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與下曲陽同為巨鹿郡屬邑,且兩縣毗鄰,相去不足百裏,全軍於天黑後出發,張頜領一曲人馬為前部,文遠領一曲人馬在後接應,三百弓箭手居中,張馭率領輜重兵拉著數百輛空車托在最後。


    一行人馬人銜枚馬勒口,借著夜色出營之後,並不直接南下,先是向西疾行三十裏,沿著郡界隱秘南行,兩郡交接之處人煙稀少,便於隱藏行蹤。


    除此之外,文遠還將手上全部的斥候放出,遍布於大隊四周,但有異動,大隊好及時做出反應。


    讓士兵穿上百姓服裝,又讓部隊如此隱秘行動,文遠本來就不打算光明正大的發動進攻,而是采用夜襲的辦法,畢竟是手下這幫新兵第一次進行實戰,文遠可不想第一仗就傷亡很大。


    當然文遠還想達到另外一個目的,眼下離自己和韓馥約定的三月守製之期將近,如果巨鹿突然遭到黑山軍劫掠,而地點正是距離下曲陽不足百裏的楊氏,那樣,文遠是不是能以賊兵犯境,部隊不能擅離防地為由,隻身,甚至不去鄴郡拜見韓馥呢?


    想到這兒,文遠嘴角微微露出些許笑意,想到能不用呆在鄴城,直接受韓馥轄製,他心頭的重擔終於稍稍放下。


    而此行,自己又能收獲多少呢?


    拉練一個月,士卒們的行軍速度絕對沒說的,一日疾行兩百裏都不在話下,之後經過三個月的艱苦訓練,每日又好吃好喝的,文遠的士兵一個個壯的跟小牛犢似的,眼下脫掉訓練用的土袋,一個個身輕如燕,兩腿生風。


    一路疾行三個多時辰,黑夜之中楊家塢堡的影子已經依稀可見了。


    文遠緊了緊衣領,叫來一個親衛低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原地休息進食,半個時辰之後開始進攻,告訴張頜,隻給他一個時辰,必須把塢堡拿下!”


    醜時,即淩晨一點到三點這段時間,那年月沒什麽娛樂節目,老百姓早早的就已睡下,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奴隸、徒附經過一天辛苦的勞動,也唯有睡覺,才能讓他們彷徨的心稍稍安定。


    楊大膽今天晚上很是高興,眯著眼睛唱起曲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燙的熱乎乎的小酒。


    楊大膽姓楊,大名卻不叫大膽,本是楊家的支脈,因為小時候偷看人家大閨女洗澡,被一幫朋友取了個大膽的諢號,因為叫著習慣,漸漸的連本名都不見用了。


    因為他是楊家的本族親戚,人又長得壯實,族長就命他管著一什私兵,每天巡邏站崗,敲打敲打卑賤的奴隸,調戲調戲佃戶家的姑娘,日子過得也算輕鬆。


    前幾日,楊大膽看上了一個佃戶家的閨女,幾次上門人家都不答應,正巧趕上年關官府抽人頭稅,佃戶無錢,今日轉來求楊大膽,答應把女兒賣給楊大膽做妾,換了錢交給官府。


    今夜輪著他巡守西麵堡牆,說是巡守,其實就是呆在堡上碉樓裏睡上一宿,以前楊大膽聽族裏的老人說過,楊家堡自建成以來,還沒哪夥不長眼的盜匪來攻過,就是當年鬧黃巾鬧得最厲害的時候,那張家三兄弟帶兵路過楊家堡,也沒有發兵進攻。


    開始楊大膽還以為這楊家堡是塊風水寶地,有神仙庇佑,後來慢慢才知道,原來是咱老楊家外麵有人!幹的也是無本的買賣,跟黃巾,黑山還有其他幾股大盜匪都有交情,所以別看冀州這塊最近匪患鬧得兇,卻沒人敢動楊家堡一塊磚頭!


