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夏天雨想到了老鼠,在農村老家的木質天花板上每天晚上都會有這種急促的聲響,從房梁的一頭跑到另一頭,尋覓著食物。夏天雨害怕老鼠,討厭躲在天花板上的東西,吱吱吱,他不喜歡這種生物不僅僅是因為它們常常咬破自己的新衣服,更多的是因為它們是生活在黑夜裏的惡魔,咚咚咚,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意妄為。


    就像在那山間的三叉路口,一雙微紅的眼睛躲在茂密的灌木叢中,那個時候他隻想問一句你是誰?


    “是什麽東西?”


    “噓!”


    僅從不到兩米的高度落了下來,夏天雨卻感覺不到雙腳存在的知覺,沒有落地的實在感,僅靠烏鴉攙扶著。這個奇怪的男生卻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道門,莫非那從四麵八方傳來咚咚的聲響,是來自這道門裏。他注意到烏鴉緊皺的眉頭,沉默沉穩的感覺真不像剛剛滿嘴跑火車的大男孩,更令人奇怪的是,這個男生的胸口,沒有一個男人應有的溫度,至少是與這炎熱的夏天不相符的氣息。烈日炎炎中,夏天雨並不想把這一切與鬼怪作祟連在一起,可是這種催眠似的敲擊聲,如排山倒海之勢從四周襲來,令人膽戰心驚。


    夏天雨的後背緊貼著烏鴉的胸口,緩慢的心跳聲,咚咚咚,是牆體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們被關在一個巨大的牢籠裏,四麵都是棍棒的敲擊聲,淹沒在漩渦中。他逃不掉的,因為雙腳被禁錮般無法動彈,就如兒時的那個深夜他站在山間的小路口,不敢直視那雙微紅的眼睛。


    嘎吱!


    黃色的木板門被打開了,夏天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心跳加速,它們來了!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


    “你們在幹什麽?”身穿灰色休閑褲的少女,紮著高挑的馬尾辮,從裏麵走了出來。


    “小涵清。”烏鴉似乎放鬆了不少,忘了受傷的夏天雨,砰,被攙的這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好痛!”夏天雨也是舒了一口氣,可是他的雙腳仍然無力,應該是傷得不輕。


    “怎麽了?”


    “沒事,一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夏天雨重新被烏鴉攙了起來,他的嘴唇開始發白,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個時候,楊老板也跟著張涵清的身後從那道門裏走了出來,他依然叼著一根煙,驚慌地察覺到夏天雨虛弱的麵容。這下可好,員工在自己的店裏出了事情,要攤麻煩了,他緊緊吸著最後一點煙頭,沒有說話。


    “烏鴉,怎麽迴事?”


    烏鴉再次掀開他那滑稽的笑容,一臉嚴肅,“小涵清,你聽到了嗎?”


    張涵清沒有說話,走了過去,便看到夏天雨腳踝上深黑色的勒痕,她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夏天雨這才注意到自己腳上的異樣,這個痕跡,什麽時候出現的?他現在就像身處在一個冰冷的湖水裏,不斷顫抖,無論怎樣蹦躂,都無法甩掉腳上拉扯的水草,隻能迷糊糊地陷入窒息般的沉睡。


    楊老板也看到了那傷痕,煙頭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怎迴事這?趕緊去醫院啊!”


    張涵清沒有迴應他,她伸過手摸了一下那兩道深痕,這就是警告嗎?


    “啊!真不該相信你們這些小屁孩。”楊老板走了過來,“快點,能起來嗎?送你去診所看看!”


    夏天雨眯著雙眼,他的眼皮越來越重,隻有一絲光線勉強進入他的瞳孔。他感覺被一個人抬了起來,很高很高的,在空中飄蕩移動,這是靈魂飄起的感覺吧,自己的肉體已經沒有了知覺,意識也已不在屬於那副皮囊。


    楊老板將夏天雨整個抱了起來,向門口走去,“你們兩個給我聽著,趕快收拾你們七七八八的東西滾出去,小屁孩兒,無聊的遊戲。”楊老板氣衝衝地扯著嗓子喊道。


    “小涵清,咱們就撤吧!這裏我們管不了,何況…”


