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東起初在某局的局辦公室上班,那是一份讓很多人羨慕到嫉妒的工作。但徐衛東並不喜歡,他覺得每天忙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工作,幾乎沒有做過多少有實際價值的事情。


    有一次,市報上全文刊登了市領導在一次會議上的講話,局長就對徐衛東說:“這個講話我們局要認真學習,你準備個方案。”徐衛東答應了一聲,就在大門口黑板上寫了一個通知,要求大家認真閱讀市領導的講話。局長看了,一臉的不悅,問徐衛東:“你就是這樣準備的?”徐衛東點點頭。局長冷起臉,沉聲說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這麽重要的事豈能就發個通知了事?”徐衛東愣愣地看了局長一眼:“那還要怎麽做?”局長的臉上陰沉得能滴下水來,怒道:“第一,局辦公區總得掛橫幅、貼標語;第二,局裏要下發一個正式文件,不能就這樣草草寫一個通知;第三,要成立一個領導小組,專門抓這項工作;第四,要召開一次全體人員會議,落實學習措施……”徐衛東疑惑地看了一眼局長,說:“讓大家讀一下報紙不就行了,有必要搞這些沒用的形式嗎?”局長的臉黑了下來,大聲斥責說:“你怎麽能說這些是沒用的形式?沒有這些形式怎麽能體現我們對這項工作的重視?沒有這些形式怎麽證明我們開展了哪些工作?你要記住,很多時候,形式比內容還重要。”


    徐衛東可不想搞這些形式,於是他辭了工作,到一個酒店去做服務員。


    當服務員要先進行培訓,培訓的內容也都是一些形式上的東西。比如見了客人要微笑,微笑時要露八顆牙齒,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再比如,客人要求某種服務,迴答時必須說“是”。徐衛東問領班,為什麽非得要這些形式,領班說,微笑時露八顆牙齒,才顯得熱情;迴答客人時說“是”,才顯得對客人尊重。徐衛東說:“這純粹是瞎胡扯嘛。我微笑時露的不是八顆牙齒,不代表我對客人不熱情,我迴答客人時習慣說‘好的’,也不代表我對客人不尊重。”於是徐衛東又離開了酒店。


    徐衛東到了農村,承包了一塊地。徐衛東學過果樹栽培,他把地裏全栽上桃樹。桃樹剛栽好,村幹部就來找他了,說他栽的桃樹必須全部拔掉。徐衛東問為什麽?村幹部說:“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搞農業產業結構調整,鎮裏明確要求我們這片地隻能種蔬菜。”徐衛東說:“可我不會種蔬菜,我會栽桃樹。”村幹部說:“那我們不管,你這塊地必須種蔬菜,而且還得建大棚,不然形式上就不統一,我們向鎮裏交不掉差。”徐衛東不同意,徐衛東說:“我才不管你形式上統一不統一呢,我自己的地,我想怎麽種就怎麽種。”結果村裏把他的地收了迴去,不讓他種了。


    徐衛東一氣之下,決定去當乞丐。這下總不要講什麽形式了,徐衛東想。在街上,他攔住一個人,說:“我是乞丐,給我點錢吧。”那人看了一眼西裝革履的他,說一聲“神經病”,就走了。徐衛東又向另一個人要錢,那人沒理他,轉過向旁邊一個乞丐的破碗裏扔了一枚硬幣,走了。旁邊那個乞丐問他:“你在幹什麽呀?”徐衛東說:“和你一樣,要飯呀。”乞丐搖搖頭,說:“要飯怎麽能這樣呢?你得講究一些要飯的形式。”徐衛東瞪大眼睛看著他,問:“要個飯也要講形式?”乞丐向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他,說:“當然了。比如說,你打扮成這樣就不行,你得穿得破破爛爛的,臉上身上髒兮兮的。然後,你找個地方坐下來,麵前放一個破碗,見了人要不住地磕頭,這樣才能要到東西。”徐衛東把頭一扭,說:“我就不信,要個飯還非得要這些形式。”


    徐衛東繼續按他的方式乞討,可是,沒有一個人給過他一分錢,也沒有一個人給過他一口吃的。結果可想而知,他餓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要講究任何形式了,屍體一燒就什麽都沒有了,徐衛東想。徐衛東看著人把他拉到殯儀館,他沒想到還會給他開追悼會。先是宣布追悼會開始,接著鳴炮,然後向他的遺體致敬、默哀,再接著是敬獻花圈,領導致悼詞,代表講話,宣讀唁電、唁信,等等等等。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隻是沒有一個人真正悲痛著,很多人愉快地交談著,甚至說著逗人的笑話。


    徐衛東跳起來,大聲喊道:“我不要這些沒用的形式,讓這些形式見鬼去吧,直接把我火化了就行了。”


    不知是人們沒聽到他的話,或者是根本沒聽他的話,追悼會還在按固定的形式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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