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蘇府,自然得先去慈雲閣見過老太太,與她交代在國公府結交了哪些姑娘,蕭家姑娘待自己如何雲雲。心知自家府邸親東平侯府而疏國公府,蘇瑾妍並未說得太熱絡。


    老太太應承她過府為客,不過是因為不能亦不好拂了蕭家的顏麵。可在宮闈之內,二姐姐是站在俞貴妃那一邊的人,外人眼中蘇家的立場自然不言而喻。前兩日從俞府迴來,老太太見俞家派了護衛送她,自明白她與俞恆重歸於好,於是這幾日對她又是好言相向。


    聽蘇瑾妍說了一通,老太太眯著眼抓過她的手,對旁邊的佟媽媽吩咐道:“去將早前吩咐廚房做的芝麻糕拿來,妍兒小時候最愛那個味了。”


    蘇瑾妍順勢坐在了她的身旁,依偎著謝道:“祖母真好,還記得我愛吃這糕點。”


    老太太便慈愛地撫了撫她的發,“今兒你二嬸去了東平侯府,才迴來,說俞夫人問到了你呢~”


    蘇瑾妍聞言,低首輕輕“哦”了一聲。


    老太太見她沒有激動,全當她是害羞,徑自說道:“我看著你倆倒是挺合得來的,祖母也不擔心他今後欺負了你。原想著從陵城迴來就要給你們張羅親事,現在……唉。”


    憶起法華大師的那幾句話,老太太心頭就鬱悶之極。那話說得,豈不是蘇家一輩子都不能和俞府聯姻了?這種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她可真舍不得放棄,亦不甘看著它溜走。


    蘇瑾妍沒有表態,她知曉那幾句話俞恆不信,可兩方長輩擱在了心上就夠了。俞夫人的顧慮較多,畢竟直接關聯的是他們東平侯府,雖能被人說的動搖,卻遲遲不肯輕易應下。


    至於自家老太太,縱使不願輕信可到底也不敢褻瀆神明。望著她左手裏的佛珠,蘇瑾妍莞爾輕道:“妍兒一切都聽祖母的安排。”


    此刻,便就隻等蘇瑾妤了……


    老太太樂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真是個可人的孩子。”


    佟媽媽領著春蘭進了屋將糕點擱在案幾上,“七姑娘,這可是老太太親自吩咐人給您做的。”


    蘇瑾妍道了謝,捏起小塊咬了口,嘴中清甜,抬眸愉快道:“真好吃。”


    老太太滿目寵溺。


    蘇瑾妍方離開不久,玉蘭閣的甘枝就到慈雲閣找到了院裏的於媽媽神色慌張道:“媽媽,我家姑娘身子不舒服,還求老太太讓人去請個大夫瞧瞧。”


    三姑娘已經好幾日沒來慈雲閣了,老太太也從未讓人去請她來過。但多少年來,這可一直都是她心尖上的人,雖說前陣子犯錯惱了老太太,但於媽媽一點都不敢耽誤,立即就進屋傳了話。


    老太太皺了皺眉讓甘枝進屋迴話。


    “這幾日天兒暖和,三姑娘怎的又生了病?”


    甘枝跪在地上,怯生迴道:“姑娘說她自知犯下彌天大錯不敢奢求老太太原諒,隻好懷懺悔之心,抄下七七四十九篇佛經,亦不知能否抵過。姑娘這幾天日夜反思、挑燈抄寫,昨夜裏稱屋裏悶便讓奴婢開了窗戶,結果不小心受了涼。”


    老太太微有動容,責怪道:“明知身子不好,還開窗,她這是拿自個開玩笑?”


    “姑娘說她糊塗,借風醒腦。”甘枝說完忙又俯身。


    “糊塗?”老太太一拍案桌,“她現在倒是知曉了,當初怎的就不顧後果的?”話雖訓責,人卻跟著站起了身,吩咐人去請大夫,自己又往外而去。


    眾人連忙跟上。


    蘇瑾妤的主臥裏空無一人玉蘭閣的婢仆們垂頭無聲。老太太站在門口,大問道:“三姑娘呢?”


    桑葚聞風而來,踏進屋就低首迴道:“迴老太太,姑娘正在書房呢老太太便移至對麵的小書房,才走上台階就聽到裏麵一陣痛苦的咳嗽聲,心中的擔憂促使她步子加快。走進去,蘇瑾妤果真還規矩地坐在了書桌前抄寫,時不時又掩手咳嗽。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女子抬頭,蒼白的臉上盡是憔悴。待等見到是老太太,驚喜地起身就道:“祖、祖母,您怎麽來了?”


    之前的怒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老太太緩聲上前,“都病了,怎還這樣勞累?”


    “不勞累,孫女手腳慢,都沒寫多少。”


    見到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些白紙黑字上,蘇瑾妤解釋後又輕問:“祖母,您怎麽來了?”


