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夏雨的姐姐夏敏帶著兒子王一凡來雨園渡假。夏敏是市裏一所中學的打字員,夏敏文化水平不高,但她善良、寬厚、包容,夏雨一直很尊敬姐姐,姐妹倆感情很好。


    王一凡十四歲,小時候夏雨很疼他,他也很粘小姨,兩歲那年,小姨忽然消失了,五年後,小姨迴來時,一凡早已經忘記了小姨,後來媽媽帶他迴雨園渡假,他發現雨園是個很好玩的地方,慢慢又跟小姨熟絡起來,並深深地喜歡上了雨園。


    王一凡的爸爸王克是一位律師,來到莊園,他常談起他接手的官司,謀殺、離婚、經濟犯罪等等,夏雨很敬重姐夫,但她很排斥他的職業,每逢王克滔滔不絕地講他的官司時,夏雨都會悄悄地離開。


    夏雨排斥兩種職業,醫生和司法工作,這兩種職業都很高尚,但夏雨不喜歡,因為她不想麵對嫉病、死亡、傷害、案件,她不想麵對社會的黑暗麵。夏雨記得中學時老師說,當你既能看到太陽,又能看到太陽下的陰影時,你就長大了,但夏雨始終不想麵對陽光下的陰影。


    林家輝也不太喜歡聽王克談法律,因為他很清楚自已雖不是惡棍、強盜,但自已的確從事著一種不太光彩的“職業”,好在王克隻在莊園住了一天,就留下妻兒迴市裏工作了,林家輝也就開始踏踏實實、紅紅火火地開展他的“事業”了。


    有一天林家輝從市區趕迴來時,在縣城碰到夏雪萌,夏雪萌剛去學校看完高考成績,正開心地跟同學們在路邊說話,看到林家輝的車,高高興興地跑過來,林家輝問是不是考得很好呀,夏雪萌掩不住內心的喜悅說還行,跟同學們說了再見,就高高興興坐林家輝的車迴雨園了。


    吃過晚飯,夏雪萌就來梧桐莊園匯報她的成績,在夏雨的房間裏,夏雪萌興奮地談著她的同學和老師,夏雨問她報了哪個學校,夏雪萌說:“我報了南方的學校,我長這麽大,除了去過縣城,別的哪兒都沒去過,我要走得遠一點,看看這個世界。”


    夏雨說:“年輕人都這樣,願意離家遠遠的,走了就不迴來。”


    “怎麽會呢,無論走到哪兒,我都會迴來,等我大學畢業了,我就迴來建設咱們的家鄉。”夏雪萌微笑著看著夏雨,然後目光輕輕地滑落到浩兒臉上。


    浩兒正拿著一個小鐵勾,為窗台上的一盆文竹鬆土,他沒有接過夏雪萌溫柔的目光,卻接過了她的話,說:“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就變了。”


    浩兒的話並無他意,夏雪萌卻很緊張地說:“不會變的,怎麽會變。”


    正在喂魚的林家輝說:“幹嗎這麽緊張,變不變都是幾年以後的事兒,幹嗎這麽急著承諾。”


    夏雪萌不滿意地看了家輝一眼,就轉過身跟夏雨說話。林家輝問浩兒有沒有小魚缸,他想養條魚,浩兒說有,在他房裏,很久不用了,家輝就去浩兒房裏取了魚缸,迴來挑了一隻虎皮,放進雨缸裏,浩兒問:“幹嗎隻養一條魚?”


