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茹一直都很清醒,她被推入手術室,燈光打下來,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睜不開眼,手腕出處一陣尖銳的疼痛,大概是被插了針管。然後聽到醫生說她是流產,必須進行子宮清理。


    她的腿被架開,她應該打了麻醉藥什麽都感覺不到的。可她居然能感覺到冰冷的金屬進入了她的身體,好像不疼,很機械的動作,可是每一下都扯入心肺,疼的她要窒息。


    醫生在手術前已經出來,先跟蘇恆說明情況:“蘇先生,是這樣的,蘇太太在來的路上胎盤脫落,已經小產。但是宮內還有殘留物,現在我們馬上要給他進行刮宮。”


    蘇恆聽著臉一白,他靠著牆突然糾住醫生的衣服咬著牙說道:“她、她很膽小,也很怕疼,不可以讓她疼聽到沒有,不可以。”說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醫生連連點頭:“放心吧,蘇總,我們會打麻醉,蘇太太不會感受到疼能的。”


    不會疼嗎?為什麽他覺得很疼,好像那每一下會刮在他自己身上。


    “蘇總,我得進去做手術了,時間拖的越久對蘇太太身體影響越不好。”醫生提醒的說道。


    蘇恆這才放開他,表情空洞無神,淚水還幹涸在臉上。


    等曼妮被推出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她臉色很蒼白,閉著眼睛,唿吸很淺很淺,好多次他要拿手放到她鼻間才感覺她還是有唿吸的。他小心的握住她冰冷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隻知道他真的很痛很痛。


    此時門響了,是他的手下敲的門,是來匯報情況的。他擔心會吵到曼茹,才跟人緩緩的出去。


    下屬報告道:“蘇總,蔣先生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醫生說有內出血的情況,不過沒有生命危險,隻需要調理好身體就可以了。”


    蘇恆並不那麽關心蔣琪正的死活,可是想到曼茹來之前一直說要他放過他,他點了一下頭說道:“你去買一些女性用品再買一些吃的過來,送過來之後你就迴去吧!還有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擔心曼茹會醒過來,屬下一離開他就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進來。


    他進來時曼茹正微微的睜開眼睛,她看是蘇恆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蘇恆是確定她醒了,他坐到床邊。他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可是現在麵對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曼茹才緩緩的開眼說道:“我哥哥,他沒事吧!”


    “他沒事,在另外一間病房。”蘇恆的聲音有幾分幹啞,他想要去握她的手,卻被她緩緩的把手移開。他心頭一緊,聲音卻更溫柔,“餓了嗎?我已經讓人買了晚餐,一會兒就送過來了。”


    “謝謝你,你還有事先迴去吧!”此時他們已經無話可說了,其實就是以前他們之間也沒有多少話,往往他下班迴家他做她的,從來沒有理她的意思。而她,也隻能靜靜的坐在一旁,不知道怎麽跟他相處。“謝謝你肯放過我哥哥,我哥哥之前做的事情我代他向你道歉,我會跟他說,讓他不要再找你麻煩。”


    “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曼茹,你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而沙啞,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句話,可這話一出他心口又像壓了千斤大石。他說她會有孩子的,他們已經離婚,現在什麽關係都沒有,哪來的孩子?也許她會找到一個真心疼她的男人,他們或許會有孩子。可是一想到那個可能,他胸口一窒,隻覺得他唿吸都在痛。


    “他本來就不受歡迎的。”曼茹苦笑一聲,手不由的撫到自己的小腹,平平坦坦的。之前也是這樣的,像裏麵什麽都沒有,若是這樣的話,寶寶應該還沒有知覺的吧!她不會是一個好媽媽的,她連自己都不會照顧,又怎麽來照顧一個寶寶呢!“其實這樣也好,我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現在沒了大家都鬆一口氣。”


    是應該這樣的,可是蘇恆聽到這句話,心口中更是灼灼的在疼著。


    最終還是被蘇家人知道,然後顧家也過來,再然後他們離婚的事情也瞞不住。


    蔣家對他以前的種種容忍在這件事之後徹底爆發。顧君怡非常強硬的要讓他們離婚,更不讓他再見曼茹。


    這些天對蘇恆來說,過的像是地獄一樣,他想呆在醫院,但是所有人都不容許,甚至出院那天,他連送她的資格都沒有。


    在曼茹出院的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在房間抽煙,他在想接下來應該要怎麽做?


