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驚訝於祁嚴這位尊貴太子的遊刃有餘,閑適自在,與周圍過往村民親切交談,詢問民生瑣事,語氣輕和,溫潤如玉。暖陽照耀下,他白色素淨長衫,如墨發絲流瀉,認真專注的眼眸,嘴角勾起的微笑,好似一幅畫卷。


    畫中人,淡如玉,明若鏡,溫和不失貴氣,閑適不顯散漫,多一分冗重,少一分輕佻,認真嚴謹,恰到好處的氣質與語調,總是讓人很舒服。


    清澄站在一旁,看他唇角彎彎,璀璨星眸,不覺有些失神,畫外人,沉浸中。他果如傳言所說,體恤民情,有身為儲君的能力和氣度。


    “走吧,可以用膳了。這位大叔邀我們去他家。”祁嚴勾起一抹淺笑,瑩瑩言語。


    清澄這才被他一句話拉迴現實,恢複如初。他是尊貴疏離的太子,遠離朝堂,親近百姓,還得百姓相邀餐飯,他乃真絕色。


    祁嚴表現嫻熟,適應極強,硬邦邦的窩頭,他都能咽下去,姿態依然優雅,好似這些他經曆過無數次。清澄看著這農夫家的飯菜,比之她在沈府用的相差無幾,自是習慣。


    祁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眸裏閃過一絲莫名意味,既是欣賞她沒有世家小姐的嬌氣,也有些同情她一庶女在沈府過得卑微。


    祁嚴查過她的身份,自然知曉她所謂的災星預言,接近於她,也有一絲好奇,她也不盡然是給人帶來禍患和黴運,隻不過她的出現會帶來諸多麻煩事而已。不過是一庶女,他並未太放在心上,所以他並不知清澄被活埋一事。


    “想什麽呢?這裏風景不錯。”祁嚴看她對著小院裏的花草發呆,走去前問。


    “嗯,是不錯。嚴公子經常來這裏嗎?”清澄自是好奇祁嚴這個不同尋常的太子。


    “很久沒來,上次來這裏是十年前,同我弟弟。他鬧著要溜出皇宮玩,我便應允了。一路閑逛到這城郊村落,我們還在前麵小河釣過魚,捅馬蜂窩,玩捉迷藏,那天他玩得很開心,比在皇宮裏喜悅。自那以後,我便再未看他真心笑過。”


    祁嚴說到此,語氣明顯承載了許多不知名的意味,眼眸裏有化不開的憂傷和歉意。


    “太子所說的兄弟,可是三王爺。十年前,你們不過六七歲。”清澄自然不敢直接問太子為何和三王爺鬧到了現在的局麵,水火不容,全朝野的人都知道。


    “是呀,都已經十年了,時間過得很快。”祁嚴似是感歎時間如梭,並未正麵迴答清澄的問題,這言於他是私事,自然不會和清澄輕易談論。


    “是很快,馬上就要天黑,我們何時去顏家?”清澄現在一心想著要讓世人知曉顏家公子的真正死因,自然將話題往這方麵引。


    “你倒是心急,據我所知,因你被術士預言命絕十六,災星降世,沈府上下都不與你親近,尤其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為何執念救他呢?”祁嚴言笑晏晏,不著痕跡的探話。


    “血濃於水,這是改變不了的。也許這次我救他,他才會認我這姐姐,機會隻有一次,我怎可錯過?”清澄說的是真心話,也沒想在太子麵前敷衍。


    “你倒是坦誠。”祁嚴輕笑戲虐,他越發對清澄欣賞,說話行事目的明確,有自己的見解,從不猶疑,氣質出眾淡然,有時又有些小性子,令人耳目一新,想要一探究竟。


    “那你是答應了嗎?”清澄定要個明確答案,不想浪費時間。


    “你這步步緊逼,我不應允能行嗎?但你要保證,不可生出事端。”祁嚴說話講究,他身為太子徹查此事,本不該與沈清澄扯上關係,若被人知曉會落得話柄,所以還需告誡她不可滋事。


    “我保證。謝謝嚴公子。”清澄開心,清麗的眸裏大方異彩。


    祁嚴打量了她全身,“你這裝扮不合時宜,帶你去置辦行頭,扮作我的貼身隨從。”


    祁嚴想的很細致,帶清澄去成衣店選了一套男裝,好在清澄身高不算低,還能撐的起來,像是個年幼的少年。一雙靈動的眸子,清麗無比,黑色越發襯得膚色白皙,晶瑩剔透,嬌俏少年郎。


