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天打開皮箱，取出柏木盒子，打開，花翎頂戴置放在其中，說：“夫人請過目。”
第一夫人一看花翎頂戴宛見英雄不屈的頭顱，肅然起敬，寂然半響，算是對先烈的默悼。於是有一種遠溯大漠雄風，近踵長海風雲的豪情悄悄地將林中天和第一夫人聯接起來。他收起木盒的時候，第一夫人幫他蓋上皮箱，離他很近，兩人都感到一種忽然而來的緊張。
第一夫人軟語溫慰地問：“降為中尉，你不覺得委屈嗎？”
林中天豁達地說：“我做了我作為林家子孫該做的事，陳長官做了他身為海軍部長該做的事，我不覺得委屈。”
第一夫人平添了三分的嘉許，盈盈笑道：“能屈能伸大丈夫，陳長官有你這樣的部下，是他的驕傲。”
這時候火車減速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知道火車準備進站了。第一夫人意猶未盡地說：“今天晚上過得很愉快，可惜你還欠我一杯咖啡……”
林中天措辭得體邀請道：“如果夫人肯賞臉的話，明天晚上我請夫人喝咖啡。”
第一夫人暗暗高興，問：“你有常去的咖啡館嗎？”
“沒有。我剛到南京不久，對咖啡館不熟。”林中天說得是實情，他不愛濫交，更不好奢華，隻崇尚讀書。
果然不是浮華子弟，跟他的長官陳紹寬一樣作風節儉。於是，第一夫人用英文輕聲地說了一個地點，將手指按在胸口比畫個八字，然後嫣然一笑，轉瞬即逝地離去了。
半響林中天才迴過神來，不由得想起了西方的一句名言：上帝創造女人，用了過分柔軟的神秘。
第三章 3
更新時間 2012-05-05 06:52:41字數 1866
3
中國海軍部辦公大樓的樓道口豎著兩塊自警牌，右麵一塊寫著：進思盡忠；左麵一塊寫著：退思補過。這是海軍部部長陳紹寬的親筆警句，筆觸蒼勁，令人發省。
早上的上班軍號一吹響，陳紹寬就搬一張椅子坐在樓道口，親自盯住海軍部的每一個簽到屬員，先看看你的軍容風紀，再看看你的儀表儀容。今天陳紹寬注重要等的是另外一個屬員，看他是否精神振作，是否表裏如一。
果然，他準時到了，軍裝整潔，皮鞋鋥亮，身體亭勻，氣宇軒昂，一見陳紹寬，就敬軍禮：“長官，中尉林中天奉命迴部移交。”
陳紹寬心想，孺子可教！既不在上海羈留，迴南京後昨天晚上也沒有非分活動，更不因為已調離本部機關，能夠一如既往準時簽到上班，不愧是林家子孫。陳紹寬依舊威嚴地說：“林中尉，簽到以後，依序到艦政司、副官處辦理移交手續，然後再來見我。”
“是！”林中天知道陳紹寬治軍嚴厲，素有“鐵麵”之稱，今天沒有批評他，算是寬容了。
陳紹寬起身迴辦公室去，因為，現在他可以給林中天的父親、老友林樹慶將軍打一個電話了。
陳紹寬在電話中向遠在馬尾要港司令部的林樹慶說了將林中天降等的決定。林樹慶在電話的另一頭迴答：“康熙聖祖在《庭訓格言》中說過，那些成為聖賢的人，並不是生來就是聖人，而是由於積累修養之功最終成為聖人的，由有恆常之心的人經過修養成為善人，由善人經過修養成為君子，由君子經過修養而成為聖人，一個個階段的區別，都是依據人有學力深淺而定。所以孟子說：‘仁，也在於修養使之達到成熟而已。’厚甫，您這樣處理，是讓犬子增進修養，達到成熟。愚兄我多謝了。”林樹慶深知，親朋故舊，門庭遺澤不能在海軍中攀龍附鳳，裙帶互掩，是海軍恪守的傳統。陳紹寬的內侄曾經去南京求姑丈收他當海軍，陳紹寬見他既沒有學過航海，也不懂得輪機，就把內侄趕迴福州老家。氣得內侄逢人便說姑丈太絕情。既然連子侄都無法託庇，何況部屬能夠依賴父輩的餘蔭？所以林樹慶以鮮明的態度向老友表明心跡。