    “我孤苦零丁一個人,當然也要它一個人,否則它就不會陪我,隻顧陪它的夥伴。“家輝看著那條魚在水裏寂寞地遊泳。


    “你怎麽跟我想的一樣,我原來也養一條,可是很快就死了,你還是養兩條吧,那樣生命會長一些。”浩兒說完就動手撈了另外一條虎皮,放到家輝的魚缸裏。


    “喂,是我養魚,你幹嗎多管閑事。”家輝雖這麽說,但還是任那兩條魚在水裏快樂地遊泳,又撈了條水草放在小魚缸裏。


    “我才懶得管你。”浩兒不理林家輝,去跟姐姐和雪萌說話。


    夏雪萌說想在暑假裏去雨園公司學習,夏雨就答應她跟著浩兒學習,正合了雪萌的心意,高高興興地走了,林家輝跟浩兒也各自迴房了。


    林家輝把他的魚缸放在書桌上,愉快地欣賞著自已的房間,床上鋪了藍姨做的淡藍色床罩,牆上貼了貝克漢姆的巨幅照片,衣架上掛著他日常穿的衣服,電視機上放了一隻憨憨的卡通豬,那是王一凡送他的,窗台上擺放著正在開花的韭蓮,書桌上放著從夏雨那借來的幾本書,不過他從沒看過,現在又養了兩條可愛的小魚,他的房間裏不再有剛來時賓館式的感覺,他想了很久才想起這種感覺可能就是家的感覺。


    夏雪萌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她小時候一直渴望有個哥哥,可是父母隻給了她一個姐姐,於是鄰家的浩兒成了她最喜歡的哥哥,她成天跟著浩兒滿街亂跑,浩兒卻不喜歡她這個小尾巴,總是想辦法甩掉她,害得雪萌總是哭著找哥哥,罵他是個壞哥哥,不過別人欺負雪萌時,浩兒又會站出來保護她,她又會高興地叫他好哥哥,後來浩兒的父母在兩年之內不幸相繼離世,浩兒跟著奶奶相依為命,雪萌的父母可憐浩兒,對他們祖孫二人照顧有加,兩個孩子走得更近,後來雪萌去縣城上初中、高中,浩兒也住進了梧桐莊園,兩個人見麵少了,但雪萌對浩兒的喜歡絲毫不減。


    七月末,夏雪萌收到了南方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是一個令雨園振奮的消息,近幾年,隨著雨園經濟的發展,人們開始重視教育,但雪萌還是雨園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孩子,大人們紛紛拿雪萌做榜樣來教育自已的孩子,雪萌的父母更是以女兒為榮,雪萌的媽媽成天樂得合不擾嘴兒,她知道這是女兒勤奮學習的結果,但她心裏又或多或少地覺得這是祖輩積了德,福澤後代,她早就在祖先的牌位前許了願,求祖先保佑萌萌考上大學。於是她準備了供品在祖先麵前還了願,又做了各種麵食讓萌萌送到光榮院去,多做些善事,好為子孫後代積福。


    夏雪萌帶了食品,中午上班之前約了浩兒一起去光榮院。


    萌萌一路上說說笑笑,她對浩兒說:“浩兒,開學的時候,你去送我吧,你知道我和我爸媽都沒出過遠門,隻怕出去連校門也找不到。”


    浩兒說:“好哇,什麽時候走,你提前跟我說,我好安排我的工作。”


    萌萌高興地說:“謝謝浩兒。”


    浩兒說:“謝什麽,萌萌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萌萌快樂地去捉路邊的蝴蝶,金榜題名時刻,大概能讓人最大限度地感受到世界的美麗,夏雪萌一路上心情愉快地欣賞著雨園的美麗,炎炎烈日寸步不離地跟著浩兒和雪萌,浩兒感受到陽光的炎熱,萌萌卻感受到陽光的美麗,美麗的陽光下,秋莊稼正茁壯成長,柳樹靜靜地站成淑女,小河裏的蘆葦羞澀地低著頭,蜜蜂兒也躲到花蕊中休息了,唯有快樂的金蟬不知疲倦地在枝頭歌唱著雨園的美麗。


    兩個人一起給光榮院的老人們送了食品,就一起去上班了。夏雪萌現在跟著浩兒在雨園公司學習,不過她更多的時間是在幫浩兒做些雜務,打水、掃地、複印文件,隻要是幫浩兒做的,她什麽都願意。


    浩兒讓雪萌去給夏雨送一份生產計劃,雪萌頑皮地說聲“遵旨”,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她走進夏雨的辦公室時,正碰上曹偉麟神情慌慌地走出來,險些撞到夏雪萌,雪萌把文件交給夏雨,好奇地問:“剛才碰到曹大哥,他看上去很緊張,出了什麽事嗎?”


    夏雨說:“哦,他說家裏有點急事,請假迴去了,也沒說什麽事,哎,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事情總是很多,哪兒象你們這個年紀,無憂無慮的,多好,真羨慕你呀。”


    夏雪萌說:“小雨姐,瞧您說的,好象您多老似的,您不也正年輕,而且年輕有為,多少人羨慕您呢。”


    夏雨笑了,說:“你這張小嘴真會說,怎麽樣?跟浩兒學習得怎麽樣?”


