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頭讓林紅休息了四天,其實到了第三天的夜晚,林紅的身體已經衝動起來了,她輾轉反側,渴望著李光頭此刻就壓在她的身上。她和宋鋼結婚二十年,她的性欲沉睡了二十年,如今年過四十了,突然被李光頭喚醒,她的性欲開始洶湧澎湃了,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終於知道自己有著多麽強烈的性欲。第四天的晚上,李光頭的黑色奔馳來到林紅的家門口時,聽到喇叭聲的林紅激動的渾身發抖,她兩腿顫抖地走出屋門,鑽進了李光頭的黑色奔馳。

    此後的日子,李光頭的奔馳寶馬轎車每天都來接送林紅,有時候是大白天來寶馬,有時候是大半夜來奔馳,李光頭日理萬機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空,什麽時候空下來了,他就什麽時候和林紅睡覺了。林紅不再羞羞答答,每次抱住李光頭的時候都像是要勒死他一樣,甚至開始主動去扒掉李光頭的衣服。李光頭沒有想到林紅會如此強烈,驚訝地對林紅說:

    “他媽的,你比我還要厲害。”

    林紅有了第一個晚上的教訓以後,知道自己承受不了李光頭接二連三的做愛,就和李光頭約法三章,二十四小時內最好隻幹一次,最多隻能幹兩次。林紅說了一句讓李光頭聽了嘿嘿笑個不停的話,林紅說:

    “你就讓我多活幾年吧。”

    接下去的三個月裏,林紅差不多天天和李光頭做愛,在李光頭家的床上,在李光頭辦公室的沙發上,在飯店的包間,在夜總會的包間,有一次深更半夜竟然在奔馳轎車裏,李光頭突然心血來潮,既不想去家裏的床上幹,也不想去辦公室的沙發上幹,他想在車裏幹,他讓司機上廁所去,不管他有尿無尿有屎沒屎,都讓他去廁所裏蹲上一個半小時再迴來,然後兩個人四條腿四條胳膊在車裏見縫插針地放好了,哼著叫著幹了一個小時。

    李光頭和林紅瘋狂做愛三個月以後,突然覺得沒有新鮮感了,他們在床上,在沙發上,在地上,在浴缸裏,在車裏,而且站著坐著跪著躺著趴著,前後左右什麽姿勢都用過了,林紅什麽樣的聲音也都喊叫過了。失去了新鮮感的李光頭開始懷念過去的歲月,他開始對林紅說,要是二十年前就和她做愛那就太美了。李光頭告訴林紅,那時候天一黑李光頭就想象著她身體的兩三個部位起勁手淫,李光頭問她:

    “你知道我一年裏有多少天在為你手淫?”

    林紅搖搖頭說:“不知道。”

    李光頭說:“三百六十五天,過年過節都沒休息。”

    然後李光頭兩眼放光,對著林紅喊叫:“那時候你是個處女!”

    李光頭喊叫了三次以後,決定送林紅去上海的大醫院做處女膜修複術。當林紅重新是個處女以後,他要和她真正做愛一次,而且要把這次做愛當成是二十年前發生的。這次做愛完了以後,他們從此不再做愛了。李光頭揮著手說:

    “我就把你還給宋鋼啦!”

    林紅知道兩個人分手的時候快要到了,突然感受到了失落,她在李光頭的瘋狂裏充分滿足了自己的瘋狂,那些日子她的內心和身體分離了,而且越分越遠,仿佛中間隔著千山萬水,她的內心每天都在思念著宋鋼,她的身體每天都在渴望著李光頭。她不知道以後沒有了強勁的李光頭,自己如何度過那些漫漫黑夜?林紅的性欲就像森林之火,燃燒起來後就很難撲滅了。林紅悲哀地感到自己已經無法迴到過去的清心寡欲,為此她仇恨自己,可是她對自己又是無可奈何。

    這時林紅隱約感到宋鋼快要迴來了,那個帶走宋鋼的周遊一個月以前突然出現在蘇妹的點心店,林紅聽說了,也看到他了,當時心裏一驚,想走上去問問宋鋼的情況,可是李光頭的白色寶馬轎車過來了,她的勇氣沒有了。後來是讓劉副去周遊那裏打聽,林紅才知道宋鋼暫時不會迴來,宋鋼在海南島繼續做著保健品生意,周遊告訴劉副,宋鋼掙到大錢了,沒興趣迴家了。

    林紅還是忐忑不安,她每天都在擔心宋鋼會突然迴來,這樣的擔心讓她身體的欲望逐漸冷卻下來,讓她想到宋鋼的時候就會眼淚汪汪,讓她覺得自己是在犯罪,於是她不再那麽強烈地渴望李光頭了。她覺得和李光頭有這樣的三個月應該足夠了,等到宋鋼迴來後,她就會加倍地去愛護宋鋼,她了解宋鋼,這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男人,不管她做了什麽對不起宋鋼的事,宋鋼都會一如既往地愛著她。所以她希望在宋鋼迴來之前結束和李光頭的關係,她一口答應去上海做處女膜修複術。