陳紹寬掛上電話後，眼光落到放在辦公桌上的一份申請造船款項的批駁公文上。其實降等處理林中天，與這份公文有關，陳紹寬是另有苦衷。退迴的這份公文，正是陳紹寬請求撥付向日本訂造輕型巡洋艦“平山號”餘款的報告。日本海軍每年軍費高達5億6千萬元，而中國海軍經費全年開支不過五、六百萬元，比較政府收入每年5億到6億元，僅占百分之一。然而陳紹寬一刻也未放鬆中央海軍的建設，始終致力建造60萬噸海軍軍艦為追求目標。但是1932年的“一-二八”事件後，海軍在經濟上幾乎陷入絕境。蔣介石雖然答應每個月給50萬元經費，但是不能按月關餉，每次申請造船款項，卻總遭政府批駁。陳紹寬的政敵、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長陳誠在軍政部務會上甚至公開說：“何苦以全國人民血汗錢保持福建人的飯碗。中央海軍已經成為福建人世襲罔替的福建人的天下。我等主張取消福建人的海軍，將艦船賣掉，再騰出海軍軍費，可以購買新型潛水艦200艘，重組新式海軍。”盡管國府內反對海軍建設的嘈音一片，但是陳紹寬力排萬難，厲行節儉地將造艦造船推向高潮。其中派遣林中天赴日本驗收新造的輕型巡洋艦平山號便是成果之一。不料林中天橫生事端，如果不嚴肅處理，勢必給反對派落下包庇閩藉子弟兵的把柄，影響到建設海軍的大局，所以陳紹寬不得不痛心嚴懲林中天。何況他已經接到駐日海軍武官發來的密報，日本發生“二二六”事件之後，日本內閣已經全麵開動戰爭機器，對中國擴張如箭在弦。所以加快造艦備戰步伐是壓倒一切的任務，不知道林中天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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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夫人一看花翎頂戴宛見英雄不屈的頭顱，肅然起敬，寂然半響，算是對先烈的默悼。於是有一種遠溯大漠雄風，近踵長海風雲的豪情悄悄地將林中天和第一夫人聯接起來。他收起木盒的時候，第一夫人幫他蓋上皮箱，離他很近，兩人都感到一種忽然而來的緊張。
第一夫人軟語溫慰地問：“降為中尉，你不覺得委屈嗎？”
林中天豁達地說：“我做了我作為林家子孫該做的事，陳長官做了他身為海軍部長該做的事，我不覺得委屈。”
第一夫人平添了三分的嘉許，盈盈笑道：“能屈能伸大丈夫，陳長官有你這樣的部下，是他的驕傲。”
這時候火車減速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知道火車準備進站了。第一夫人意猶未盡地說：“今天晚上過得很愉快，可惜你還欠我一杯咖啡……”
林中天措辭得體邀請道：“如果夫人肯賞臉的話，明天晚上我請夫人喝咖啡。”
第一夫人暗暗高興，問：“你有常去的咖啡館嗎？”
“沒有。我剛到南京不久，對咖啡館不熟。”林中天說得是實情，他不愛濫交，更不好奢華，隻崇尚讀書。
果然不是浮華子弟，跟他的長官陳紹寬一樣作風節儉。於是，第一夫人用英文輕聲地說了一個地點，將手指按在胸口比畫個八字，然後嫣然一笑，轉瞬即逝地離去了。
半響林中天才迴過神來，不由得想起了西方的一句名言：上帝創造女人，用了過分柔軟的神秘。
第三章 3
更新時間 2012-05-05 06:52:41字數 1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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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海軍部辦公大樓的樓道口豎著兩塊自警牌，右麵一塊寫著：進思盡忠；左麵一塊寫著：退思補過。這是海軍部部長陳紹寬的親筆警句，筆觸蒼勁，令人發省。