    夏雪萌說:“不行,我對商業不是很入門。”


    夏雨說:“沒關係,慢慢來,對了,我家裏有幾本商務基礎書,下班後你跟我迴去拿吧。”


    她們正說著話,葉芳敲門進來了,帶了一位客商,雪萌就離開了夏雨的辦公室。


    下午下班後,夏雪萌跟夏雨、浩兒一起迴梧桐莊園拿了兩本書,夏雨剛送雪萌走,就聽見常嬸在客廳裏喊:“小雨,市醫院打電話來,說家輝打架受了傷,住進了醫院,是三院,這可怎麽辦?”


    老人們急得團團轉,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夏雨和浩兒匆匆往市裏趕。


    夏雨和浩兒趕到市三院時,林家輝頭上纏著紗布正跟小護士聊天呢,本來在路上夏雨還有些擔心林家輝,想著他的傷勢重不重,當她看到家輝沒事兒人似的躺在高級病房裏,跟一位漂亮的護士小姐聊天時,她的擔心變成了怒火。


    “林家輝,你到底要怎樣,賭就賭吧,還跟人家打架,你知不知道老人們有多擔心,你多大了,快三十了,成天就知道玩兒,你什麽時侯能幹點兒正事兒。”看到夏雨生氣的樣子,林家輝反倒有些高興,他低著頭任由夏雨罵他。等夏雨罵完了,林家輝抬起頭,有一絲喜悅地說:“怎麽?你,生氣了?”


    “難道我應該高興嗎?”夏雨聲音更高了。


    林家輝乖得象個孩子一樣說:“小雨,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


    夏雨說:“你不用跟我保證,你迴去跟老人們保證去。”


    林家輝說:“好哇,我迴去向他們承認錯誤,向他們保證不再賭,也不再跟人打架,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浩兒在一旁說:“姐,別生氣了,他本來就這個樣子,何苦跟他生氣。”


    林家輝不滿地看了浩兒一眼。


    醫生說林家輝必須在醫院輸兩天液,以防傷口感染,夏雨讓浩兒迴去給老人們報個平安,她留下來陪林家輝,林家輝高興地跟浩兒說拜拜,浩兒沒理他,對姐姐說:“陪床很累的,還是我留下來吧。”


    夏雨說:“上午你讓雪萌拿過來的新產品生產計劃,我看了,很好,你迴去趕快組織生產吧。”浩兒又囑咐姐姐自已注意身體,然後就不情願地走了。


    夏雨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問林家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護士剛剛給林家輝拔了針,林家輝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小時,這會兒在房裏來迴溜達,舒展舒展筋骨,夏雨工作了一天,又急匆匆感到a市,真有些累,靠在沙發上。


    林家輝說:“我今天手氣好,贏了不少錢,我看到點該迴家了,就要走,他們輸急了,不讓我走,我一定要走,他們就動手了,好在我保住了我的錢。”


    夏雨說:“你呀,為了錢不要命了。”


    林家輝說:“那可是我用勞動和智慧換來的錢。”


    夏雨說:“賭博也算勞動?”


    林家輝還蠻得意,說:“不管怎麽說,我保住了我的錢,要不然我也不能住這麽高級的病房。”


    夏雨哭笑不得,說:“什麽混賬邏輯?不是為了那點錢,也不至於住醫院,保住了錢,全付了醫療費,裏外裏你就挨頓打。”


    林家輝摸摸後腦勺,慌然大悟說:“哦,這麽說,我還真是不劃算。”


    夏雨笑了,說:“你沒吃晚飯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夏雨不說,家輝都忘了自已沒吃晚飯,夏雨一說,他真覺得餓了,要跟夏雨一起出去吃,夏雨說:“你現在是病號,老老實實在這兒呆著,要不然一會兒護士小姐該找你了。”


