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迴到絳綾閣,才方坐下,披了紫羅蘭蘿纏枝蜀錦披風的蘇瓚就來了院子。


    蘇瑾妍才用熱水泡了腳,換了輕便的衣裳蜷在炕上。見到來人,也不起身招唿,隨意親切道:“八妹妹今兒個怎麽出門來了?”


    “今兒天氣好,方去了三姐姐那,經過這兒的時候就想著進來看看你迴家沒。”蘇瑾神態自怡,隔著矮幾好奇道:“七姐今日去學士府,可是見著了不少人吧?”


    蘇瑾妍微愣,頷首道:“是啊,張府開年後第一次宴客,去的人很多,但我都不太認識。”想起那種周邊都是陌生人的感覺,蘇瑾妍就渾身不自在,“都不是慣常的親戚,在那邊也挺悶的。”


    “那麽多人,怎麽會悶呢?”蘇瑾似是想不太通。


    “人雖多,但不知根底的,我亦不想亂攀交情。不過好在舅家的表姐也去了,否則就真是無趣了。”雖說張家的姐妹待自己很友善,但那麽多姑娘,她又怎可能時時陪在一旁?


    “七姐可見著了大姐?”


    蘇瑾妍搖頭,“未曾見著,但張家少爺與曹府二少爺相識,聽說連大姐夫都去了,隻是我沒見著。”


    “三姐說,張府設宴,必有王侯之家前去,早前我還不相信,沒想到平陽侯府真的有人去了。”蘇瑾徑自說著,複又抬眸,拉了蘇瑾妍就緊問:“七姐可與我說說,都去了哪些人,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蘇瑾妍便真低首思忖起有哪些家族,可才想到一半,卻又似意識到了什麽,輕聲迴道:“相府的人去了,蕭國公府的人也去了,安平侯府……”止了話,仔細觀察起對麵人的神色見她果真凝目期待,“我沒有見到,想來是不會去的吧。”


    “哦。”蘇瑾低低應聲,便與蘇瑾妍說了些平日瑣事。


    “妹妹的繡畫準備得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下個月俞夫人大壽之前,我一定能完成。”提到這個,蘇瑾才有了精神。


    蘇瑾妍便笑,“妹妹好生重視,從前這時候你可都跟著二嬸四下走親戚呢~”


    “哪有,七姐盡取笑,我也有出門的。”似是被窺視了心事的小姑娘滿臉羞訥,連神色都不自在了起來。


    並沒有深談下去,隻是待八妹妹走了,蘇瑾妍才揣測起各種蘇瑾妤可能與蘇瑾說的話。


    羅氏至苑源樓換洗之後,習慣性地到慈雲閣與老太太請安。


    盯著眼前端坐的媳婦,老太太眯了眯眼,“早前咱們家宴客,竟是忘了請上你這位義姐你該提醒我一聲的。”


    羅氏聞言便迴道:“兒媳也不曉得張夫人會請我和妍兒,之前在羅府時可沒聽她說起。”


    “你其他幾個姊妹府上可也有人去?”老太太聲音淡淡,眼神卻透著清明。


    羅氏才意識到想這個搖頭納悶,“經母親一說,兒媳倒是才發現,除了我娘家嫂子和侄女,其他人倒是都沒見著。”


    似是意料之中,老太太並無波瀾,繼續數著手中的佛珠,閉眼吩咐道:“什麽時候也請張夫人和張家姑娘來府上吃個飯,也不枉你們姊妹一場。”


    羅氏頷首稱是。


    過了五六日,宮裏有消息傳出如妃的小公主病了。雖說相隔兩地,蘇府的人不能進宮探視,但眾人皆緊張不已。孟氏更顯著急,便是在老太太跟前,也止不住嘀咕、記掛。


    未過幾日,便有宮人請了蘇二太太進宮稱是貴妃特地為如妃向太後說了話。


    晨曦而出,日落才歸,比從前哪次都久。孟氏迴府後麵色並不好,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直衝衝地去了慈雲閣。睨著老太太躊躇了許久才開口,“母親,如兒說,務必在今年入秋之前,和俞府將親事給定下。”


    老太太有些不明,不解道:“怎麽這樣著急?”


    孟氏似有閃爍,終究還是開口:“如兒人在宮裏,並不是什麽話都好與我說,她這樣叮囑,自然是有道理的。”跟著揉了揉手中帕子,又添道:“她還說,若是兒太小,便自家中尋個旁的姑娘。”說出這話,心中又極不甘心。


    “旁的姑娘,這是什麽意思?”老太太倒是有了底。


    “本來兒是如兒的親妹子,讓她嫁進俞家自然最好,然到底年紀太小,怕過個兩三年會生變數。如今,俞家世子已到了適婚年紀,如兒說貴妃應了,讓咱們蘇府出個世子夫人。”


    老太太當下大喜,堆著笑意挑眉問:“可是當真?”


