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宴,隻喝到天色微明方歇,第二日文遠直睡到午後才被張馭火急火燎的從床上拉起來。


    文遠揉著惺忪的睡眼,不過聽了張馭一句話後,頓時睡意全無,立即從榻上爬了起來洗漱穿戴。


    “少爺,冀州別駕閔純奉韓馥之命前來!”


    到了前廳,文遠大踏步入內,拱手見了“伯典先先生大駕光臨,遼有失遠迎,昨日設宴飲酒,喝得大醉,失禮之處,還請先生贖罪啊!”


    閔純笑著道:“文遠不過數月不見,何須如此生分?”


    文遠肅手請閔純入座,道:“伯典先生一路遠道從鄴城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閔純笑道:“文遠三百勇士冒死血戰於毒部五萬餘眾,並以不足萬人大破黑山賊寇十萬之眾,此時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巨鹿張文遠之名已經天下聞名,怎麽,我就不能前來恭賀一番嗎?”


    文遠淡然笑道:“伯典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哪有什麽功勞,都是將士用命,軍民同心。”


    寒暄完畢,文遠問道:“不知先生此來,有何見教?”


    閔純麵容一肅道:“我此來是代主公為文遠賀功,主公有言,文遠有大功於冀州,陣亡軍民撫恤,州府一力供給,另外主公已向朝廷表奏文遠功勞,相信不久之後就有封賞。”


    文遠忙麵南而拜道:“多謝主公,主公之恩,遼沒齒不忘!”韓馥對他倒是多有照顧,黑山一戰,巨鹿軍民傷亡數千人,依漢時戰死喪葬費每人三千四百錢計算,光是撫恤金就要耗費文遠上千金,再加上戰爭消耗,獎賞有功士卒,都是巨大的耗費,文遠此戰雖然也斬獲不少,不過韓馥肯大方的埋單,文遠也不會拒絕。


    而且相比這個,文遠更期待朝廷的表示,朝廷倒不會給他真金白銀,不過想來以文遠此次斬首萬餘級,擊潰十萬賊眾的功績,縱然不能封侯,官升一級,做個中郎將應該還是差不多的。


    這年頭重要的是什麽,除了錢糧地盤,不可或缺的還有名氣,文遠自忖自己已經聲名傳於四海,若是此時再能得到朝廷的嘉許,必然能夠吸引到更多人才注意。


    想到這兒,文遠已經禁不住打算,派心腹之人協重金往長安一行,力促朝廷下旨封官嘉許。


    二人又聊了一番,之後文遠設宴禮送不題。


    八月十五,月圓當空,癭陶百姓為了慶祝今年的收成,組織了規模巨大的祭月祈福活動,城中大戶殺豬宰羊祭祀月神,數萬百姓獻上瓜果酒肉,祈求來年還能再得豐收。


    這樣重大的祭祀活動,怎麽能少的了如今已深得民心的年輕太守,提前幾天,就有許多百姓邀請文遠參加這次祭月大典,文遠不敢怠慢,當天沐浴更衣,換上一身嶄新的袍服,整理好儀容,看著天色將晚,便帶著張馭和十幾個親衛隨從出城。


    百姓們將祭祀大典放在城東的一塊空場,於四周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場中早早的搭起了台子,台上擺著旗幡香案,供奉著三牲六畜,瓜果美酒。許多有頭有臉的癭陶富戶都會上前上香一柱,而普通的百姓則在台下焚香叩拜,討個念想。


    文遠腳步輕移,一步步向祭台的方向走,身邊百姓見到太守駕到,紛紛跪地相迎,文遠恍若不覺,隻是抬頭癡癡望向掛在天空之中的那輪圓月,思鄉之情流露。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多了,文遠滿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是當看到那銀盤一樣光潔明亮的圓月,頓時勾動了文遠內心深處那股濃濃的思鄉之情。


    兩年多了,爸媽不知道還好嗎?那群隻喜歡看書打遊戲喝酒的死黨不知道想起了自己沒有?誰會想到,兩年前的那個柔弱宅男,如今已經成了掌管數十萬百姓生死的太守呢!連文遠自己時常都會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可是每當一覺醒來,他依舊實在這漢末紛繁的亂世,而不是以前那個安寧祥和的家。


    一個有著現代知識和情感的青年,身處這個世界時間久了任誰都會感覺到孤獨,文遠每天每夜都被籠罩在這份孤獨之中,或許隻有見到身邊的百姓露出幸福的微笑,想到自己所做之事的巨大意義,心裏才稍稍有些安慰。


    可是至此月圓思鄉之夜,文遠才驀然感覺,自己兩年多來依然孑然一身,居然沒有人能讓自己傾訴埋藏心底的話。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惟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


    低遺戶。


    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裏共嬋娟。”


    不知不覺之見,一曲《但願人長久》竟被文遠輕哼出聲,或許此情此景,也隻有這首歌才能表達文員此時的心境。


    高台之上煙霧繚繞,文遠隻看著那用作祭月的香案,頓時覺得一肚子話想要傾訴,不知不覺間便越走越快,一路上幾個癭陶大戶也被他恍若未覺的大力撞倒!


    “哪個不長……呃!原來是張將軍!張將軍何事如此匆忙?”


    大戶們不知被何人撞翻在地,怒目而視,待看清竟是太守張遼,一張臉頓時變得非常精彩。


    撲通一聲,文遠跪倒在香案前的軟席上,一旁張馭點燃三支香,遞到文遠手上。


    文遠持香在手,抬頭望向明月,一時之間思鄉之情充塞心口,禁不住淚流兩行。


    “老爸,老媽,兒子不能給兩位老人家盡孝了!”


    文遠虔誠至極的緩緩拜倒,口中輕聲念叨,或許也隻有以這種方式,文遠才能疏解一番胸中的思念,才能慰藉一下自己孤獨的心靈。


    一連三拜,文遠都拜的很是鄭重,額頭深深的觸碰在席上。三拜之後,文遠起身下台,顧盼之間離愁倒也衝淡了不少。


    而癭陶百姓見文遠堂堂一個太守祭祀時如此鄭重其事,還道是為他們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紛紛上前送上酒肉美食,一個個都感動的熱淚盈眶。


    而幾個被撞倒的癭陶大戶此時早就拍幹淨身上的泥土,熱情將文遠邀請移步到祭台北側一個觀賞位置極佳的土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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