    醫院有餐廳,有份飯,也可以點菜,夏雨讓人家給蒸了雞蛋羹,又炒兩個菜,拿到病房裏,林家輝象個孩子一樣,狼吞虎咽地就把飯菜吃了。


    晚上休息時,夏雨睡在林家輝旁邊的一張床上,關了燈,走廊的燈光就湧了進來,夏雨隱約能看到林家輝的臉,這是夏雨和林家輝第一次單獨相處,並且共處一室,有一瞬間,夏雨想,林家輝該不會做出不當之事吧,不過那隻是一閃念,如果信不過林家輝,夏雨也就不會留下來陪他了。而林家輝對夏雨是萬萬沒有非份之想的,在男女情愛之事上,林家輝單純得象張白紙,他隻知道有夏雨陪他,他很開心,夏雨說什麽他都願意聽,甚至罵他,他都高興,這會兒他就纏著夏雨給他講小時候的故事,夏雨就講了小時候的兩件趣事,林家輝又講了他小時候的故事,兩個人聊到很晚。


    林家輝在醫院打了兩天點滴,可給悶壞了,第三天終於出院了,林家輝提議在市裏玩玩,下午再迴雨園。其實夏雨不喜歡a市,這裏有著夏雨不堪迴首的往事,她很少來這裏,甚至很少來這裏看她的姐姐。但是看到林家輝興奮的樣子,夏雨不忍拒絕,兩個人就在市裏轉轉,逛逛公園,逛逛商場,轉到一家珠寶店時,夏雨看見一款帶有蝴蝶吊墜的鉑金項鏈,那隻蝴蝶扇著翅膀,象真的要飛起來一樣,夏雨專注地看了好一陣子,可看了價錢,她又放下了。林家輝真是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可以花錢養那些不相幹的老人和孩子,卻舍不得給自己買條項鏈,就象梧桐莊園,綠地鮮花,樹木參天,書香齋孩子們的大餐,全村孩子們的跳舞會,可整個梧桐莊園卻沒有一件奢侈品,象征有錢人身份的古玩玉器、金杯銀盞,梧桐莊園什麽都沒有,不過,這好象也不影響梧桐莊園的美麗,就象沒有這條項鏈,依然不影響夏雨的美麗一樣。


    程浩下班迴來,看到姐姐已經迴來了,怪姐姐為什麽不讓他開車去接。夏雨說:“從市區到雨園的長途車挺方便,我怕耽擱了你工作。”


    “家輝好些了嗎?”浩兒並不是真心地關心林家輝,他真恨自已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虛偽話。


    “我沒事兒了,浩兒,謝謝你。”家輝正忙著幫老人們準備晚飯,好將功補過。


    “對了,浩兒,曹偉麟迴來了嗎?”夏雨在餐桌旁擺放著碗筷。


    浩兒說:“迴來了,下午迴來的,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有什麽事。”


    林家輝從鍋裏盛出兩塊剛燉好的雞肉,一塊兒給了小雨,一塊兒給了浩兒,麵帶微笑地說:“來,嚐嚐鹹淡。”浩兒接過林家輝的雞肉,卻沒有接過他的微笑。


    林家輝整個晚上都在對大家微笑,好讓大家盡快忘掉他的過錯。


    家輝不再去賭,就在雨園帶著巴斯桔子閑逛、陪王一凡玩、幫老人們準備一日三餐,跟夏伯學些農業知識,夏伯悉心教授著這個與女兒的命運有著某種關聯的年輕人,希望他能盡早走上正途。


    最近曹偉麟在忙於新產品的銷售工作,可他的工作中卻時常出現差錯,甚至在對零售商的報價中出現了錯誤,幸虧及時發現才避免了損失,夏雨認為是找曹偉麟談話的時候了。


    “對不起,夏總。”曹偉麟一進夏雨的辦公室就主動承認錯誤。


    “先坐下,偉麟。”


    曹偉麟在夏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滿臉一籌莫展的樣子。


    “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有什麽困難說出來,看大家能不能幫你。”


    “沒事兒,夏總,你放心,工作上我會注意的,一定不會再出錯了。”


    “沒事兒就好,那你去工作吧。”


    曹偉麟走了,可是夏雨覺得他一定遇到了什麽狀況。


    一天下午,曹偉麟又被他妻子的電話叫了迴去,就在這個下午,一個陌生的男人闖進了雨園公司,他聲稱是曹小偉的親生父親,而曹偉麟不過是小偉的繼父,說曹偉麟虐待小偉,他要把兒子奪迴來。這個人在公司到處亂講,消息迅速傳播著,夏雨知道後,讓人把他趕了出來,不過此時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第二天下午,曹偉麟返迴雨園,一進公司大門,正碰上快人快語的司機老劉,老劉熱情地跟曹偉麟打招唿:“偉麟,家裏怎麽樣了,小偉沒事吧?”


