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迴頭將圍觀的人都驅散了，說：“好啦，好啦，大人沒事了，你們都迴去吧！”鄉民們才陸陸續續地散了。
族長抱歉地對我說：“鄉下人沒見過世麵，好奇，真對不起。”
忽然，有一個走到門口的半大孩子迴過頭衝著我喊了一聲：“大人，我爹也在北洋水師！”一溜煙不見了。
我驚訝地問：“族長，是真的嗎？”
族長自豪地迴答：“是真的。大人有所不知，我們任家村靠近船政局，所以家家戶戶都有男人當水勇，不是在北洋水師，南洋水師，就是在福建水師。我兒子也在北洋水師當水勇，大名叫任長生，不知道大人認識不認識？”
“任長生？我認識，在‘通濟’號練習艦當水勇。我上通濟號當見習官的時候，還和他共過事。”我明白了，為什麽鄉民們對我都很親熱，原來我和他們的親人同吃海軍飯。
“全村有86人當水勇，剩下在家的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再有的就是像我這樣的老不死了。”族長樂嗬嗬地介紹著，仿佛講述的是一本福祚綿長的族譜，“大人，要不要再吃一碗粥？”
“不用了。”我把空碗交給族長，“還沒有請教族長大名。”
族長說：“大家都叫我寬叔，要不嫌棄，你也這麽叫我。”
“寬叔，要打仗了，聽說了嗎？”我將最擔心的事情說出來了，“村子就在江邊，小心炮火。”
“大人，船政局裏有人說打，又有人說不打，人心惶惶的，我也拿不定主意。”
“寬叔，聽我一句忠告，趕緊讓大家去後山躲一躲，鄉親們的性命遠比那些官大人值錢得多！”
“好！我這就去招唿大家上山。”族長正要起身，忽然聽到一陣隆隆的爆炸聲，震得樑上的灰塵嗦嗦地往下掉。
“炮聲？！”我敏感地辯析出這是法國艦隊24寸口徑大炮的爆炸聲。
“大人，打仗啦？”族長緊張地問。
“準確地說，是法國人向我方開炮！”我也不知哪裏來的精神，一咕碌下了床，和族長搶出門外去。
村街上鄉親們亂成一團，傳來的炮聲一陣密過一陣，一陣大過一陣。族長振臂大唿：“大家不要亂！都到後山去躲一躲！”
畢竟是水兵的親屬，很快鎮定下來，順著村街扶老攜幼地向後山撤去。
我和族長逆著人流跑出村尾，向閩江邊跑去。炮聲密集得像狂風驟雨，從上遊漂下來越來越多的木船碎片。福建水師的軍艦本沒有鐵甲庇護，木殼是它的致命傷，我的心頓時揪起來。接踵著，我發現了碎桅木片，穿福建水師號衣的浮屍，蔽江而下，我知道屠殺發生了。
這時候一條從上遊漂來的小舴艋靠了岸，兩個水師模樣的官兵遠遠地逃了過來，渾身是血創，模樣不清。等到他倆跌跌撞撞地跑近了，我一看，竟是副將張成和一個親兵。
“林大人，水師完了！水師完了！”張成丟盔棄甲，滿身血跡，聲淚俱下地說。
“究竟是怎麽接仗的？怎麽會全完了？“我憂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馬江海戰正式開始，時間是下午1點56分40秒。
法國艦隊突然全麵開火，福建水師來不及起碇就被一一擊中，幾秒鍾後，兩艘運輸艦“琛航“號和”“永保”號首先沉沒了。福建省水師的旗艦“揚武”號立即用尾炮準確地朝法軍旗艦“窩爾達”號放出一排炮，擊中艦橋，炸死6個敵兵。敵艦隊司令孤拔被炸傷右臂，左膝和胸部。但是“揚武”號即遭到魚雷攻擊破，鍋爐炸裂，艙內進水數尺，軍艦隨後傾倒，張成落水逃生。戰鬥中，留美學生鄺詠鍾、薛有福、黃季良、楊兆楠相繼犧牲。