    “這件女裝很適合你,一起買了吧。”祁嚴很認真的給她挑選衣服,除了那件男裝,還買了幾件女裝,想必他還是較為喜歡溫婉女子。


    “謝謝,嚴公子。”清澄本不想要,但祁嚴已經付了銀子,她若決絕會傷了他的顏麵,雖他文雅如玉,慢條斯理,但骨子裏還是有些霸道和專治,些許是帝王教育所影響。


    在市集上,祁嚴饒有興趣的還給清澄買了很多東西,女孩子喜歡的糖葫蘆,頭飾,玉簪子等。總是買了就遞給清澄,讓她拒絕不得。


    “糖葫蘆好吃嗎?女孩不是都喜歡嗎?”祁嚴見清澄心不在焉,對這些小玩意不感興趣,出聲詢問。


    “嗯,甜。”甜的有些膩了,清澄並不喜歡這種味道。她也不喜歡尋常女子喜歡的東西。


    “是我失禮了,我很想要一個妹妹,把她想要的都買給她。”祁嚴兀自輕笑,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能當嚴公子的妹妹,定是幸運。我想去藥材鋪買些東西,可以嗎?”清澄所買之物,是要讓顏尚書開館驗屍的重要引子。


    “當然可以。”祁嚴走在她身後,見她進去藥材鋪。他眼眸斜睨,眼裏閃過幾個鬼祟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輕笑,看來他們又被盯上了。


    祁嚴跟著進了藥材鋪,就聽到清澄說的莫名話語。


    “掌櫃,我要二兩海金砂,必須是發黴蛀蟲的。”清澄說的一本正經,非常認真。


    掌櫃都被說蒙了,“我還沒見過有人專門買發黴的藥材的。海金砂昂貴,但發黴長蟲了的卻是一文不值。小公子要想節省銀兩,也不用這樣吧?”


    清澄聽之,哭笑不得。的確是有些不合常理,但她要的就是如此。


    祁嚴也心存疑惑,嘴角勾笑,但並未詢問原因。


    掌櫃的領清澄進來庫房,裏麵潮濕發黴味道混合藥材味很難聞。“你自己找吧,不用給錢。”


    清澄向掌櫃道謝,挽起袖子就進到庫房裏找尋藥材。祁嚴見狀,也隨她一起尋找。


    “海金砂是什麽樣子?我幫你找。”祁嚴關切詢問,其實是對清澄無可奈何。


    “狀似沙藤,葉綠如澈,但若是發黴蛀蟲的呈微黃色,看,就是這個。”清澄拿起一株金沙藤給祁嚴辨認。


    祁嚴看她手裏所謂的金沙藤,葉上爬滿了白蟻和其他蟲子,密密麻麻,根本不能食用。


    “你要的就是發黴蛀蟲的嗎?滋蟲發黴越重的越好是嗎?”祁嚴大抵知道她要的就是蛀蟲嚴重的海金砂。


    “對,煩請嚴公子幫我找尋。”


    “你可知白蟻蛀噬,可使千裏之堤潰之,萬金宮殿塌也,乃是不詳之物,且難以除之,可謂遺患無窮。眾人頭疼難以消滅,你倒好非得找尋。事後,我定要細致沐浴。”祁嚴此話,語氣半是認真,半是戲謔。


    清澄聽了,有些不好意思,“白蟻之害,用火除之便可。沾染身上的,的確是要認真沐浴。”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話。”祁嚴聰明,不會讓清澄輕易轉移話題。


    “請嚴公子相信我,我會有分寸的。”


    祁嚴抿嘴一笑,“你要這蛀蟲藥材何用?”


    “將海金藤條磨細便是海金砂,表麵上白蟻雖除,但蟲卵會存在海金砂中,因白蟻繁殖極強,不容除之,不過幾個時辰,蟲卵就會成為白蟻。而海金砂經過摩擦和重壓會著火燃物,白蟻也會隨之消除。”清澄自然知曉白蟻的危害,她早有計策,會利用白蟻的特性,但也不會讓白蟻泛濫。


    “你要將這海金砂帶去顏府,是嗎?”祁嚴眼眸專注看著清澄,未曾想這個不受寵的庶女懂得許多。


    “是。”清澄毫不掩飾,她的動作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還是如實迴答為好。


    “我很期待你是怎麽用這發黴藥材,讓顏尚書主動開棺。”祁嚴語調微微上揚,溫潤眸子裏是期待,直視著清澄


    “謝謝嚴公子對我的信任。”清澄臉頰微紅,因為祁嚴嘴角彎彎,眼眸裏光彩琉璃,與清澄對視,挨的距離非常近,而他專注的眼神令清澄微有尷尬。


    她為避免這專注的眼神,準備起身,卻不想腳底一滑,瞬時失去重心,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隻見祁嚴流露出擔憂緊張之色,手疾眼快,拉住她的手,將其擁入懷中。


    嘴角勾起笑意,“小心些,慶幸無礙。”語氣溫暖柔和。


    可她還在他溫暖的懷中,感覺體溫都升高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謝謝。”


    “是我唐突了。”祁嚴發現了懷中之人的不對勁,趕緊扶好她的身子,將她放開,麵上也有尷尬。


    離開太子溫暖的懷抱,清澄想起了那個寡言的男人,準確說應是一隻鬼,他的身子陰冷無比,被他懷抱體溫下降的厲害,但心裏是有暖意的。也不知為何,她會突然和太子扯上關係,還有親密接觸,世事難料。


    和太子相處一天下來,他的體貼入微,都讓她自然接受,沒有唐突之意。他就像是初冬暖陽,不似夏日驕陽熾烈,不同寒冬微光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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