    “你說什麽?”


    “小偉不是讓他親爹接走了嗎?”


    曹偉麟沒搭理老劉,痛苦地走開了。老劉嘟囔道:“呸,瞧我這張嘴,沒事找事。”


    曹偉麟去找夏雨銷假,夏雨決定跟曹偉麟談一談,於是開門見山地說:“昨天有個叫趙凱的人來過,他到處亂講,說他是小偉的親生父親,我知道後把他趕了出去,可是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曹偉麟無可奈何地說:“是的,他是小偉的親生父親。小偉出生三天後,他就離開了他們母子,小偉一周半的時候,我做了他的爸爸。”


    “趙凱為什麽現在又要要迴小偉?”


    “他跟他現在的妻子一直沒孩子,我想這就是原因吧。”


    “怎麽會這樣,他當初拋妻棄子,現在孩子長大了,他又想要迴去,不可以。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不配做爸爸。偉麟,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了,你也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你隻說你自已想不想讓小偉走。”


    “當然不想,我跟小偉生活了十二年,我當然不想他走,坦白說剛結婚那會兒,我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可這個不諳事世的嬰兒卻將我當做親生父親一樣依賴,我慢慢就喜歡上他,十二年了,我甚至已經忘了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小偉呢?孩子怎麽想的?”


    “因為這件事我們一直瞞著小偉,現在他忽然知道了他的身世,趙凱又去小偉學校鬧了一場,小偉在同學麵前丟了麵子,他很生我們的氣。”


    “小偉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看他隻是一時之氣,這樣吧,偉麟,我姐夫是個律師,不如我幫你問問,看看我們該怎麽做。”


    “好吧,謝謝你,夏總。”


    “這些天,有事兒你就迴去,多給小偉做做工作。”


    “謝謝”


    曹偉麟身心疲備地走出夏雨的辦公室,夏雨馬上打電話給王克,讓他周末迴雨園。


    星期六,王克迴到雨園,王克愛說愛笑而且聲音宏亮,多他一個人,好象多了許多人,莊園裏也顯得熱鬧了許多。王一凡纏著爸爸打乒乓球,其他人卻急於知道王克對曹偉麟家事的看法,夏雨催著一凡停戰,夏敏對兒子說:“大人們有事兒跟你爸爸談,一會兒再玩。”


    林家輝自告奮勇說:“來來來,我陪一凡玩,你們去談正事。”林家輝向來對正事不感興趣。


    於是大家坐到文雪園談正事。夏雨講了曹偉麟的情況,王克說:“這種情況,孩子長大後可以重新選擇監護人,全看孩子的意見,況且曹偉麟和他妻子兩地分居,孩子成長環境也不好,真的很難說能不能留得住這個孩子。”


    夏雨說:“小偉出生三天,趙凱就離開了他們母子,曹偉麟養育了小偉十二年,怎麽可以說走就走呢?”


    王克說:“趙凱必竟是他親生父親。”


    夏雨說:“親生父親?什麽是親生父親,生育對於一個男人無非是一次歡情的結果,而養育是要付出辛勞、付出時間、付出精力、付出愛心和責任心的,這一點你們比我更清楚,妻子懷著孕,他就有了外遇,孩子出生三天,他就拋妻棄子,這種不付責任、背叛感情的男人根本不配做父親。”


    夏雨很激動,夏伯知道女兒最痛恨背叛感情的人,他說:“是呀,維係親情的紐帶不隻是血緣關係,還有愛心和責任心。”


    王克平時跟夏雨說說笑笑,不過在心裏他很敬重這位有膽有識,心地善良的小姨妹,他說:“這件事,目前我幫不上忙,最主要的是做孩子的工作,如果真鬧到打官司,需要我時,我一定會幫忙的。”


    大家心裏都傾向於曹偉麟,可又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但夏雨一定要管這件事。


    夏雨把王克的意見告訴了曹偉麟,曹偉麟說小偉現在對他有了成見,不好溝通,更別說做工作。夏雨說想去家裏跟小偉的媽媽談一談,曹偉麟對這件事束手無措,就答應夏雨,希望她真的能幫上忙。


