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謙在陰森瘮人的墓地裏找到了她,她身上還穿著病患服,在冷風唿嘯的夜裏沉默的抱著白水的墓碑,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幾乎是直接撲了過去,抬手試了試她鼻息,確認她還活著,才重重喘了口氣,立刻脫了身上的外套將她牢牢裹住,輕聲哄著:“白溪,我們先迴醫院,等明天,我再陪你過來好不好?”


    夜深人靜的晚上,有淡淡的一輪明月掛在天上。


    清冷的月光下,女人緩緩睜開了一雙水眸,怔怔的看了他好久,才開口:“蘇少謙……”


    這是七天以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嘶啞的厲害。


    蘇少謙看著她,喉嚨莫名的緊了緊:“嗯,我聽著呢,你說……”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懷上千息佐的孩子?”


    “……”


    蘇少謙沒說話。


    她似乎也沒打算聽他迴答,指腹沿著墓碑一點點的刻畫著白水的名字,聲音空洞而麻木:“因為他的繼母對他很好,而他的繼母,卻因為做了小三,懷了男人的孩子,被那個男人的原配找人輪|暴了,也因此患上抑鬱症,最後自殺了……”


    蘇少謙輕撫她發絲的動作稍稍停頓,月光下,看著她的神色嚴肅而凝重。


    “她懷的孩子,就是你爸爸的孩子,當初你媽媽派人輪|暴了她,以為把她的孩子做掉了,沒想到那孩子卻還是被她生下來了,千小寵……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語調緩慢而木然的說著,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著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沒有絲毫的感情起伏:“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觀察著你周圍的人,包括我,知道我們在一起後,就一直在一步步的設下陷阱,他希望我能愛上他,以此來傷害你,達到報複你媽媽的目的,幾次三番救了我,我卻沒有愛上他,他才終於等不及了,強迫我人工受孕,懷上了他的孩子……”


    蘇少謙沉默的聽著,月光在他臉上映下一片肅穆的陰影,薄唇動了動,他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你不會替我複仇的……”


    她緩緩坐起身來,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放到了他跟前,抬手,冰涼的指貼到了他的臉頰上:“蘇少謙,我知道你有多希望自己能有個妹妹,我知道我媽媽害死你那個未曾謀麵的妹妹已經對不起你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讓你受傷了……”


    她說著說著,忽然頓住,拚命的想要將喉中的哽咽吞下去:“可是……可是這一次,我必須要做,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我……我一定、一定要……親手……殺了她……”


    女人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來,哽咽顫抖的聲音被清冷的夜撕成令人心碎的片段,蘇少謙抬手,想也不想的將她擁入了懷裏:“不用在乎我,我不需要妹妹,我不在乎那點血緣關係!白溪,你想要她死,我會幫你……”


    “不需要……”


    她曾經柔弱的迫切需要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肩膀,可卻沒能如願,如今徹底的進入了一個孤獨無望的絕境了,她反而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她的手抵在他肩頭,一點點的,堅定不移的推開了他:“我不需要誰的幫忙,尤其是你!”


    原以為他們之間再遙遠也不過如此了,沒想到,卻還有更遙遠的一步,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殺了他唯一的妹妹,她已經遍體鱗傷,再多一點無所謂,可他不一樣,他的前途光明又充滿希望,他不需要為了她背負上殺害自己親妹妹的痛苦……


    從今以後,他們之間,就真的徹底的背道而馳了……


    與他光明無限的道路相反的,她的前路,是沒有絲毫陽光照射的黑暗之路,布滿荊棘,布滿陷阱,布滿肮髒與醜陋……


    “那枚戒指……的確是我拿走了……”


    她起身,蹣跚著走了兩步之後,忽然站定,卻沒有迴過頭來再看他:“當初在法國的時候,我幾次三番差點被千息佐弄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我怕你特意為我設計的戒指會陪著我一起沉入大海,所以偶然一次逃出去的時候,把它送給了一個街頭歌手,他跟你長得很像,名字叫季洛安,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派人去法國找一找他吧,他知道這戒指是你送給我的,到時候會把戒指還給你的……”


    她交代完這些,停頓了良久,才繼續道:“還有,之前因為嫉妒,所以一直沒有說出口,你跟安琪兒……真的很般配,我真心的祝你們幸福,早生貴子,攜手到白頭。”


    說完,便不再有片刻停留的離開了。


    蘇少謙斂眉,等了許久,才拿著外套起身,慢慢的走出了墓地。


    車上,陪他一起找過來的莫霖剛要下車去追白溪,被他抬手攔了下來:“別追了……”


    莫霖看著慘淡月光下漸漸走出視線的那抹孱弱身影,忍不住著急:“她現在身子還虛弱著,這深更半夜的,讓她一個人在路上走,萬一出意外怎麽辦?”


    “不會出意外的……”


    蘇少謙靠在車邊,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盒煙來,點燃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再轉身看過去的時候,女人已經消失在了暗淡的夜幕中。


    他如今,已經成了她的負擔了。


    隻要他在她身邊,哪怕是不幹涉她的複仇,也會影響她的一切判斷與抉擇,因為他是那個什麽千小寵的哥哥……


    沒錯,他的確很想有個妹妹,當初的那個妹妹,他曾經期待了無數個夜晚,也正因為期待太高,失望與憤怒才會越大,以至於他後來做出了那麽極端的複仇行為,可是現在,他真的……真的很想跟她說一句,他不要什麽妹妹,同父異母,同母異父,同父同母,什麽樣的妹妹都不要了,隻要她在身邊就好……


    香煙在指間撚滅的時候,他拿出了手機,沒有通過通訊錄,而是徑直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用純熟的意大利語開口:“我是蘇少謙,有個交易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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