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千年此人頗為圓滑,雖說官職遠在蘇無名和元寧之上,言語和行動中對他們卻極其恭敬。


    他有向公主投誠之心,但是一直都沒有門路,如今遇見了公主門下的元寧,自然是想借她在公主麵前掛個名。


    宴席空隙,蘇無名打聽故交顏元夫的下落,刺史麵露為難之色,原來顏元夫已經去世,今日剛好出殯。


    七日前顏元夫已經病故,今日和他交好的南州三子為其發喪。


    茶道高士鍾伯期為其扶棺,古琴聖手路公複為其彈琴,詩人冷籍為其撒紙錢,喪儀好不盛大。


    “上次見到顏伯父的時候,還是三年前,誰想到那竟然是和顏伯父的最後一麵。”


    蘇無名看見顏元夫的棺槨傷心欲絕,元寧也是心有戚戚。


    尤其是那彈奏之人的琴技極其高超,琴音如深穀幽山之音,清澈明淨,觸人心弦,讓人更是觸動情腸。


    顏元夫是師傅的舊友,當時他們是同一科進士及第,又都沒有在中了進士後直接當官,而是遊曆山水,遠離朝堂。


    “世事難料。”


    盧淩風第一次看見元娘傷心難過的樣子,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安慰人的事。


    他把手放在元寧的肩上一寸,想了想,還是默默的收了迴去。


    元寧和師傅送了舊友最後一程之後才迴了自己的居所。


    南州四子都是有真憑實學,不是那種沽名釣譽之輩。


    她在來南州之前就聽說過四子的名聲,還想過幫公主拉攏一下南州四子。


    誰知道造化弄人,多年前相識的長輩竟然突然與世長辭。


    南州四子同氣連枝,如今一人不幸離世,剩下三個也因此悲痛不已,這時要是提出讓他們入仕,恐怕他們也不會願意,隻能從長計議。


    當初的顏元夫之所以棄長安迴南州,就是因為認為南州四子應該同進同退、缺一不可。


    有人對他們的情誼很是感動,將南州四子繪入畫中,名為“石橋圖”。


    如今這幅“石橋圖”被酒樓主人歐陽泉收藏。


    喜君想要和蘇無名等人同行,他們雖然擔心,可是喜君執意如此,元寧他們也隻能答應。


    左右也不止喜君一個女子在南州,還有元寧陪同,和元寧同住,裴侍郎應該不會太過於擔心。


    元寧不是來單純的遊山玩水的,她這個監察禦史當的其實並不容易。


    即便是在民風開放的大唐,女子當官也是並不容易的。


    倘若不是元寧出身名門貴族,又有公主殿下的鼎力支持,還有師門之中狄公的名聲,她也不能得到這麽一個八品的官職。


    這世道對於女子來說本來就是萬般坎坷,女子想要入仕想遇到的阻礙實在太多。


    其實這南州刺史熊千年也是有些才能的,公主殿下那裏求賢若渴,元寧想著,若是此人可用,也可為他引薦一二,隻是還需再考察一二。


    因為自己曾經敬佩的長輩亡故,所以元寧初到南州之時心情有些悲愴,過了兩三日之後才稍微平複一些。


    元寧在南州也有不少的商鋪,隻是她的生意大多都在洛陽和長安一帶,南州附近的生意也沒有過多的過問。


    如今既然自己已經來了,自然是要把這裏的商路給一塊兒打通了的。


    南州商人當地最腐熟,最有影響力的商人是歐陽泉。


    此人一直視顏元夫為知己,一直想以酒仙之名加入南州四子,可一直未能實現所願。


    元寧想著,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盤,她也應該上門拜訪一二。


    縱使她如今已經富可敵國,可是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要和當地商會的地頭蛇有些交集的。


    隻是她今日的安排因為師傅讓人傳來的消息有了些變故。


    師傅說,他欲與裴喜君結為義兄妹,如此也可以對外麵的那些流言蜚語有個交代。


    畢竟元寧是他的徒弟,又有公主的吩咐,這才南下,可是喜君小姐是個外人,總得有個名頭這才能名正言順的讓她留在南州。


    這件事除了盧淩風有些不太樂意之外,其他人都是雙手讚成的。


    反正盧淩風的意見也不做數,他再怎麽不樂意也無法阻止此事的水到渠成。


    裴喜君知道盧淩風不想讓自己留在南州,一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二是也不想和自己牽扯上關係。


    這段時間和他們朝夕相處,裴喜君即便再怎麽喜歡盧淩風,也能看出來他的心中沒有自己。


    她也是大家小姐,當初因為和自己以為的“未婚夫”有婚約,這才這樣的不管不顧一定要和“未婚夫”在一塊。


    如今誤會也解開了,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心上人都不是蕭伯昭,她也沒有辦法像原來那樣有理由追隨盧淩風。


    況且,喜君本來就是個心思很是細膩的女娘,她大概已經看出來了盧淩風所謂的意中人到底是誰。


    她對人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是盧淩風那裏又何嚐不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看見自己曾經喜歡的人如今和自己一樣愛而不得,而且那人甚至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他的心思,喜君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她縱然已經在心中逐漸的將那抹影子淡忘,可是也沒有大度到去元寧小姐麵前點破盧淩風心思的意思。


    為了表示對此事的重視,蘇無名甚至還特意邀請了刺史來觀禮。


    熊刺史本來就想和他們一行人拉近關係,又怎麽可能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甚至還提了不少來賀喜的禮物。


    元寧湊到蘇無名耳邊小聲問了一句,“師傅,你若是和喜君小姐結為義兄妹,那我以後要叫喜君小姐什麽?師叔?”


