張“黨事由全體黨員總投票表決或繼統、或複統、或另成四屆以解決二屆三屆之爭,第一、二、三、四集團軍總司令均擺脫軍權,入元老或機樞等院。”


    公平地說,閻錫山所提出的各方勢力首腦一體下野,重新整合國民黨以及國內各方勢力的主張要是真能實現的話,中國未來的走向很可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甚至提前完成實質統一也說不定。但老蔣堅持不放棄手中的權力,桂係、馮玉祥各有算盤,甚至就連提出這個主張的閻錫山也不過是以此做為攻擊蔣中正的手段。因而,閻老西“統一的黨,整個的國”的主張,也注定了是一紙空文。


    見自己文戰得利,閻錫山心下高興,趁熱打鐵,於20日第四次致電蔣中正,指責三全大會,稱“武力不當以個人為中心,應交還於黨,再實行編遣。”


    麵對閻錫山的指責,老蔣無力還手,隻在23日複電中否認個人中心之武力說,並聲稱“如本人下野,無異反動者解除本黨武裝,阻止本黨革命”,公開向全國表明死守權力絕不下野的態度。


    23日,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等冀、晉、察、綏、陝、甘、新、豫、川、黔、桂、閩各地將領45人在太原發出聯名通電,主張由一、二、三屆中央委員組織臨時國民黨幹部會議,於最短期間成立四屆中央,或由全體黨員總投票取決多數,以解決二屆三屆之爭,完成整個的黨。而汪精衛也自港通電,讚成總投票,並謂若和平無望,則以武力製裁蔣介石。


    閻錫山死死抓住蔣中正不願放棄權力這一點,全力攻擊,並表示自己願與蔣介石共同下野,國事交由汪精衛擴大會議解決。這是一個非常高明的策略,抓住了問題的核心,說出了國內軍政兩界對蔣中正早就心存不滿的各方勢力的心聲。於是反蔣派聲勢日漸增大。受局勢發展影響,國民黨改組派將上海總部搬到北京,西山會議派也在北京設立辦事處。


    要是按照民主表決的話,老蔣在聲勢日見浩大的反蔣派麵前肯定會一敗塗地,但決定最後勝負的往往是武力而非輿論和民意,筆杆子從來就鬥不過槍杆子。五代十國的安重榮就說過:“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耳!”而老蔣憑借黃埔學生和黨軍起家,借北伐之勝而上位,更是明白武力的作用。既然在電報口水戰中處於下風,那就在戰場上真刀實槍的決出勝負。


    26日,蔣中正致電閻錫山,做最後忠告,並稱結束無益辯論。


    隨後,蔣中正於3月1日召開國民黨第三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這次會議,蔣某人實現了把汪精衛開除黨籍,以達到釜底抽薪的目的,斷絕了汪精衛領導國民黨並獲得最高權力的可能。但蔣中正此舉卻招致了反蔣派更大的反擊,第二、三、四集團軍共57名將領通電全國列蔣中正六大罪,同時推舉閻錫山為中華民國陸海空軍總司令,馮玉祥、李宗仁、張學良為副總司令。


    電報口水戰算是暫時結束了,不過各方卻都開始厲兵秣馬,加緊調動兵力進行部署,為戰爭做準備。當然,在電報口水戰期間,雙方也並非就是和平共處,而是間雜以局部戰鬥。


    2月20日,山東省主席陳調元調集第五十五師阮肇昌部、第四十六師範熙績部會合新編第二十六師陳耀漢部圍攻駐防棗莊、臨沂、諸城等處高桂滋的新編第十九師,而中央軍劉峙、顧祝同等也將第四十九師任應岐之大部在睢寧、靈璧一帶繳械。同日,南京政府所屬的第七師王均部、第十師楊勝治部均自河南開抵津浦線南段。


    當然,吃過護衛軍一次大虧的陳調元在調兵圍攻高桂滋新編第十九師時,嚴令各部不得進入沂蒙自治政府領域,以免招致不必要的打擊。而沂蒙根據地的穀海川等人也按照趙振中事先的命令,嚴守邊界。不過,他們倒也抓住了一些高桂滋部逃入根據地邊界內的潰兵,並將其全部打入勞改營從事開山、修路等工作。


    麵對老蔣的調兵遣將,閻老西自然不甘示弱,2月21日,晉軍馮鵬翥師進占山東曹州。26日,平津國民黨中央機關均被晉軍接管。河北、綏遠晉軍也陸續向津浦線及魯西開動。


    3月3日,麵對老蔣一方攻擊自己沽名釣譽,閻錫山以退為進,致電國民黨中央和蔣中正,辭去本兼各職。4日,閻錫山致電鹿鍾麟、韓複榘、石友三,決定下野出洋。可就在閻錫山聲稱下野的這一天,晉軍傅作義師占德州。


    不過,沒等下野出洋有什麽實質性動作呢,閻錫山卻得知西北軍將領因自己的反複,正在潼關舉行會議,且正在與南京政府聯絡,準備三路攻晉。閻錫山大驚失色,跑到馮玉祥麵前求告。最終兩人商定,取消下野出洋之議,由閻錫山提供80萬現金給馮玉祥,並提供糧餉、槍械,雙方合力討蔣。


    3月10日,馮玉祥在被閻錫山軟禁大半年後,迴到潼關,部署反蔣。同日,鹿鍾麟、劉鬱芬、宋哲元、孫良誠等西北軍將領通電挽留閻錫山。


    從2月份到3月初,這期間各方勢力的交鋒情況,趙振中雖然無法得到確切消息,但在青島的報紙上看到鹿鍾麟、宋哲元等西北軍將領聯名通電挽留閻錫山的報道之後,趙振中知道,馮、閻之間的反蔣聯盟已經形成了,大戰的陰雲已經籠罩中原大地,血雨腥風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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