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寬誠懇地說：“請大師不吝細教。”
異僧啜了一口茶，話語裏有著熾熱的感情，說：“老衲雖然不出山門，但是鰲魚洞仍是金陵名洞，是文人政客、商賈軍人必經拜香之地，所以國家事、天下事消息靈通。如今日倭海軍十數倍於我，我海軍斷無外海作戰能力，隻能緊守門戶，伺機決戰。”
陳紹寬問：“如何把握戰機？”
異僧洞察利弊地說：“甲午一戰，日倭海軍用‘知己’戰術勝我北洋艦隊。如今審時度勢，中國海軍也可以用‘知己’戰術打敗日倭海軍。”
陳紹寬憂心地問道：“日倭海軍第3艦隊10餘艘軍艦停泊在長江，積壓沿江口岸，威脅我長江腹地，一旦開戰，必是心腹之患。”
異僧真知灼見地說：“古人語，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陳紹寬的兩眼一亮，仿佛在夜海長航中突然見到燈塔的炬光一樣，連忙問：“如何斷其一指？”
異僧打個嗬欠，眼簾一垂，閉目不語了。
林中天焦急地追問：“大師，長官還在拜聆您的指引哩！”
異僧緊閉著晦暗的薄嘴唇，似乎入定了。
小沙彌抱歉地說：“施主請迴吧！”
陳紹寬起身，合十後，用輕輕的足音穿過廟堂，出了山門。林中天放下10塊光洋當香油錢後，躡著腳尖退了出去。
陳紹寬和林中天解下韁繩準備上馬的時候，小沙彌從後頭追了上來，遞了一張紙條給陳紹寬，說：“施主，這是師傅給您的偈語。”而後匆匆地返迴石洞去。
陳紹寬展開紙條一看，上寫8個字：出其不意，關門打狗。
陳紹寬正中下懷，不由大喜，和林中天上了軍馬；正要打馬而去，隻聽見從山洞內傳出琵琶聲。林中天屏息靜聽，正是一曲“十麵埋伏”。先是鉦鼓齊鳴，舸艦爭流，再是萬馬奔騰，殺聲震地，聽者如置身惡戰，為之驚心動魄。可以揣想，異僧彈奏，滿胸奇氣，於此發泄無餘，一腔熱血，寄託琴聲酬達天聽。
林中天忽然記起，祖父的《北洋日記》曾經記錄過一名愛彈琵琶的管帶趙兆璋，尤其善彈《十麵埋伏》以抒胸臆。甲午海戰中，趙兆璋的軍艦中彈沉沒，他開槍自殺未死，被部下救起。北洋艦隊全軍覆沒後，北洋官兵掃數遣散；趙兆璋無顏返迴老家福州，削髮剃度，棲身空門。林中天聞琴迴想，恍悟異僧正是趙兆璋，正想開口問陳紹寬，但見陳紹寬一臉瞭然。兩個前輩對民族大事尚且如此用心，那麽他心中縱有一點對陳紹寬懲處他的芥蒂，也一掃而盡了。陳紹寬輕輕揚鞭，已經拍馬馳去。林中天一挾馬肚，策馬跟上。兩匹戰馬奮鬃揚蹄，一前一後，在破空而起的琵琶聲中，沿著長江的江畔，絕塵而去。
第三章 5
更新時間 2012-05-05 06:52:41字數 1938
第三章 5
沙利文咖啡館掩映在法國梧桐濃密的綠蔭裏，磚木結構的洋房融合了一點點巴洛克風格的石庫門，仔細一看，處處留下洋人工匠的影子。洋房外，種著丁香和紫藤，這兩樣都是歐洲人喜歡的植物，如今倚歇在咖啡館的門口，給夜色增添一種異國的氛圍。遠處的大街上傳來寥落的車聲，音樂柔靡地鑽進林中天的耳朵，好像把他帶入到左拉筆下的塞納河畔的咖啡館。這似乎就是第一夫人要為林中天準備的格調。
林中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透過彩色玻璃，望著外麵的街道，朦朧成了一幅莫奈的印象風景畫。他用小勺慢慢地攪著杯中的咖啡，在等那個神秘的夫人的到來。