    第二天李光頭就和林紅坐上寶馬轎車去了上海,李光頭要去北京和東北洽談生意,一走就是半個月,他知道處女膜修複手術一個小時就可以做完,他要林紅在上海等著他,寶馬轎車和司機留在上海供林紅使用,讓林紅剩下的日子裏在上海吃喝玩樂逛商店買衣服。

    周遊是在金秋十月的時候出現在我們劉鎮的,就像他第一次來時一樣,提著兩個大紙箱從長途汽車站走了出來,這次紙箱裏裝著的不是人造處女膜,是孩子的玩具。周遊叫了一輛三輪車,一付衣錦還鄉的模樣坐了上去,沿途看著劉鎮的男男女女,遺憾地對三輪車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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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化不大,還是過去那些人。”

    三輪車來到了蘇妹的點心店,周遊下來後多付給車夫三元錢,讓車夫替他提著兩個大紙箱。周遊神氣十足地走進了點心店,看到坐在收款櫃台裏的蘇妹時,仿佛他不是銷聲匿跡了一年多,隻是出差四五天而已,他親熱地叫了一聲:

    “太太,我迴來了。”

    蘇妹受了驚嚇似的麵如土色,看到周遊若無其事地走向自己,蘇妹渾身顫抖地從櫃台裏走出來,躲進了裏麵的廚房。周遊微笑地轉迴身來,環顧四周,看到一些吃著包子的群眾目瞪口呆,他用點心店老板的語氣問他們:

    “味道不錯吧?”

    然後周遊看到了驚愕不已的蘇媽,蘇媽懷裏抱著一個四五個月大的嬰兒,周遊笑著走向了蘇媽,他甜蜜地叫著:

    “媽,我迴來了。”

    蘇媽也像女兒一樣渾身顫抖了,周遊從不知所措的蘇媽懷裏抱過來嬰兒,親了又親,親熱地問嬰兒:

    “女兒,想爸爸了沒有?”

    周遊讓車夫打開兩個大紙箱,把所有的玩具都放到一張桌子上,將他女兒放在了玩具中間,旁若無人地和女兒一起玩耍了。老實巴交的蘇媽吃驚地看著周遊從容地與點心店的群眾周旋,群眾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這個人弄大了蘇妹的肚子。群眾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說話了,指著在桌子上玩耍的女嬰問周遊:

    “這是你的女兒?”

    “當然。”周遊不容置疑地迴答。

    群眾互相看來看去,再問周遊:“你和蘇妹結婚了?”

    “當然。”周遊仍然不容置疑地迴答。

    “什麽時候?”群眾刨根問底。

    “以前。”周遊幹脆地說。

    “以前?”群眾糊塗了,“我們怎麽不知道?”

    “你們怎麽會不知道?”周遊也是一臉的糊塗。

    這個江湖騙子一邊逗得女兒嘎嘎直笑,一邊與群眾胡說八道,說得群眾一個比一個糊塗,到頭來真有群眾相信他的話了,群眾對群眾說:

    “他們真的結婚了。”

    蘇媽是連連搖頭,心想這個周遊真是大白天說瞎話。蘇妹躲進了廚房以後沒再出來,天黑後聽到周遊還在點心店裏和劉鎮的群眾高談闊論,她實在沒臉出來見人,就走出廚房的小門,悄悄迴到家中。到了晚上十一點,點心店關門打烊了,周遊抱起已經睡著的女兒,跟在蘇媽後麵從容不迫地迴家了。周遊一路上都在親熱地和蘇媽說話,蘇媽低著頭一聲不吭,她幾次都要把外孫女抱迴來,周遊幾次都是客氣地擋迴去,他說:

    “媽,我來抱。”

    周遊抱著女兒跟著蘇媽迴到了家中,蘇媽沒有馬上關門,遲疑地看了看周遊,最後還是不忍心把他趕出去。周遊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三天,這三天裏隻要周遊在家裏,蘇妹就在臥室裏閉門不出,周遊的神態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高高興興地和蘇媽一早出門去點心店,深夜後又高高興興地和蘇媽一起迴到家中。這三天裏蘇妹沒去點心店,她和女兒呆在家裏。周遊十分知趣,雖然三天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可是迴家都是深夜了,女兒又在蘇妹的房間裏,他沒說一個字,自覺地睡在了沙發裏。到了第四天的晚上,蘇媽推門走進了蘇妹的房間,在蘇妹的床上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不管有多少不對,你的男人起碼還知道迴來。”

    躺在床上的蘇妹嗚嗚地哭了,蘇媽歎息一聲,抱起熟睡中的外孫女走了出去,走到已經睡在沙發裏的周遊麵前,周遊霍地跳了起來,想從蘇媽手中抱過來女兒,蘇媽搖搖頭,指了指蘇妹的房間,周遊看到蘇妹的房門虛掩著,在女兒臉上親吻了一下,堂而皇之地走進了蘇妹的房間。周遊關上房門以後,像是每個晚上都在這間屋子裏睡覺一樣,熟練地走到床前,鑽進了被子,摁了一下開關熄燈。蘇妹背對著他睡,他不慌不忙地側身抱住了蘇妹,蘇妹掙紮了幾下還是讓他抱住了,他抱住蘇妹以後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輕描淡寫地說:

    “我以後不想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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