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玨發現唐倦總是比自己醒得早。


    他起身的時候,唐少俠已經在院子裏練完了劍,自從那天他說唐倦的劍法太飄,指導他過之後,這孩子練劍的時間都比往常長了許多。


    沈玨現在有點後悔跟他打那個賭了。


    練功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急功近利是最容易出岔子的。


    唉。


    早起先歎氣,沈玨都覺得晦氣。


    穿好衣服走出來,掃了眼唐倦練劍的情形,還行吧,沒他擔憂得那麽浮躁,也就沒打擾,晃悠著出了院子。


    昨天他們來的時候是夜裏,白天看過來,這宅子真不錯,景致真不錯,也不奢華,以舒適為宜,布局合理,最妙的是不會迷路,哪怕你第一次來,沿著路走,到什麽地方也是清晰明了。


    沈玨轉出院子,對麵正碰上唐和風走過來,腳步是宿醉後特有的虛浮,眼下烏青,一身沒散去的酒氣。


    沈玨心道,挺能裝的,昨晚他看見這人在屋裏作畫,一筆一畫,全然沒有喝多的架勢,清醒得很。


    唐和風見到他也愣了一下,跟卡殼了似的敲敲腦袋,“你,你是?”他好像記得昨天見過這人,有點記不清了。


    “唐少爺不記得我了?”沈玨驚訝狀。


    唐和風有點不好意思,“這個,這個喝的有點多,見諒見諒啊。”


    “沒關係。”沈玨大度微笑著擺手,表示不在意,“唐大少經常喝多嗎?”這麽問就有點不禮貌了。


    不過沈玨的禮貌本來就不多。


    “啊,這個,偶爾偶爾。”唐和風憨笑著,一點沒有世家公子的氣勢,倒像個經常討好,身份地位不高的人。


    “額,所以您是?”他還是沒想起來。


    “你弟妹。”沈玨淡定地說。


    啊?唐和風怔了下,換上個了然的笑容,“對對對,弟妹,弟妹,想起來了,我弟弟呢。”他熱絡且有點尷尬地拍著自己的手。


    練劍的唐倦聽見有動靜,就從牆裏直接跳出來,嚇得唐和風一哆嗦,徑直往後躲去,隻不過動作到一半就收住了。


    沈玨眯著眼睛看他,這是一個挨打的下意識防禦動作,瞬間這麽反應的人,隻能說長期在一個挨打的環境裏。


    有意思。


    唐和風頓住的動作同樣沒逃過唐倦的眼睛。


    “額,這位是?”唐和風尷尬地看著唐倦。


    好嘛,都不記得了!


    唐倦麵無表情地說,“你弟弟。”


    ……


    哈哈,哈哈。唐和風尬笑,“這麽早,這是準備去吃早飯嗎?”


    話題轉得真生硬,沈玨心說。


    “不是,我是來找唐大少你的。”沈玨露出他標準的笑容。


    “找找我啊?”唐和風求助的眼神四下觀看,“那,邊走邊說,正好去吃飯。”


    “好啊!”沈玨給了唐倦一個眼色,三人順著小路往正廳方向去。


    “不知道弟妹找我有什麽事啊?”唐和風問。


    這聲弟妹叫得真好聽,唐倦心想,就怎麽聽怎麽順耳,叫出來也順口,比什麽沈公子沈玨的好聽太多了。


    他神遊天外,一點都不耽誤留出個耳朵聽沈玨說話。


    “哦,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唐大少。”


    “不用這客氣,都是一家人,叫哥就行。”唐和風親昵地說。


    ……占我便宜是吧!沈玨心梗了一下,都怪自己非要嘴欠那麽一下。


    “什麽問題啊?”見沈玨有點僵硬,唐和風以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還特意朝身後的唐倦擠了下眼睛。


    唐倦:我哥是真的瘋了吧,是吧。


    “江湖上有個善於作畫的瘋子號稱神筆仙人,你聽過嗎?”沈玨頗有深意地看著他。


    唐和風腳下絆了下,多虧唐倦在他身後拽了下,才沒摔個狗吃屎。


    “我,這麽有名的人物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唐和風訕笑著。


    “所以你是怎麽看這個愛畫如命的瘋子的。”沈玨好奇地望著他,“哦對,他有幅很有名的美人圖,記得還是唐大少你給收藏了。”


    這怎麽看,唐和風猶猶豫豫地不敢開口。


    “這麽說不出口嗎?”沈玨笑,“那就算了,我也就是隨口一問。”


    唐和風心說我怎麽沒看出來是隨口,攏著袖子擦擦額上的冷汗,暗自鬆口氣,這弟妹看著他的時候,壓迫感也太強了,嚇人。


    “哈哈,快去吃飯吃飯,這喝完酒啊,胃裏就是不舒服。”唐和風快步在前麵帶路。


    唐倦看著他哥的腳步怎麽有種倉皇逃走的感覺。


    “神筆仙人是誰啊?”他怎麽沒聽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不知道。”沈玨坦然地說,“我隨口編的。”


    “你在試探他。”唐倦瞬間知道了沈玨的惡意圖,“你懷疑他不是唐和風。”


    “你不懷疑嗎?”沈玨頓住腳步迴頭望著他。


    唐倦默默搖頭,“要是說我認不出真假還有可能,田叔是看著唐和風長大的,不會認錯。”你從小帶到大的孩子,怎麽可能分不出真假。


    除非。


    “這件事唐田師知曉的,而且還幫著打掩護。”沈玨篤定地說。


    “他為什麽這麽做。”唐田在唐家做了一輩子管家了,背叛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不知道你大哥跟他在謀劃著什麽了。”沈玨也想不出,“先去吃飯,然後還有正事要辦。”一會唐田會把現有的樣品都拿來,那支箭到底出自誰手,很快就知道了。


    至於唐和風的事,畢竟跟他沒有直接關係,要是唐倦打算管的話,他就幫把手,不然他們就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天天地,麻煩事越來越多。


    沈玨都這麽說了,唐倦也隻能先壓下心裏的疑惑。


    “沈公子啊,涿州會做箭的師傅們所有樣品都在這了,您看看,有沒有您相得中的。”各種箭擺了一桌子。


    沈玨很有耐心地一支支看過去,跟他腦海裏的那支作對比。


    唐倦也幫著看,但他總分出一股心神去觀察唐田,早上沈玨說過之後他就一直留心觀察,並沒有發現唐田有什麽不妥。


    沈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沒有。


    他望了一眼唐倦,轉頭笑道,“唐伯伯,所有的都在這了嗎?”


    “嗯,都在了,沈公子可是,沒有滿意的?”唐家的兵器已經是最好的了,師傅當然也是最好的,這都不滿意,唐田不知道沈玨到底是要打造什麽樣的箭。


    “沒有,師傅們的手藝都太好了,我有點拿不定主意,讓我跟小唐商量一下。”沈玨笑得溫溫和和,臉上還帶著一點猶豫不決。


    “好好,不著急,正好小少爺也好久不迴來了,你們就多住些日子。”


    都收拾下去了,就剩下唐倦跟沈玨。


    “為什麽會沒有。”唐倦眉頭緊鎖。


    “也正常,沒準做那支箭的人,已經不在唐家了,又或者,已經死了。”沈玨思索著。


    “那好辦,我們去庫房看看,那裏堆放了很多不要的兵器跟半成品,就算這人已經死了,或者離開了,總會有東西留下的。”不可能一點痕跡沒有。


    也是個辦法。


    不過這是個大工程,光靠他們兩個得查到什麽時候去。


    “也不知道霍門主什麽時候才到。”多兩個人總是要快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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