每一次門鈴響，他都要抬頭看。拉玻璃大門的僕歐穿得像法國將軍一樣，迎接進來的不是他心儀的倩影。南京不比上海，茶社多咖啡館少，有格調的咖啡館更是鳳毛麟角，不知道夫人是怎麽選中這一家既隱密而又有巴黎風情的咖啡館的，可見煞費苦心。
準8點。門鈴響了。僕歐恭敬地迎進了一個外表矜持，有美皆備，無麗不臻的少婦，紫羅蘭色的旗袍開叉一晃一晃地露出長而勻稱的大腿，更顯得迷人。她正是林中天等候的第一夫人，像個逃學的女中學生一樣頑皮地坐到林中天的對麵，美麗的眼睛現出一種大方不羈的光彩，用英文問：“嗨，我沒有遲到吧？”
林中天正想起身問候，已經被夫人輕輕地按住，說：“一迴生，二迴熟，熟人就不敘常禮。”
“是，夫人。”林中天與她四隻眼睛相觸，相撫，感到一種姐弟相悅的溫暖。
女侍為夫人端來一杯咖啡。兩人結在一起的眼光才分開了。林中天說：“我替夫人點了一杯藍山咖啡，不知道夫人喜歡不喜歡。”
夫人稔熟地迴答：“這裏的咖啡純正，什麽品牌的都好，我喜歡。”
“看來夫人常到這裏？”
“有人說我除了這張臉是東方的，其他全是洋派的，也不盡然。這家法式咖啡館是金陵最上乘的，但我也是偶爾來。
“我倒是經常跟著國府林主席去秦淮河畔的茶社飲茶。”
“原來中天還跟林森主席稔熟？”
“林主席是我的同鄉前輩，他對在金陵就職的福州同鄉都很關照。”
“那你被陳紹寬降等的事為什麽不去找林主席申訴陳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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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僧啜了一口茶，話語裏有著熾熱的感情，說：“老衲雖然不出山門，但是鰲魚洞仍是金陵名洞，是文人政客、商賈軍人必經拜香之地，所以國家事、天下事消息靈通。如今日倭海軍十數倍於我，我海軍斷無外海作戰能力，隻能緊守門戶，伺機決戰。”
陳紹寬問：“如何把握戰機？”
異僧洞察利弊地說：“甲午一戰，日倭海軍用‘知己’戰術勝我北洋艦隊。如今審時度勢，中國海軍也可以用‘知己’戰術打敗日倭海軍。”
陳紹寬憂心地問道：“日倭海軍第3艦隊10餘艘軍艦停泊在長江，積壓沿江口岸，威脅我長江腹地，一旦開戰，必是心腹之患。”
異僧真知灼見地說：“古人語，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陳紹寬的兩眼一亮，仿佛在夜海長航中突然見到燈塔的炬光一樣，連忙問：“如何斷其一指？”
異僧打個嗬欠，眼簾一垂，閉目不語了。
林中天焦急地追問：“大師，長官還在拜聆您的指引哩！”
異僧緊閉著晦暗的薄嘴唇，似乎入定了。
小沙彌抱歉地說：“施主請迴吧！”
陳紹寬起身，合十後，用輕輕的足音穿過廟堂，出了山門。林中天放下10塊光洋當香油錢後，躡著腳尖退了出去。
陳紹寬和林中天解下韁繩準備上馬的時候，小沙彌從後頭追了上來，遞了一張紙條給陳紹寬，說：“施主，這是師傅給您的偈語。”而後匆匆地返迴石洞去。
陳紹寬展開紙條一看，上寫8個字：出其不意，關門打狗。