    秀君知道夏雨是個好人,她很感激夏雨的好意,可她還是不願意夏雨插手她的家事。


    夏雨說:“秀君,你知道我沒有結過婚,不是不想結,是沒那個福份,我一直羨慕象你們這樣的幸福家庭,你們都很愛小偉,如果小偉真的走了,你們一定很難過,我不想一個幸福的家庭因此失去快樂,我知道我不該插手你的家事,事情最終也要你們自己解決,我隻希望你趁著假期帶小偉去雨園住些日子,一來讓小偉去鄉下散散心,二來讓他們父子倆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也許小偉會改變他的想法。”


    秀君被夏雨的真誠打動了,她說:“謝謝你,夏雨,我考慮一下。”


    曹偉麟一家住進梧桐莊園,莊園裏又熱鬧了幾分。曹偉麟每天下班急匆匆迴到梧桐莊園,好多陪一會兒小偉,可小偉並不領他的情,很少與曹偉麟說話。秀君因為小偉的事情,心裏也很煩,夏敏就勸慰她,兩個人都是年輕媽媽,很談得來,她們談孩子、家庭、工作,慢慢秀君的心情就好了一些。小偉與一凡交了朋友,兩個人一起寫作業,一起帶著巴斯桔子出去玩,他們常去書香齋玩,結交了書香齋的孩子們,丫丫與他們玩得最好,丫丫對雨園要比城裏來的兩位小男生熟悉的多,她帶著兩個小夥子在槐樹林裏捕蟬,在池塘裏捉青蛙,去果園摘果子,丫丫靈巧地爬到樹上去摘果子,兩個小男生在下麵接著。


    丫丫帶兩個小男生去西瓜地裏吃西瓜時,下起了雨,三個孩子歡快地跑到草庵下避雨,雨下得很大,窪地裏積了水,有水泡飄浮著,滾圓的西瓜在雨中亮亮地閃著光,樹木、草庵、遠處綠色的田野全都歡快地沐浴在清涼涼的雨中,帶著泥土味的微風吹過,小偉覺得舒服極了,他情不自禁地說:“太美了,這裏太美了。”


    丫丫自豪地說:“是的,雨園是個美麗的地方,在這裏你會忘掉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小偉說:“丫丫,你過得快樂嗎?”


    丫丫說:“當然快樂。”


    “難道你不想你的——”小偉想問丫丫想不想她的父母,又覺得不該問,就停住了。不過丫丫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她說:“想啊,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會在心裏告訴我的父母我今天做了什麽,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有書香齋的阿姨照顧我,有小雨阿姨疼我,有梧桐莊園的老人、光榮院的老人關心我,雖然他們不是我的親人,可他們對我好,我很開心。什麽是親人呢,親你、愛你就是你的親人。”


    王一凡說:“小偉,你曹偉麟爸爸很愛你的,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小偉不高興地說:“你幹嗎也替他說話。”


    王一凡說:“他真的很棒,我很喜歡他,他乒乓球打得好棒,不象我爸每次都輸給我,小姨說他工作也很出色,有這樣的爸爸,你應該驕傲的。”


    丫丫在一旁聽糊塗了,說:“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小偉心情很複雜地對丫丫說:“丫丫,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許告訴別人。”


    丫丫說:“好的,我保證不說。”


    小偉說:“丫丫,你知道嗎,我現在的爸爸不是我親爸爸。”


    丫丫說:“就是我見過的那個曹偉麟爸爸,他看上去對你很好。”


    小偉說:“他對我是很好,可是他們一直騙我,不告訴我真相。”


    丫丫說:“那是因為他們愛你。”王一凡也附和說:“是呀,是呀。”


    小偉說:“可是,現在我的同學們都知道他不是我親爸爸,他們會嘲笑我的。”


    丫丫說:“這件事對他們隻是一時新鮮,過一陣就沒人說了,對你可是一輩子的事兒,所以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王一凡又附和說:“是呀,是呀。”


    小偉說:“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我自已的事我會處理的。”


    丫丫說:“你可要想清楚呀。”王一凡又說:“是呀,你要想清楚呀。”


    小偉說:“王一凡,你是個應聲蟲呀。”