    在這個房間,曼茹的很多東西都還在。例如在衣櫃裏,還有一些她的衣物,浴室還有她沒用完的護膚品。她的牙刷,她的毛巾都還在呢?


    所以有時候,蘇恆住在這裏,會錯覺曼茹隻是像以前無數次一樣,迴娘家住一下而已。


    可是今天,顧君怡態度表明的非常清楚,他們一定要離婚!是應該要離婚,協議已經簽好,隻需要去拿證了。


    明天是周一,顧君怡跟佟妍說好,讓他們明天去拿證,直接在民證局見。


    蘇恆腦子有些發懵,於是一根根的在抽著煙。


    佟妍進來的時候差點被嗆到,整個房間煙霧繚繞,她一進去便開了落地窗,看兒子一臉頹廢的坐在床邊,身邊竟放著曼茹的一個小小的發夾。


    “我剛跟你顧老師通了電話,明天早上八點頭,她會陪曼茹在民政局等你。兒子,事情發到這地步,顧家非常的堅決,明天我跟你一塊去。”佟妍對他說道。


    蘇恆冷笑一聲:“媽,我至於這麽脆弱嗎?離個婚要自己的媽跟著去?”


    “那好,你自己去,記得準時,不準再對曼茹動手動腳。”佟妍不忘記吩咐。


    動手動腳?蘇恆抬頭,冷笑一聲,是的,那一腳是他踢的。他踢了她一腳,把自己的孩子踢沒了。


    其實離婚是自己原定計劃,早晚要發生的,隻是沒想到會發生這件事。


    他對自己這麽說,既然鬧到這一步,離婚是必須的。他是對不起她不錯,他會想辦法補償她的。


    菲菲居然說他是愛她的?太搞笑了,這不可能,如果他愛她,這十年他們不會這樣,所以那個可能性等於零。


    這樣的話,他對自己說了很多遍,一夜睡不著,直到天微亮時才閉上眼。


    但是沒睡幾個小時,就聽到敲門聲,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枕在曼茹的枕頭上,手緊緊的握著她的發夾。


    他眼睛有點澀,緩緩的坐起來,挑了一件衣服穿上。然後去浴室洗了個臉,發現自己憔悴的不成樣子,竟也拍了一點她剩下的爽膚水,把胡子也刮了。


    又洗了個頭,把頭發擦幹,整個人精神不少,這才要出房門。站到門口時,又迴了一下頭,看到床邊放著那個粉色的發夾,他又折迴去拿起來放到自己口袋裏。


    “先吃個早餐吧!”佟妍看兒子,感覺他精神不太正常,實在很擔心,“要不,我打電話,讓菲菲來陪你去。”


    “媽,這種事情我能解決。”他說著,連早餐也吃出門了。


    他一路開車去民政局,到的時候門口排著長隊,這些人是來結婚的。


    他記得他曼茹結婚的時候,應該是沒排隊的,很順利的就拿到證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竟希望自己也去排一下隊,反正時間長點也沒關係。


    但是曼茹已經到了,她坐在民政局旁的長椅上,頭發束在腦後,穿著針織毛衣和杏色的長褲。


    看到他到了,她站起來,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母親正在外麵,她沒有讓她進來,她實在不想到看到他們再吵架。事情已經發生,甚至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既然如此再吵架實在沒有意義。


    所以下車的時候,她懇求母親留在車上,讓她獨自來解決這件事。


    “你冷不冷?”蘇恆並沒有穿外套,他有點懊惱,她看著實在太瘦弱,他心髒繃的緊緊的,有點不知所措。


    他蘇恆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肯定沒有人相信,可是現他就是這樣。


    “不冷的。”曼茹搖搖頭,“好像可以辦了,我們過去吧!”


    蘇恆下意識的抓住她手,發現她的手非常冰冷,皺起了眉頭:“你的手怎麽這麽冷?你一個人過來的嗎?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去接你。”


    “沒有,我媽在外麵。”曼茹抽迴自己的手,“我們去辦手續吧!”


    曼茹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看她很堅持的往裏麵走,他跟著進去。


    他們把結婚證和戶口本拿出來,老大媽看他們婚齡都有十年了,便按例要勸他們。


    “這什麽事兒,都沒有過不去的炕兒,十年的夫妻也不容易,要不你們再考慮一下。”


    蘇恆想也沒想的要把結婚證和戶口本拿迴來。


    “阿姨,我們想的很清楚了,離婚協議已經簽好了。”曼茹從包裏拿出離婚協議來,“我們沒有孩子,也沒有財產糾紛,請給我們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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