陳紹寬正中下懷，不由大喜，和林中天上了軍馬；正要打馬而去，隻聽見從山洞內傳出琵琶聲。林中天屏息靜聽，正是一曲“十麵埋伏”。先是鉦鼓齊鳴，舸艦爭流，再是萬馬奔騰，殺聲震地，聽者如置身惡戰，為之驚心動魄。可以揣想，異僧彈奏，滿胸奇氣，於此發泄無餘，一腔熱血，寄託琴聲酬達天聽。
林中天忽然記起，祖父的《北洋日記》曾經記錄過一名愛彈琵琶的管帶趙兆璋，尤其善彈《十麵埋伏》以抒胸臆。甲午海戰中，趙兆璋的軍艦中彈沉沒，他開槍自殺未死，被部下救起。北洋艦隊全軍覆沒後，北洋官兵掃數遣散；趙兆璋無顏返迴老家福州，削髮剃度，棲身空門。林中天聞琴迴想，恍悟異僧正是趙兆璋，正想開口問陳紹寬，但見陳紹寬一臉瞭然。兩個前輩對民族大事尚且如此用心，那麽他心中縱有一點對陳紹寬懲處他的芥蒂，也一掃而盡了。陳紹寬輕輕揚鞭，已經拍馬馳去。林中天一挾馬肚，策馬跟上。兩匹戰馬奮鬃揚蹄，一前一後，在破空而起的琵琶聲中，沿著長江的江畔，絕塵而去。
第三章 5
更新時間 2012-05-05 06:52:41字數 1938
第三章 5
沙利文咖啡館掩映在法國梧桐濃密的綠蔭裏，磚木結構的洋房融合了一點點巴洛克風格的石庫門，仔細一看，處處留下洋人工匠的影子。洋房外，種著丁香和紫藤，這兩樣都是歐洲人喜歡的植物，如今倚歇在咖啡館的門口，給夜色增添一種異國的氛圍。遠處的大街上傳來寥落的車聲，音樂柔靡地鑽進林中天的耳朵，好像把他帶入到左拉筆下的塞納河畔的咖啡館。這似乎就是第一夫人要為林中天準備的格調。
林中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透過彩色玻璃，望著外麵的街道，朦朧成了一幅莫奈的印象風景畫。他用小勺慢慢地攪著杯中的咖啡，在等那個神秘的夫人的到來。
每一次門鈴響，他都要抬頭看。拉玻璃大門的僕歐穿得像法國將軍一樣，迎接進來的不是他心儀的倩影。南京不比上海，茶社多咖啡館少，有格調的咖啡館更是鳳毛麟角，不知道夫人是怎麽選中這一家既隱密而又有巴黎風情的咖啡館的，可見煞費苦心。
準8點。門鈴響了。僕歐恭敬地迎進了一個外表矜持，有美皆備，無麗不臻的少婦，紫羅蘭色的旗袍開叉一晃一晃地露出長而勻稱的大腿，更顯得迷人。她正是林中天等候的第一夫人，像個逃學的女中學生一樣頑皮地坐到林中天的對麵，美麗的眼睛現出一種大方不羈的光彩，用英文問：“嗨，我沒有遲到吧？”
林中天正想起身問候，已經被夫人輕輕地按住，說：“一迴生，二迴熟，熟人就不敘常禮。”
“是，夫人。”林中天與她四隻眼睛相觸，相撫，感到一種姐弟相悅的溫暖。
女侍為夫人端來一杯咖啡。兩人結在一起的眼光才分開了。林中天說：“我替夫人點了一杯藍山咖啡，不知道夫人喜歡不喜歡。”
夫人稔熟地迴答：“這裏的咖啡純正，什麽品牌的都好，我喜歡。”
“看來夫人常到這裏？”
“有人說我除了這張臉是東方的，其他全是洋派的，也不盡然。這家法式咖啡館是金陵最上乘的，但我也是偶爾來。
“我倒是經常跟著國府林主席去秦淮河畔的茶社飲茶。”
“原來中天還跟林森主席稔熟？”
“林主席是我的同鄉前輩，他對在金陵就職的福州同鄉都很關照。”
“那你被陳紹寬降等的事為什麽不去找林主席申訴陳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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