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麟自嘲地笑著,放肆地笑著。


    祁嚴眼神黯淡下去,眼眸裏充滿了疼痛,對,就是疼痛。


    “對不起,我沒能找到你。”祁嚴的語氣中充滿了愧疚。


    祁麟聽了祁嚴的話,仰天哈哈大笑,祁嚴此刻在他眼中就是個天大的玩笑。


    他朝天笑著,仰著臉,眼角的一滴淚水悄悄滑落,一如迴到了當初那個大雪紛飛的夜,那個鮮血滿地的黑洞裏,沒有人能體會他當初的恐懼,絕望。


    今天的淚水不是當初的恐懼和絕望,而是決心與看破。今天該為那些流走的血,向祁嚴討迴公道了。


    “皇兄,其實你找到我了。你的眼沒瞎,心卻瞎了。還是見死不救。皇兄,你要我死上多少次,才肯救我一次啊?”字字滴血,句句誅心。祁麟不懂祁嚴為何要那樣對他?不是他做錯了什麽?而是祁嚴做錯了無數次,他不想再忍了。


    “祁麟,你還要胡攪蠻纏嗎?我愧疚當初沒找到你,不顧一切迴宮稟告父皇和母後,派人來尋你,事後我被禁足一年,冊封太子的事情被擱置了兩年。難道這些你不知道嗎?”


    祁嚴發怒,語氣越發的低沉,嗓音低吼著,似乎要撕破嗓子了。


    祁麟笑得詭異,“我隻知道,你找到了我,卻又跑了,將我一個人扔在那裏,第二日才有人找到我。為何你不第一時間救我,哪怕是跟我說句話也好。為何要拖到第二日,你肯定是希望第二日我就死了,對嗎?”


    祁麟怒吼著,雙手重重落在祁嚴的肩膀上,指甲恨不得掐入他的肩胛骨。


    “你還不承認嗎?為何不救我?偷偷離開。”


    “夠了,你不要胡言亂語。信不信由你。”祁嚴一掌落在他的胸口上,將他推開。


    祁麟看著他,嗤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個藍色刺繡錦囊。那錦囊精致,不會是普通百姓佩戴的,隻是布料有些陳舊,而且錦囊變形,似乎是長期以來被狠捏所致。


    這二十年來,他每見一次祁嚴,迴府後就會拿起這錦囊用盡全力,死死攥著,恨不得捏碎,捏爛,情願當初沒有見到這錦囊。


    “這錦囊,你還認得?”他冷冷地笑著。


    祁嚴眼睛瞥見那個錦囊時,心頭一震,連帶著眼睛都覺得刺痛。那錦囊雖也破舊,可上麵用金色繡線刺的‘嚴’字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忽視的。


    祁嚴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大腦裏似乎響起了連綿不斷的炮竹,每一次的爆炸都要將他的腦子炸裂。


    “皇兄,我已經給了你機會,你非要看到這錦囊才承認嗎?你讀書用功,聰明秀智,父皇說你是諸葛在世,希望你將來也能寫出錦囊妙計,守護江山,所以賜給你這錦囊。你最看中父皇的話,他賜給你的榮譽,你豈會隨便丟棄?”祁麟氣勢洶洶,言語中透露出譏諷。


    祁嚴深深唿了一口氣,輕輕抿著上嘴唇,蒼白地笑著,“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的語氣裏有歉疚,更多的是好笑。他笑祁麟二十年來,一直不跟他對峙,一直不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非要等到這個時候,祁麟是一步步隱忍,培養自己的勢力,等待著,伺機而動,尋著機會就要暗殺他嗎?幾次出手,都沒有得逞,所以惱羞成怒了嗎?


    “我被救上來之後,就看到了那被淺埋在雪裏的錦囊,我死死攥著手裏,不讓任何人看見,沒有跟任何人說。皇兄,你明明知道我掉到陷阱裏了,為何,為何可以忍心迴頭轉身,走了?”


    祁麟那時不明白,也不懂,後來他知道了,皇兄是為了權力,為了皇位。除掉一個兄弟算的了什麽?所以,祁麟總是在朝堂上跟他作對。永遠都在找他的麻煩,找他的茬,其實是期待著他能主動來跟自己解釋,解釋當初是個誤會,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他等了二十年,並沒有等來那一天。


    祁嚴對祁麟的嗤笑著,“所以你鼓動父皇,讓十一歲的我上戰場殺敵?就因為你雙腿殘疾,父皇就會聽你的。而我呢,在黃沙作響的沙漠裏,拿起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弓弩和那些


    殺人不眨眼的男人拚死廝殺,我也會怕血,可能有什麽辦法?我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了我。你是想讓我死在戰場,對嗎?”