法軍45號魚雷艇攻擊的目標是“福星”號炮艦，但它放的魚雷沒有命中。管帶陳英下令同魚雷艇接舷作戰。官兵們用槍和手榴彈冰雹般地向敵艇打擊，敵艇長的眼睛被打瞎，倉惶駕艇逃離戰場。
這時，陳英的親兵見已方勢孤力單，向陳英告急：“‘伏波’和‘藝新’正向上遊駛去，我們怎麽辦？”
瘦弱的陳英眥目大喝：“隻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大丈夫食君之祿，當以死相報！”全艦官兵聞言振奮，鼓輪前進，向敵艦攻擊。但是因陷入三艘敵艦的包圍，終遭法艦“凱旋”號上的12寸大炮擊中火藥艙，“福星”艦悲壯地沉入江中。陳英，福州人，船政後學堂第3屆畢業生，戰死望台，年僅30歲。
最早還擊的福建水師軍艦是炮艦“振威”號，管駕許壽山是船政學堂首屆畢業生，軍級為正五品守備，32歲。他指揮這艘隻有570噸的三級炮艦，以5門炮迎戰法國3艘巡洋艦的43門炮。最後因輪葉被打壞，船身不能轉動，仍然盡力沖向法艦“德斯丹”號，準備同歸於盡，但不幸被法艦“費斯勒”號側舷炮擊中。許壽山在炮艦下沉之前，仍舊拉開引繩，發出最後一炮，重創了敵艦艦長和兩名敵兵，遂與大副梁祖勛飲恨犧牲。
“福勝”號和“建勝”號兩艘炮艦抵抗時間最長。在編隊指揮官統帶呂翰的指揮下，葉琛和林森林兩位管帶身先士卒地向敵艦進攻。呂翰仗劍在手，督戰發炮，有鳧水逃生者，親自執法。最後身碎艦沉，年僅32歲。葉琛和林森林也先後飲彈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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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抱歉地對我說：“鄉下人沒見過世麵，好奇，真對不起。”
忽然，有一個走到門口的半大孩子迴過頭衝著我喊了一聲：“大人，我爹也在北洋水師！”一溜煙不見了。
我驚訝地問：“族長，是真的嗎？”
族長自豪地迴答：“是真的。大人有所不知，我們任家村靠近船政局，所以家家戶戶都有男人當水勇，不是在北洋水師，南洋水師，就是在福建水師。我兒子也在北洋水師當水勇，大名叫任長生，不知道大人認識不認識？”
“任長生？我認識，在‘通濟’號練習艦當水勇。我上通濟號當見習官的時候，還和他共過事。”我明白了，為什麽鄉民們對我都很親熱，原來我和他們的親人同吃海軍飯。
“全村有86人當水勇，剩下在家的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再有的就是像我這樣的老不死了。”族長樂嗬嗬地介紹著，仿佛講述的是一本福祚綿長的族譜，“大人，要不要再吃一碗粥？”
“不用了。”我把空碗交給族長，“還沒有請教族長大名。”
族長說：“大家都叫我寬叔，要不嫌棄，你也這麽叫我。”
“寬叔，要打仗了，聽說了嗎？”我將最擔心的事情說出來了，“村子就在江邊，小心炮火。”
“大人，船政局裏有人說打，又有人說不打，人心惶惶的，我也拿不定主意。”
“寬叔，聽我一句忠告，趕緊讓大家去後山躲一躲，鄉親們的性命遠比那些官大人值錢得多！”
“好！我這就去招唿大家上山。”族長正要起身，忽然聽到一陣隆隆的爆炸聲，震得樑上的灰塵嗦嗦地往下掉。