    張涵清瞪了他一眼,一雙透明如玻璃般的眼睛,讓人有種見到洋娃娃的感覺,可卻是藏著無數殺意的雙眼。身邊的人都認為她的這雙眼睛很可愛,有神,但也更可怕,尤其是本人生氣的時候,就像出鞘的寶劍,泛著寒光。


    “不要,敢傷我的人,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它們!”張涵清惡狠狠地說道。


    廚房裏邊的兩道門,與進門相對的是冷藏庫的金屬鐵門,而剛剛張涵清走出來的是另一道黃色的木板門,而從這道門進入,順著樓梯就到了楊老板夫妻倆之前住的二樓臥室。張涵清就一直很好奇從大廳上二樓的接客廳,那個門為什麽沒有鑰匙孔甚至把手,原來二樓消失的另一半空間被用來作為臥室休息,而進入臥室的唯一通道就是從廚房的這道暗門上去,所以那天晚上餐廳老板娘起夜的時候才會在廚房裏看到那個偷吃的人。可是至於為什麽有這樣奇怪的設計,連老板都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這棟房子是他從別人那裏買過來,因為便宜而且場地又大,所以就沒管那麽多,在安排餐廳布局的時候就僅有這一點瑕疵而已。


    那麽這餐廳裏的東西就應該跟這棟建築前段曆史拖不了幹係了,但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死去的人產生如此大的執念而變成怨靈,應該是逃不出這個餐廳的。


    所以,“烏鴉,晚上願意留下來陪我嗎?”


    烏鴉舒了一口氣,挑了挑眉,“樂意效勞!”


    至於夏天雨的事情,張涵清感到十分抱歉,是自己要求他來幫忙的,現在卻被惡靈傷成這樣,等事情過去之後,一定要當麵道歉。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夜晚的來臨,就這一個晚上,兩個人。


    ?


    “喂,小涵清,翠柏路33號的盛源飯店建築物前世今生我幫你查清了!”


    “啊,謝謝馮伯父!”


    “這個建築曆史挺古老的,剛開始建起來的不隻是一棟居民樓,而是民國時的一家糧鋪,有兩棟兩層的房,抗日時期糧鋪倒了之後就被用作臨時的戰區醫院,建國後又被用作倉庫。”


    “戰區醫院?”


    “嗯,沒錯,那個年代,隻是用作臨時的避難所罷了,老弱傷殘的軍民曾在那度過一段艱苦的生活。”


    “您剛剛說有兩棟。”


    “啊!對,你聽我慢慢說。因為已經無法考究建造者的身份,所以建國後這塊地皮就一直歸國家所有,但因荒廢太久成了危房,便打算拆掉。可詭異的是拆遷隊伍過來拆樓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先是兩個工人在搭建跳台時不小心從樓上掉了下來,一死一傷。”


    “搭建跳台?”


    “嗯,80年代,定點爆破技術還不成熟的,隻能有人工一點一點從上敲打。因為意外,拆除任務被耽擱一陣,但很快又開始了,不到幾天,一名工人被一輛裝土車軋死了。”


    “又死了一個人。”


    “這個時候人們開始有些恐慌了,有附近居民說那段時間在夜間經常聽到有老人的哭號,有風水先生稱是之前戰時的亡靈居住在這棟樓裏,不可拆。但樓已經動土了,不能半途而廢,所以就又繼續下去,而死亡也繼續了,之後又陸續死了三個人,縣誌記載的是樓層突然倒塌,三人來不及逃跑而被砸死了。”


    “就是說本來是有兩棟樓,後來被拆掉了一棟。”


    “沒錯!但因為那件事太詭異了,因為拆了一棟樓而死了很多人,實在不合常理,所以怨靈作祟的說法便占了上風。為了鎮定樓中的鬼魂,拆遷隊伍請來了和尚做了法事,而且還將另外一棟樓進行了翻新,這樣後來就被用作了倉庫。到現在因為人們思想比較進步,不在乎什麽鬼神之類的,而且地皮金貴,所以就被一個商人買下來,重新裝修成了如今的盛源飯店。”


    “哦!明白了,謝謝馮伯父。”


    “嗯,小涵清是不是又替你爸接到什麽案子啦,以後還有什麽要幫忙的就盡管說啊!”


    “哈哈,好的,太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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