    祁嚴此刻的笑似瘋魔,細長促狹的眼角流出一股清淚,依然抬起高傲的下巴,斜眼俯視著祁麟。他所謂的溫柔,所謂的疏離,都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


    祁麟沒想到祁嚴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沒有,我怎麽會鼓動父皇?皇兄,你相信我。”祁麟言語急切,他不想讓皇兄誤會。


    “不是你,就是母後。你們才是真正的母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你繼承皇位,慶幸的是,我沒有被她害死,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告訴你一切。”祁嚴突然變得很陌生,在他眼裏有可怕的冷意和仇恨。


    祁麟憤怒地吼道,“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母後?她對我們兄弟二人不夠好嗎?”顯然祁麟不相信祁嚴所說的。


    祁嚴隻是嘲諷一笑,“自秦貴妃進宮後,母後越發不受父皇重視。母後和秦貴妃同時懷上了龍種,三個月時母後流產,沒有保住龍種。她知道是秦貴妃背後做的。後來秦貴妃快臨產時,滑胎了,是母後買通了秦貴妃身邊的丫鬟,給她下了藥,致使秦貴妃終生不孕。母後想要保住自己正宮的地位,必須要誕下龍種。她急於求成,假裝懷孕,從宮外抱來一個男嬰,充當皇室子嗣。”


    “那個男嬰就是我。”祁嚴的話就像一個個鼓點,重重地敲在兩個人的心頭,帶來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不知所措。


    “怎麽會?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知道的?”祁麟急得像瘋了一般,揪住祁嚴的衣領,逼問著要他迴答。


    祁麟心裏的母後善良溫柔,甚至有些懦弱,即使受了屈辱也是隱忍不發。對他們兄妹三人,關心備至,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也覺得不可置信嗎?這些都是母後親自說的。還記得嗎?我被父皇冊封為太子那日,就是在你受傷的前一天。我抑製不住喜悅,跑去母後寢宮,聽到了母後和她替身宮女說的話。其實她比誰都後悔,她後悔抱迴了我,讓我這個所謂的長子成為了太子,阻礙了她親生兒子登上皇位。她說要想盡辦法,讓我這個太子做不成。”


    祁嚴冷笑著,嘲笑著那個女人。她以為自己算計得很好,抱來一個男嬰,坐穩了皇後的位置,卻不想給自己造成了一輩子的麻煩。她隻能親眼看著一個宮外來的賤種,坐上原本屬於她兒子的皇位,坐擁天下。


    祁嚴怎麽會不恨?那時的他聽到這樣晴天霹靂的話,站都站不穩。


    “我永遠不會忘記母後當時說要弄死我時的語氣和神情。”他嘴角蔓延的是苦笑,眼眸裏的恨,刻骨銘心。


    他好怕,會被母後弄死。也許會被毒殺,會被砍頭,會被推下水。他小小的臉上布滿了慌張和害怕。


    他忘不了,第二日,母後對他噓寒問暖的樣子。那溫柔的笑就像是一把寒刃,隻要他一眨眼就會被捅死。


    祁麟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相信,“怎麽會呢?”


    “有什麽不會的。你是想要親自問問她嗎?她敢說出來就是死路一條。她和我都明白,這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祁嚴這時候的眼神變得陰鷙如寒鐵,眸光裏閃現的恨意和冷芒。可惜祁麟沒有看見。


    “所以,這就是你見死不救的理由。你是想讓我死,一個人死在冰冷的陷阱裏,直到血一點點流幹淨。”祁麟心裏有恐慌,有懷疑。他自以為是的親情,原來有這麽多的苟且。


    “是,如果你死了或是殘了,她就沒理由殺我。我還會是繼承皇位的太子,她還是會坐統治後宮的皇後。你以為,她這些年沒有對我下殺手,是因為什麽?”


    祁麟眼神裏充滿了憤怒,“別說了,我不想聽了。”


    祁嚴冷笑著向他逼近,“你不想聽,你應該慶幸你隨性活了這二十年,而我日日夜夜活在折磨裏。”


    祁麟被他的話刺的頭皮發麻,萬分痛苦,他完全接受不了。一拳頭飛出去,狠狠打在祁嚴的左臉頰。


    祁嚴覺得腦子腫脹,後退幾步,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跡。


    他站在祁麟不遠處,看向祁麟的眼神就像是一頭餓狼,終究是要發狂,猛地撲上來,扯住祁麟的衣領,將他背後抵在樹幹上。此刻的他眼睛發紅,狂怒不已。


    “還有你,怨我害你失去了雙腿,所以就派冷南風來殺我。那日我被蘇世子誘入陷阱,迷失在山穀中,突然躥出來行刺暗殺的黑衣人是你派來的吧?你那時應該是在去南陽城的路上吧。那帶頭的黑衣人招招斃命,可招式那麽熟悉,是南風。他是你我昔日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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