“炮聲？！”我敏感地辯析出這是法國艦隊24寸口徑大炮的爆炸聲。
“大人，打仗啦？”族長緊張地問。
“準確地說，是法國人向我方開炮！”我也不知哪裏來的精神，一咕碌下了床，和族長搶出門外去。
村街上鄉親們亂成一團，傳來的炮聲一陣密過一陣，一陣大過一陣。族長振臂大唿：“大家不要亂！都到後山去躲一躲！”
畢竟是水兵的親屬，很快鎮定下來，順著村街扶老攜幼地向後山撤去。
我和族長逆著人流跑出村尾，向閩江邊跑去。炮聲密集得像狂風驟雨，從上遊漂下來越來越多的木船碎片。福建水師的軍艦本沒有鐵甲庇護，木殼是它的致命傷，我的心頓時揪起來。接踵著，我發現了碎桅木片，穿福建水師號衣的浮屍，蔽江而下，我知道屠殺發生了。
這時候一條從上遊漂來的小舴艋靠了岸，兩個水師模樣的官兵遠遠地逃了過來，渾身是血創，模樣不清。等到他倆跌跌撞撞地跑近了，我一看，竟是副將張成和一個親兵。
“林大人，水師完了！水師完了！”張成丟盔棄甲，滿身血跡，聲淚俱下地說。
“究竟是怎麽接仗的？怎麽會全完了？“我憂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馬江海戰正式開始，時間是下午1點56分40秒。
法國艦隊突然全麵開火，福建水師來不及起碇就被一一擊中，幾秒鍾後，兩艘運輸艦“琛航“號和”“永保”號首先沉沒了。福建省水師的旗艦“揚武”號立即用尾炮準確地朝法軍旗艦“窩爾達”號放出一排炮，擊中艦橋，炸死6個敵兵。敵艦隊司令孤拔被炸傷右臂，左膝和胸部。但是“揚武”號即遭到魚雷攻擊破，鍋爐炸裂，艙內進水數尺，軍艦隨後傾倒，張成落水逃生。戰鬥中，留美學生鄺詠鍾、薛有福、黃季良、楊兆楠相繼犧牲。
法軍45號魚雷艇攻擊的目標是“福星”號炮艦，但它放的魚雷沒有命中。管帶陳英下令同魚雷艇接舷作戰。官兵們用槍和手榴彈冰雹般地向敵艇打擊，敵艇長的眼睛被打瞎，倉惶駕艇逃離戰場。
這時，陳英的親兵見已方勢孤力單，向陳英告急：“‘伏波’和‘藝新’正向上遊駛去，我們怎麽辦？”
瘦弱的陳英眥目大喝：“隻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大丈夫食君之祿，當以死相報！”全艦官兵聞言振奮，鼓輪前進，向敵艦攻擊。但是因陷入三艘敵艦的包圍，終遭法艦“凱旋”號上的12寸大炮擊中火藥艙，“福星”艦悲壯地沉入江中。陳英，福州人，船政後學堂第3屆畢業生，戰死望台，年僅30歲。
最早還擊的福建水師軍艦是炮艦“振威”號，管駕許壽山是船政學堂首屆畢業生，軍級為正五品守備，32歲。他指揮這艘隻有570噸的三級炮艦，以5門炮迎戰法國3艘巡洋艦的43門炮。最後因輪葉被打壞，船身不能轉動，仍然盡力沖向法艦“德斯丹”號，準備同歸於盡，但不幸被法艦“費斯勒”號側舷炮擊中。許壽山在炮艦下沉之前，仍舊拉開引繩，發出最後一炮，重創了敵艦艦長和兩名敵兵，遂與大副梁祖勛飲恨犧牲。
“福勝”號和“建勝”號兩艘炮艦抵抗時間最長。在編隊指揮官統帶呂翰的指揮下，葉琛和林森林兩位管帶身先士卒地向敵艦進攻。呂翰仗劍在手，督戰發炮，有鳧水逃生者，親自執法。最後身碎艦沉，年僅32歲。葉琛和林森林也先後飲彈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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