    三個孩子哈哈地笑了。


    雨停後,小偉和一凡迴到梧桐莊園,正趕上吃中午飯,曹偉麟看見兒子忙招唿說:“小偉去哪兒玩了,爸爸今天休息,專門做了你愛吃的糖醋魚,快去洗手,吃飯了。”小偉看著爸爸滿臉關心的樣子,乖乖地去洗手,但沒有應聲,曹偉麟看著兒子,心裏酸酸的。


    第二天,丫丫來找兩個小男生去撈魚,小偉一聽來了精神,忙問:“去哪兒撈魚,我去拿外公的釣魚杆。”


    丫丫說:“就去書香齋西邊的小河裏,你不用拿魚杆,書香齋什麽都有。”


    三個孩子帶著巴斯桔子先到了書香齋,拿了自製的魚杆、魚網、小桶、瓶子,又帶上兩個小一點兒的孩子寧寧和玲玲,大家開開心心地向小河進軍了。


    王一凡是個活躍的的孩子,一路上扛著魚杆、提著小桶,大聲唱著流行歌曲,在有些陰霾的天空下奔跑著,寧寧和玲玲歡快地跟在一凡身後,兩條狗兒早跑在了前麵。小偉比較內向,最近又被“爸爸事件”搞得心煩意亂,不過來到雨園後,他的心情好了許多,每每走在雨園清爽的空氣裏,總有一種莫名的愉悅的感覺,他此時跟丫丫走在隊伍的最後,一邊走一邊聽丫丫講她過去撈魚的情形。


    到達目的地時,已有其他孩子在河邊玩了,清澈的河水緩緩地流動著,水中有一簇簇蘆葦在微風中輕搖著身姿,河邊的柳樹伸展著腰肢在水中照著倩影,河坡上是青青的草兒,有野ju花點綴。


    丫丫選了一處有零星蘆葦的地方駐紮,孩子們開始工作了。王一凡拿著漁杆,坐在岸邊垂釣,完全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他那漁杆不過是枝竹杆,一端纏了線,線頭上係了漁鉤,這完全是丫丫的作品,連漁餌也是丫丫從泥土裏捉來的蚯蚓。


    丫丫並不用漁杆,她脫了鞋,挽了褲腿,提著小桶拿著漁網,走進水裏去捉漁,她鼓動小偉也下水捉魚,但禁止寧寧和玲玲下水,兩個小孩子倒是聽丫丫的話,隻在水邊玩耍。


    小偉走進水裏,發現水裏有小魚,還有小蝌蚪,小偉叫一凡:“一凡,看河裏好多小蝌蚪呢,真好玩。”


    一凡馬上扔下漁杆,踢掉鞋子,下了水。巴斯桔子也下了水,“撲通撲通”濺了孩子們一身水。


    丫丫嫻熟地用雙手捉著小魚和蝌蚪,小偉試著用雙手去捉魚,卻隻捧住了一隻蝌蚪,他看著黑黑的小蝌蚪拖著長長的尾巴,在他手裏自由的遊泳,小偉快樂極了,他輕輕地把小蝌蚪放進水桶裏,對丫丫說:“這裏的水真好,縣城裏全是臭水溝。”


    丫丫說:“那是因為縣裏工廠多,汙染嚴重唄。”


    小偉說:“可雨園也有工廠呀,為什麽不汙染?”


    丫丫說:“雨園工廠的廢水廢物全經過處理的。”


    小偉說:“你怎麽知道?”


    丫丫說:“聽大人們說的,當時小雨阿姨上汙水處理設備時,公司好多人不同意,說會提高成本,降低利潤,可小雨阿姨為了雨園的生活環境一定要上。”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大人們就是這麽說的。沒有小雨阿姨,就沒有雨園的今天。”


    這時王一凡在遠一點的地方喊:“瞧,我逮住一隻青蛙。”他剛喊完那隻青蛙就從他手中逃脫了,他又喊:“哦,它又跑掉了。”


    孩子們“哈哈”地笑了。


    寧寧玩著玩著想拉屎,就對丫丫說:“丫丫姐姐,我要拉屎。”


    丫丫說:“你這個胖寧寧吃的多,拉的多,去吧,找個隱蔽的地方,兜裏有紙吧。”