    蘇無名就知道他這個小徒弟要問這個問題,元娘一直都是師門裏麵輩分最小的一個。


    恩師狄公沒有女兒也沒有孫女,一直把她當做孫女一樣,而狄公府邸的旁人也一直把她當做小孩子來看待。


    “放心,咱們各論各的。喜君是我蘇無名的義妹,又不是咱們師門的人。我記得你好像比喜君大一歲,日後他叫你姐姐,叫我義兄,礙不著什麽事。”


    聽見自己的輩分沒有莫名其妙往下麵又降了一截,元寧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賀禮高興的送給了喜君,師傅少年失枯,從前最親密的人無外乎是自己和師公。


    如今多了一個人對師傅好,元寧是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


    “喜君,我聽說你極擅丹青,我這兒有幅畫,是大唐第一畫師秦孝白所作。


    我對這些古玩書畫向來都是沒有太多興趣的,想著這東西在我這放著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就送給你,就當是添喜了。”


    喜君一看見那畫匣子就很驚喜,在聽說這是秦孝白的畫之後更是欣喜若狂。


    她仰慕秦孝白已久,若不是此人一直行蹤不定,她又不便離開長安,她早就追隨人家學藝去了。


    如今見到了人家的真跡,自然是歡喜的。


    隻是想到了這幅畫的價值,喜君還是依依不舍的推辭了。


    “不行不行,這畫實在是太貴重了,我怎能無緣無故收你這樣貴重的東西?”


    元寧看出了喜君眼中的渴望,知道她是真心喜歡,就把那幅畫往喜君麵前又推了推。


    “這些賞玩之物放在我這裏也是在庫房裏麵積灰,喜君,既然你成了我師傅的義妹,那從今日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這份禮物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出來的,你不喜歡嗎?”


    元寧睜著水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喜君看,眼波流轉,眼神中透著一絲期待。


    喜君本來就喜歡這幅畫,又被元寧這樣看著,哪裏還說得出來什麽拒絕的話,歡天喜地的就收下了秦孝白的大作。


    看自己的小徒弟和義妹相處的友好,蘇無名也是老懷安慰。


    “元娘,這喜君的禮物送出去了。為師我的禮物呢?”


    “諾,一套新的驗屍工具。”


    元寧可以說是全天下最了解蘇無名的人,她這個師傅別的都沒興趣,隻有在查案一事上尤為熱情。


    蘇無名本來也隻是說說而已,在看見元寧真的拿出來禮物之後,他還有些小驚喜。


    倒不是因為賀禮,而是因為小徒弟心裏有他,讓他很是熨帖。


    “喜君,你來南州的消息我已經飛鴿傳書給你的父親了,有我和你同在南州,想來令尊也不會太過於擔憂。”


    元寧可不想看見裴堅因為他的寶貝女兒的出逃而遷怒師傅,所以在甘棠驛知道喜君一定要和他們一塊南下的時候,她就把喜君的下落告知了裴侍郎。


    對盧淩風的一腔熱情被澆滅之後,喜君也恢複了理智。


    知道她的離家出走對父親來說是多麽大的驚嚇,這些日子她還憂慮該怎麽讓父親知道她平安。


    如今知道元寧已經替她跟父親報了平安,喜君也放心多了。


    自從知道元寧是公主門下之後,盧淩風就表現得異常沉默。


    在他看來,元寧是太子妻妹,王氏也有不少人追隨太子,元寧應該是堅定的太子一黨才是。


    雖說盧淩風被趕出長安,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意思。


    可是他作為太子伴讀,一直都覺得太子一定是有苦衷這才不得不暫時將自己流放。


    他一直想著自己有再迴長安的機會,屆時他和元娘還能像從前一樣門當戶對,到那個時候他才跟人家表明心意,或許也能更正式一些。


    可是現在他們的立場都截然不同,盧淩風是真的有些迷惘了。


    “盧淩風,我師傅和喜君的大喜日子,你怎麽看上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是誰又惹我們中郎將生氣了不成?”


    作為今日宴席的配角,元寧很自覺的和盧淩風一塊坐到了角落裏麵。


    元娘突然的靠近讓盧淩風心跳如鼓,他僵硬地迴頭勉強笑了笑。


    “沒有,就是之前很少離開長安,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


    “也是,我聽說你很小就進宮給太子當伴讀了。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南州的風土人情與長安大不相同。”


    元寧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看了盧淩風一眼,總覺得這人口不對心。


    罷了,是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隻要他不對師傅發癲,元寧也不會多管閑事。


    說起來師傅不知道為何,對這位前金吾衛中郎將很是上心。


    之前南州刺史熊千年因為盧淩風的身份特殊很是為難,不知該安排他什麽公務才好。


    師傅當即就表示盧淩風跟隨自己而來,就是為了磨煉,為他增添一些政績,讓刺史隨意安排。


    熊千年表示南州目前處理刑獄的司法參軍一職正好空缺,可以讓盧淩風暫代該職。


    不過這些與元寧沒有太大的關係,如今她的當務之急還是處理好南州的庶務,什麽時間去拜訪那位南州富商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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