    她側身離開書桌,跟著望向門口的甘枝,方張口又咳嗽了幾聲,“這些婢子也真是的,我都說了不必驚動府裏,一點小毛病還勞祖母您親自跑一趟。”


    “什麽一點小毛病?你的身子最是嬌弱,受不得涼也受不得累。


    自個知曉情況還這般,是要擔心死我老人家哦?”蘇瑾妤聞言,當下毫不猶豫地就跪在她腳邊,“孫女自知罪孽深重,令家族蒙羞,做出那般出格的行為,枉費了祖母的精心教養。惹您生氣不說,如今還要您為我操心,著實不孝至極。”說得目光涔涔,一臉自責。


    老太太閉了閉眼,仲了伸手又停下,對著旁邊的人道:“還不將你們姑娘扶起來!”


    蘇瑾妤由婢子攙扶,跟著老太太迴到主臥,親自奉了茶。


    老太太仲手接過,揮退了旁人,拉過她的手感慨般道:“你是在我跟前長大的,是什麽性子我最是清楚。上次你私會俞世子一事,雖是情難自控,可到底是逾矩了。”


    蘇瑾妤張口便解釋,說自己對俞世子沒有非分之想。


    熟料老太太目露失望,歎息道:“難道我是不明是非的人,當初為什麽罰你?”睨了眼茫然的人,她出言道:“你大姐迴府那日,你與她在院裏說的話我也知曉。你心中是傾慕了俞世子的,可就是顧著姐妹情分,所以才將他讓給了你七妹。”


    蘇瑾妤大為驚訝,老太太怎麽會知曉?


    後者卻似知曉妯的疑惑一般,“你大姐心中一直惦記著你,早前也跟我提過你的終身大事。她說現下七丫頭都在議親了,你作為姐姐如何能耽誤?否則外人見了,對你的名聲不好。


    你不喜歡曹家二少爺,我和你母親、大姐並不逼你。隻是,俞家世子對妍兒的感情你也看在眼裏,切莫再糊塗了。”


    “孫女不會。”


    蘇瑾妤抿了抿唇,心中懊悔不已。當初隻是見蘇瑾嬋為自己不平,想著就順勢肯定了她的猜測,好讓她對自己更生憐惜關切。熟料她這長姐做得這般稱職,竟是轉身就和老太太商量自己的親事了?


    她嫁得歡樂,現在插手管起這檔子事?誰要她多生事端!


    “你大姐說了,曹家有幾家親戚和世交中都有合適的男兒,她都幫你留意著。隻是現在她個是雙身子的人,出入不太方便,曹夫人也緊張著,沒有精力。說是讓你們先見見麵,待今後再做定奪。”


    老太太說著,望向蘇瑾妤的眸中又帶著惋惜,“本是想安排好了之後再告訴你的,熟知你居然和俞世子鬧了這樣一出。事肯定是傳揚了出去,估計不太好辦了。”話中隱隱地帶著愁苦。


    蘇瑾妤就盼著這事不能成,心中大聲叫好。隻是白白的,讓世人都知曉了自己中意俞恆,這可算是哪門子事?怪不得上迴不管她如何辯解,老太太都不信自己。


    八妹妹還埋怨著自己,七妹又喜歡自作主張,唉······


    見她不說話,老太太以為她是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拉過她手卻覺得冰涼,擔憂著問道:“怎麽不多穿點,身子這樣涼?”


    蘇瑾妤抽迴了手,靈眸一轉,跟著撲過去就哭道:“我以為祖母不要我了,我以為您再也不會關心我了。”


    老太太微頓,跟著拍了她的後背道:“傻孩子,我怎麽舍得怪你。祖母啊,這是氣你,好好的機會不珍惜,偏將心上人讓給了七丫頭,現在後悔了吧?你這孩子,如果早前和俞世子多往來,他心中的人肯定就是你。現在見你難受,我都替你心疼。”


    蘇瑾妤想,如今都這般了,再辯駁還真沒什麽意思。若是讓人知曉自己舍己成全七妹,府中人待自己的態度自然不再是如此了吧?於是,她眼中淚水流得更歡,抽泣道:“祖母,那是我妹妹,我怎麽忍心奪她所愛?”


    老太太更添慈愛,“你啊,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希望七丫頭記得你才好。”


    “孫女盡姐姐的指責,不圖七妹些什麽。”蘇瑾妤抬頭,尤帶淚痕的玉麵更讓人心生憐意。


    須臾,大夫過來診脈,隻說是著涼所致,不嚴重吃幾貼藥就能好。


    然離開的時候,還說病人是心情鬱結,勸著別太費神。


    老太太聽著,忙讓蘇瑾妤躺到了床上,再不許她抄那些勞什子經書,嚴肅道:“一個姑娘家,好好將身子調理好,別想著其他。女兒家身子不好,今後到了夫家都吃虧。”


    蘇瑾妤乖乖點頭,撒嬌道:“祖母,孫女知道了。”


    老太太頷首,跟著似想到了一事,“聽說你前日去六丫頭那坐了半晌?”


    蘇瑾妤神色微緊,輕迴道:“本是想找範姨娘的,她跟在您身邊念誦經文,我想討教一二。”


    老太太並未為此生氣,隻似提醒道:“有什麽直接去慈雲閣找我。她們母女,你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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