    丫丫打發寧寧去拉屎,又對巴斯說:“巴斯,去看著寧寧,別讓壞人帶走了。”巴斯正和桔子玩得歡,很不情願地跟著寧寧去了,一凡喊:“巴斯,寧寧是去拉屎,你正好可以飽餐一頓。”大家又笑起來。


    寧寧去了很久不見迴來,丫丫隱約聽到巴斯的吠叫聲,丫丫說:“小偉,我聽到巴斯的叫音,聲音挺遠的,這個胖寧寧跑到哪兒去拉屎了,我去看看。”


    丫丫順著巴斯的叫聲找去,發現寧寧和巴斯居然走得很遠了,寧寧身邊還有兩個陌生男人。


    丫丫喊:“寧寧,你去哪兒?”


    寧寧迴過頭說:“他們說帶我去找媽媽。”


    丫丫馬上意識到真的遇到了壞人,她大喊起來:“寧寧,快迴來,他們是壞人,小偉,一凡快來呀。”


    小偉、一凡聞聲趕到,那兩個男人看到有人過來有些緊張,不過看到是幾個孩子,並不放在眼裏,抱起寧寧朝一輛摩托車奔去。


    丫丫喊:“巴斯,快把寧寧救迴來。”


    巴斯聽到指令,立刻衝上去,把抱著寧寧的那個男人撲倒在地,寧寧也摔在了地上,嚇得大哭起來,孩子們衝過去搶迴了寧寧,巴斯牢牢地咬住那個男人,丫丫緊緊地抱著寧寧,對王一凡說:“一凡快去找桔子來幫忙。”王一凡跑迴去,桔子居然跑到很遠的地方去玩了,他大喊著:“桔子,快迴來。”


    小偉想找根棍子去幫巴斯,誰料到另外那個男人,早不知從哪兒搞到一根棍子,狠狠地向巴斯打去,巴斯疼痛難忍,鬆開了那個男人,小偉心疼地喊著“巴斯”,勇敢地衝過去救巴斯,卻被那男人一把抓在懷裏,巴斯忍痛爬起來,向那男人撲過去,那人放開了小偉,巴斯卻被另一個男人當頭又給了一棒,巴斯應聲倒地。那男人嘟囔道:“死狗,敢咬我,把它帶走燉了吃。”此時桔子衝了過來,後麵跟著氣喘噓噓的一凡和其他的孩子們,兩個男人見又來了一條獵犬,就抱起巴斯騎上摩托車跑了。


    孩子們追趕著,哭喊著:“巴斯,巴斯,放下巴斯。”


    桔子憤怒地狂奔著,想救迴巴斯,但最終跑不過那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喘著氣痛苦地望著巴斯消失的方向,憤怒地吠叫著。


    孩子們垂頭喪氣地迴到梧桐莊園,流淚講訴了剛剛發生的事情,老人們雖說心疼巴斯,但也不想讓孩子們難過,就說著安慰的話,說隻要寧寧沒事兒,孩子們沒事就是萬幸了。


    家輝卻不能接受這件事,他說:“怎麽會呢,怎麽會這樣,小偉、一凡我們再去找找,開車去,找的遠一點兒,也許能找到呢。”於是帶著兩個孩子急匆匆地開車走了。老人們打發其他孩子迴去,就開始焦急地等著家輝的消息。


    林家輝迴來,已經很晚了,上班的人們也都迴來了,浩兒一見家輝就急著問:“怎麽樣,找到巴斯了嗎?”


    林家輝搖搖頭說:“沒有。”


    浩兒急了,說:“怎麽會找不到呢,你有沒有仔細找,有沒有找遠一點?”


    林家輝沒找到巴斯本來心情就不好,浩兒一急,他更急,喊道:“我當然仔細找了,我開出去五十多公裏呢。”


    浩兒也喊:“岔路口,岔路口你找了沒有。”


    林家輝喊:“我找了,大小十幾個岔路口我都找了,你以為隻有你關心巴斯,我比你更關心。”


    浩兒喊:“我不管,我要再去找。”


    林家輝喊:“你不相信我是吧,你去找呀,天都黑了,你去找個鬼呀。”


    夏雨看兩個人吵起來了,就說:“好了,你們別吵了。浩兒,天都這麽晚了,明天再說吧。”


    大家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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