    所以,楊大膽放心大膽的喝完小酒,往碉樓裏一鑽,就著熱騰騰的火堆做起了美夢。


    不過因為喝多了,楊大膽半夜裏被一陣尿意憋醒,他極不情願披上衣服,迷迷糊糊的往外走。


    “嘶!”剛一出碉樓,楊大膽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也不跑遠,就在門口對著堡牆外站定。


    此時已經是十二月的天氣,雖然仍未下雪,可從半夜起開始起了風,寒風唿唿刮著,就如同刀割一樣,躲在碉樓裏生個火爐倒沒什麽,這被冷風一吹,頓時覺著衣服裏像是塞了一塊寒冰,之一會功夫,楊大膽就被懂的渾身發抖。


    楊大膽無意中向黑黢黢的四周掃了一眼,依稀覺著那邊堡牆下翻上幾條人影,開始楊大膽還覺著是自己喝多就眼花,這十冬臘月的,哪有那麽蠢的蟊賊這麽冷天出來活動,揉了揉眼再看,可不是,那幾個人影似乎看到了自己,正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楊大膽大叫道:“呔!站住!你們是哪兒來的蟊賊,敢到楊家堡來撒野,也不怕壞了你們自家性命!”


    誰料幾個人影不為所動,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楊大膽慌了,一步步後退,也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因為寒冷,一聲大喊之後,牙齒格格打戰,再怎麽努力也發不出聲。


    “大……大……大膽!”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楊大膽甚至已經看見當前那人滿嘴的絡腮胡,一把雪亮的單刀已經握在手中!


    “不對!不是蟊賊!這是環首刀!敵襲!是敵襲!”楊大膽此時內心如同萬馬奔騰,他已經全明白了,可是那冰冷的刀鋒一寸寸逼近,他竟然窩囊的張不開口!


    “到了陰間給老子記著,老子不是蟊賊,老子姓焦,叫焦觸!”虯須漢子陰涔涔的道,接著刀光一閃!


    “啊!”淒厲的喊叫聲震動四野,遠近各地傳來了急促的狗叫,塢堡內外的幾處住戶被叫聲驚醒,已經點亮了燈光。


    張頜焦灼的看著一裏之外黑漆漆的堡牆,他的身後是自己的一曲步兵,兩人的親衛數十及三百弓手也全部被文遠調來給自己指揮,為的就是全力以赴,一舉拿下塢堡。


    焦觸帶著一隊士兵摸上去了已經一炷香時間了,似乎已經驚動了守卒,卻遲遲沒打出信號,他緊了緊手中的大槍,暗忖道:“不能等了,一旦塢堡內的守軍警覺,傷亡可就大了!”


    一念至此,張頜槍尖一指,大聲喝道:“舉火!全軍突擊!攻下塢堡!”


    “殺殺殺!”眾軍點燃數百隻火把,齊聲鼓噪!喊殺著衝向堡牆!


    寂靜的夜頓時被巨大的喊殺聲掩蓋,許多從睡夢中驚醒的徒附、佃戶,發出一陣陣驚慌失措的哭號!就在此時,堡牆上突然響起一陣激越的號角聲!


    張頜聞號角大喜!高聲傳令:“衝!騎兵巡弋四方!弓箭手占領堡牆,每門留戟兵五十守禦,不可放出一人,其餘隨我衝入堡內,但有反抗者,斬!!”


    王力引著數十騎親衛吆喝一聲,一馬當先衝向塢堡,一路上齊聲高叫:“百姓休慌!我黑山大軍隻為打破塢堡!絕不加害無辜百姓!爾等緊閉房門!違令者斬!”


    許多驚慌失措的百姓正拎著大包小包往外逃去,聽了親衛的喊聲!忙又往屋裏跑,幾個腦子沒轉過彎來的百姓四散奔逃,頓時被幾個親衛追上,一個個斬殺當場!


    “百姓呆在家中休動,違令者立斬不饒!”張頜領兵疾行,口中大聲吼叫,須臾之間已到堡牆之下,隻見此時堡門已開,焦觸正領著一隊步卒和堡內私兵激戰當場!


    “衝!衝進去!”張頜槍尖一指,一馬當先衝入堡內。焦觸正和一個私兵頭領激鬥正酣,張頜馬快,轉眼就到,口中大喝:“賊將,納命來!”隻一槍,那頭領就手捂咽喉,仰麵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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