    孟氏點頭,她不敢忘女兒的千叮萬囑。


    歡喜是一迴事,但老太太自不會忽視這其中的問題,俞家莫名其妙-地突然能允自己一個世子夫人的位置,這可就是東平侯府未來的主母。


    “是不是娘娘在宮中幫了貴妃什麽忙?”


    老太太這話才一出,孟氏便心生難受,眼圈兒微紅,但麵上卻搖頭,“不是的,母親莫要多想。”


    老太太神色一凜,“你這是什麽話,莫不是欺負我老婆子眼神不好,連你的異樣都看不出來?”見對方依舊不說話,便拉下了臉,“你是什麽性子我怎會不知,能鬆口說將丫頭換下,可不就是有個非不得已的理由?”


    孟氏抬頭,身前的衣襟上似是還殘留著濕意,那是方才在宮中母女獨處時,她趴在自己身上痛哭留下的。


    “兒媳、兒媳不敢。”麵帶忐忑地立起了身。


    老太太神色嚴肅了起來,“怎麽,還不願說?”


    孟氏當下低頭,“兒媳是真的猜不透如兒的意思。


    宮闈黑暗,自古以來就有數不清地算計與陰謀,且都是難以對外人言的。老太太了解孟氏秉性,心中若裝那等大事一定不敢隱瞞,複又讓她坐下,沒好氣地道:“那你哭個什麽?”


    “母親,兒媳總覺得如兒有事瞞著我。”迴想早前情景,孟氏思量著又道:“莫不是公主要不好了?”


    老太太揮了揮手,斥道:“盡說這些沒譜的,公主若是不好,她此刻還有心情見你,和你說這些事?”


    孟氏想想也是,就將疑惑壓了下去。


    “娘娘可有說,讓誰嫁去東平侯府?”這才是正經事,老太太迫不得已想與俞府結親。


    “沒有,她說任憑家裏做主。”


    老太太想了想,最後盯著孟氏道:“既然丫頭不成,那便要在你幾個侄女裏選上一位了。”


    “母親,兒媳聽說江南醫者頗多,咱們遍訪名醫,將五姐兒的腿疾給治好,如何?”終是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想法。


    老太太哪能瞅不清孟氏的打算,她便就是想做俞家世子的嶽母,如何都不願白白放開機會。心知她這層意思,卻也不明說,隻提醒道:“不是說這個事要盡早定下嗎,哪還有時間去請人治療丫頭?再說了,就是五姐兒身子健好,東平侯府那般顯赫的人家,還真能娶了咱們家庶女做未來主母?你也不動腦子想想。”


    孟氏抿了抿嘴唇,便湊前出言:“兒媳和如兒提了,她並未反對。”


    見她還真有這個意思,老太太輕哼一聲。


    孟氏便再不敢說下去。


    頃刻,老太太又問:“娘娘還說了些什麽?”


    孟氏想了想,便發現自己還真給忘了一事,連忙開口:“娘娘問了大嫂和學士府往來的事。”


    老太太提了精神,“然後呢?”


    孟氏略有吱唔,“怕是貴妃娘娘對這事有了微詞。母親您想想,學士府張夫人和國公府蕭夫人那可是嫡親的姐妹,大嫂與她們往來,不是在告訴外人,說咱們蘇家要……”點到為止,她亦不直言。


    老太太身子往後微仰,沉吟道:“平陽侯府與國公府,咱們是隻能交好一邊。”


    “如兒在宮裏,還要貴妃照拂。”孟氏小聲提醒,似是替老太太做決定。


    後者沒有應聲。


    次日,蘇瑾妍去給羅氏請安的時候,聽得她說道:“妍兒,下個月東平侯夫人大壽,你二嬸說帶你們姐妹一起去。”


    蘇瑾妍一顆心直跳,勉強壓下那份緊張,用自以為平淡的聲音問道:“母親,女兒從未去過東平侯府。”


    羅氏臉上卻有笑意,安撫般道:“到時候跟著你二嬸,與上次去你芳姨家一樣就好。”


    “母親,我可不可以不去?”


    “傻孩子,大家都去,你怎麽能不去?”羅氏好笑地說著,複又叮囑道:“俞夫人過壽,聽說你八妹妹以繡畫為賀禮,你迴去也要準備一份。”


    蘇瑾妍漫不經心地應下。


    走出苑源樓,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隱約還帶了幾分暖意,蘇瑾妍卻隻覺得步子沉重。還是要去東平侯府,竟是也躲不過······想起蘇瑾妤上迴所謂的“出奇製勝”,心中更是煩躁。


    當真要和前世一般,在俞夫人的壽宴上“表演”一場?許是經曆地多了,現在的她覺得當初那種行為很是幼稚與可笑。


    步子緩緩往前,正想得投入時,突然胳膊被人勾住,讓她渾身一震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蘇瑾妍轉頭,就瞧見極顯激動的蘇瑾妤,她帶著自己往前快走一段,便言道:“七妹,母親可與你說了要去東平侯府的事?這可是好機會,你一定要在俞夫人麵前將八妹妹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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