早上的上班軍號一吹響，陳紹寬就搬一張椅子坐在樓道口，親自盯住海軍部的每一個簽到屬員，先看看你的軍容風紀，再看看你的儀表儀容。今天陳紹寬注重要等的是另外一個屬員，看他是否精神振作，是否表裏如一。
果然，他準時到了，軍裝整潔，皮鞋鋥亮，身體亭勻，氣宇軒昂，一見陳紹寬，就敬軍禮：“長官，中尉林中天奉命迴部移交。”
陳紹寬心想，孺子可教！既不在上海羈留，迴南京後昨天晚上也沒有非分活動，更不因為已調離本部機關，能夠一如既往準時簽到上班，不愧是林家子孫。陳紹寬依舊威嚴地說：“林中尉，簽到以後，依序到艦政司、副官處辦理移交手續，然後再來見我。”
“是！”林中天知道陳紹寬治軍嚴厲，素有“鐵麵”之稱，今天沒有批評他，算是寬容了。
陳紹寬起身迴辦公室去，因為，現在他可以給林中天的父親、老友林樹慶將軍打一個電話了。
陳紹寬在電話中向遠在馬尾要港司令部的林樹慶說了將林中天降等的決定。林樹慶在電話的另一頭迴答：“康熙聖祖在《庭訓格言》中說過，那些成為聖賢的人，並不是生來就是聖人，而是由於積累修養之功最終成為聖人的，由有恆常之心的人經過修養成為善人，由善人經過修養成為君子，由君子經過修養而成為聖人，一個個階段的區別，都是依據人有學力深淺而定。所以孟子說：‘仁，也在於修養使之達到成熟而已。’厚甫，您這樣處理，是讓犬子增進修養，達到成熟。愚兄我多謝了。”林樹慶深知，親朋故舊，門庭遺澤不能在海軍中攀龍附鳳，裙帶互掩，是海軍恪守的傳統。陳紹寬的內侄曾經去南京求姑丈收他當海軍，陳紹寬見他既沒有學過航海，也不懂得輪機，就把內侄趕迴福州老家。氣得內侄逢人便說姑丈太絕情。既然連子侄都無法託庇，何況部屬能夠依賴父輩的餘蔭？所以林樹慶以鮮明的態度向老友表明心跡。
陳紹寬掛上電話後，眼光落到放在辦公桌上的一份申請造船款項的批駁公文上。其實降等處理林中天，與這份公文有關，陳紹寬是另有苦衷。退迴的這份公文，正是陳紹寬請求撥付向日本訂造輕型巡洋艦“平山號”餘款的報告。日本海軍每年軍費高達5億6千萬元，而中國海軍經費全年開支不過五、六百萬元，比較政府收入每年5億到6億元，僅占百分之一。然而陳紹寬一刻也未放鬆中央海軍的建設，始終致力建造60萬噸海軍軍艦為追求目標。但是1932年的“一-二八”事件後，海軍在經濟上幾乎陷入絕境。蔣介石雖然答應每個月給50萬元經費，但是不能按月關餉，每次申請造船款項，卻總遭政府批駁。陳紹寬的政敵、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長陳誠在軍政部務會上甚至公開說：“何苦以全國人民血汗錢保持福建人的飯碗。中央海軍已經成為福建人世襲罔替的福建人的天下。我等主張取消福建人的海軍，將艦船賣掉，再騰出海軍軍費，可以購買新型潛水艦200艘，重組新式海軍。”盡管國府內反對海軍建設的嘈音一片，但是陳紹寬力排萬難，厲行節儉地將造艦造船推向高潮。其中派遣林中天赴日本驗收新造的輕型巡洋艦平山號便是成果之一。不料林中天橫生事端，如果不嚴肅處理，勢必給反對派落下包庇閩藉子弟兵的把柄，影響到建設海軍的大局，所以陳紹寬不得不痛心嚴懲林中天。何況他已經接到駐日海軍武官發來的密報，日本發生“二二六”事件之後，日本內閣已經全麵開動戰爭機器，對中國擴張如箭在弦。所以加快造艦備戰步伐是壓倒一切的任務，不知道林中天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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