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角度的關係,如果想要瞄準城下填土的步兵,守城士卒必須要高高站起,如此一來便要脫離垛堞的保護,身子和手臂都暴露在敵人的弓箭打擊之中,幾個軍士因為殺敵心切,渾然不顧老兵的勸阻,剛彈出頭去,便被一排密集的箭雨射中,慘叫著跌下四丈高的城樓。


    看到同伴的慘狀,再沒有人顧得上填土的敵兵,隻是陷入與城下弓手和井闌的糾纏之中,而眼睜睜的看著城下的護城河被一點一點填平……


    所幸的是,引自洛水的護城河既寬又深,百八十袋的沙土扔進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幾千荊州兵忙活了大半天,己方還被射死了近千部眾,寬闊的護城河才被填出了一道通路。


    不過張繡並沒有急於攻城,那條道路還太不夠寬、不夠堅固,根本不足以令幾千將士從容進退。


    雙方就這樣在城上城下彼此僵持著,射上城頭的箭因為沒有足夠的下墜加速度,很難射死城上的守兵,而城下的弓弩手躲在堅固的擋箭車後麵,不時衝出來放箭,守軍也拿他們沒什麽太好的辦法,兩邊就這樣消耗著,整整一天過去了,張繡軍才在城南填埋出幾條可供通過的道路……


    就這樣,第一天的洛陽攻防戰就在兩邊軍士的僵持中落下帷幕……


    “唿,,”一天下來,任銘隻覺著兩條手臂都木了,長時間的拉弓讓他的食指和中指割出了兩道深深的血口,一動就撕心裂肺的疼。


    不過相比這個,任銘對明天的戰事更加擔憂,今天城上那些青壯的表現任銘已經看到了,其中大多數人根本就是經不了場麵的老實百姓,即便其中有一些人有些血性,可是沒經過什麽戰鬥技巧的訓練,萬一敵兵明天攻上城頭……


    帶著這種憂慮,任銘疲憊不堪的依著城頭睡著了,緊張了一整天,此時繃緊的心弦一放鬆,城頭上很多人都進入了睡夢,但是他們誰都心裏沒底,有多少人還能活到明天的這個時候……


    然而黑夜再漫長,也終將要過去,更艱難的考驗始終要不可比的到來。


    今天並不是一個好天氣,半夜裏突然起了大風,其後突然變得有些冷,前幾日還春光明媚的天氣被一片低沉慘淡的灰暗雲霧所籠罩,城外曠野上剛剛抽出的一絲新綠也似乎被這一片灰蒙蒙的天氣掩蓋住。


    張繡麵容冷肅,策馬奔至城下,冷冽肅殺的氣勢透體而出,他的身後,一隊隊的西涼步騎、一座座龐大的攻城器具湧向城下,黑壓壓一片占據了城南數裏的龐大區域,一眼望不到頭,至少有上萬之眾!


    城南,張繡今日攻城的主力必然是在城南了,而擺出這麽一副龐大的陣勢,顯然是想盡快一舉攻下洛陽城。


    “攻城,”張繡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見道身後的攻擊方陣已經準備就緒,長槍一指大吼一聲,身後數以千計的攻城軍士聞聲而動。


    “嗚嗚,,”伴隨著淒涼悠遠的號角聲,令人血脈賁張的激昂戰鼓聲,攻城陣勢如同一頭龐大的黑色荒獸,在“吞沒”了張繡之後,繼續湧向洛陽城下。


    “衝,衝,衝上城去,殺光城頭的守軍,搶光城裏的的錢糧,”行進中的西涼軍底層軍官又開始了他們的鼓動,喚起人心中陰暗貪婪的本性,這一招在過去的戰爭中屢屢適用,果然在他們的攛掇下,巨大的攻城器械似乎都加快了一些速度。


    “準備火箭,,放,”經曆過昨天一天的實戰,守城一方顯然對戰場更加適應,射箭的頻率大增,甚至連一些臂力不錯的青壯也配發了長弓,而且針對攻城方木製的攻城器械,守軍特意準備了不少火箭,隻等著這時候使用。


    浸滿了火油的木條被纏在箭上,點燃的火箭一陣黑煙濃濃,軍士們不敢怠慢,紛紛將點燃的火箭射向那些龐大的攻城器物。


    這麽短的距離,根本不用擔心射不中,一時之間,城頭上箭矢如雨,燃燒的火箭等如同跳動的精靈射向黑壓壓的攻城陣勢之中,一座座攻城車被點燃,不是還有倒黴的推車步卒被射中,這一次西涼軍衝到城下,守軍倒是比昨日射殺了更多的敵兵,見此近況,守城軍士一陣歡唿。


    不過攻擊一方也並非沒有便利可圖,西涼兵是直奔著昨天填埋好的那幾條通道去的,靠近城頭的西涼弓弩手剛一展開壓製,數十架四五丈高的雲梯就已經被數百身形彪悍的西涼先登扛著衝向護城河後的城牆根部。


    “阻止他們,不要讓雲梯靠近城頭,”眼看著雲梯迅速靠近,任銘大吼一聲,可是還沒有站起身子,一直勁箭已經狠狠的釘在他的胸口處,若非是因為前日的軍功校尉大人剛剛獎勵給他一副胸前想著鐵片的紮甲,隻怕此刻他那血肉之軀早已被利箭穿透。


    任銘驚魂未定的拔掉箭頭,帶起一股鮮血,這一箭雖然沒有要命,卻還是入肉三分,拔出來一陣疼痛。


    可是其他人就沒有任命這麽幸運了,為了掩護己方先登,西涼弓弩手發了瘋似的一陣急射,頭頂到處是嗖嗖亂飛的勁急箭雨,幾個剛剛踏出頭的守兵被射中,慘叫著仰倒在城頭,守城軍士頓時一陣騷動,被壓在城垛後麵幾乎不敢冒頭。


    “這樣下去不行,”任銘咬牙大吼道:“弟兄們,不要怕,別他娘的當孬種,咱們可是占著有利地形呢,迴射過去啊,等他們衝上來了難免一死,與其等死,拚死反擊或許還有機會活命,弟兄們跟我射啊,拿長牌的注意保護弓手,”說罷,站起身子就是一箭射出。


    也許是挾怒而發,任銘這一箭準確的命中七十步外一個扛著雲梯的西涼先登,任銘心神一振,渾然沒發覺一支流矢正無巧不巧的射向任銘麵門處。


    “完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那一箭離他的身體隻剩下不到一尺,他的肉眼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箭矢上射出的烏光,任銘絕望一閉眼,隻是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噔,的一聲悶響,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任銘隻覺著眼前一黑,一塊長牌擋在任銘的前方,替他擋住了這致命的一箭,一個身披鐵甲的魁偉戰兵衝他咧嘴笑了笑道:“大人箭射的不錯,可也別興奮的過了頭,這可是戰場,不夾著腦袋隨時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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