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開皇九年,己酉,即西元589年。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大事兒!


    比如說,鴨綠江畔,一個叫做高句麗的國家,厲兵秣馬,準備進攻大隋。


    話說,高句麗國家之人素以不要臉聞名,江湖傳聞,其國民臉皮平均厚度相當於遼陽城的城牆角拐彎處的厚度再包上三層十五公分厚的鋼板。


    雖然臉皮厚度冠蓋天下,然則,這高句麗的綜合實力實際上並不咋地。


    偏偏此時的高麗王高湯,人送綽號“高大膽兒”,據說這家夥的膽子曬幹了比窩瓜還大。


    這“高大膽兒”確實膽大包天,趁著隋朝攻略南陳之際,居然聚草屯糧,準備吞掉大隋,當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高句麗意圖謀反的消息傳到長安後,隋文帝楊堅大怒,就給這高麗王高湯“高大膽兒”發了一封詔書,內容大抵就是比較了一下敵我雙方的軍事實力,然後就說我大隋收拾你高麗就跟打孫子一樣容易,所以,你們這些棒子,自求多福!


    大概是為楊堅的王八之氣所懾,那“高大膽兒”接旨之後就被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抖若篩糠。


    而後又提心吊膽地強撐了半年左右,這位棒子王高湯,終於精神崩潰,被活活嚇死了!


    “高大膽兒”掛掉之後,其子高元繼位。


    高麗棒子本就居心叵測,如今又有了這個“殺父之仇”,於是,雖然不敢明著造反,可實際上,高元依舊在暗地裏孜孜不倦地陰謀著顛覆大隋的反動計劃。


    放下高麗棒子如何陰謀鬼祟不提,單說開皇九年這一年,中土大隋的文帝楊堅,開始積極推行廢郡為州製度。


    具體如何廢郡為州暫且不表,隻不過這其中有兩個影響比較長遠的事情,那就是,錢塘郡改為杭州,吳郡改為蘇州,這也是蘇州、杭州的稱謂首次在華夏曆史上出現。


    不過,以上這兩件事,都是以另外一件事的發生為前提的,其影響力也遠比不上另一件的事情深遠。


    那就是,在後主陳叔寶的不懈折騰之下,風雨飄搖的南陳帝國終於走到了末路。


    “春,正月,乙醜朔,陳主朝會群臣,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陳主昏睡,至晡時乃寤。”


    “正月,乙醜朔”,說的就是隋開皇九年正月初一。


    這天大霧漫江,入鼻辛酸。(疑似酸霧,可那年代好像沒有汽車尾氣之類的?)


    於是,酒色過度早已被掏空了身子的陳叔寶,在早朝時被大霧給熏得暈了過去。


    而江北,老謀深算的隋朝將領行軍總管賀若弼,在沒向元帥楊廣及元帥長史高熲請示匯報的情況下,借著大霧的掩護,指揮著隋軍在廣陵悄悄地渡過了長江。


    南陳守軍還以為隋軍依舊是在玩佯動,猝不及防之下,潰敗!


    同一天裏,另一位隋將行軍總管韓擒虎,率五百精銳出廬江由橫口夜渡長江,襲占采石(今安徽馬鞍山西南)。


    庚午(正月初六),賀若弼攻下重鎮京口(今江蘇鎮江)。隨後,以一部駐紮曲阿(今丹陽),而賀若弼本人則率主力西進,兵鋒指向陳都建康(今南京)。


    辛未(初七),韓擒虎攻姑蘇(今安徽當塗),半日而克。後沿江東進,直逼建康。


    壬午(正月十七),行軍總管宇文述率所部三萬隋軍渡江進占石頭(今南京城西清涼山),至此,隋軍終於完成了對陳都建康的包圍。…。


    半個月多一點兒的時間就被隋朝打到了家門口,不隻是因為隋軍兵精將勇、作風頑強,也不完全是因為陳軍軍心渙散戰力低下,究其根本,更主要的原因在於陳叔寶這個當皇帝的實在太豬頭了!


    須知,此時,建康城內尚有十餘萬帶甲之士,可這十萬甲士竟然全都躲在建康城內紋絲未動,任由隋軍攻城略地。


    正月初一,隋軍發起進攻,而直到正月初四,神經大條的陳叔寶才相信隋軍是來滅陳國了,而不是在逗陳國玩兒!


    意識到不妙,陳後主連忙下詔親帥陳軍拒敵,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並為都督,


    實際上,真正領軍拒敵的隻有陳軍一個,而南陳第一勇將蕭摩訶,還有樊毅、魯廣達這些都督,隻是掛名的,這三位都督的實際任務蹲在建康城保護陳叔寶的安全。


    期間,蕭摩訶等將領屢次請命,都被陳叔寶拒絕,眾將提出的拒敵之策也都未被采納。


    這裏麵有一個緣故,那就是,陳叔寶意識到隋軍打來後,已經嚇傻了!就知道日夜哭泣,把朝政都扔給了寵臣施文慶。


    而那位寵臣施文慶卻趁機進讒言說,諸將功高賞薄時有怨言,不可委以重任!


    對於這位很詩人、很文藝的寵臣施文慶,與之臭味相投的陳叔寶那可是相當的信任!


    所以,凡是那些武將們讚成的,陳叔寶就統統反對!


    直到正月二十,隋軍完成包圍建康的第四天,陳叔寶也不知道哪根兒筋搭錯了,竟忽然來了勇氣,大發神經,強令蕭摩訶出城迎戰。


    蕭摩訶驍勇異常,是與隋朝的魚俱羅齊名的絕世猛將,人稱“南摩訶,北俱羅”。


    雖然都是驍勇,可這二人還是略有不同的。


    蕭摩訶之勇重“氣”,人稱“氣冠三軍”。這裏的“氣”,不僅包括內息真氣,還有氣概、氣勢。將“氣”修至極致的蕭摩訶一旦率軍發起衝鋒,那當真是氣勢如虹,所向披靡。


    而魚俱羅之勇在力,一身武藝早已達到舉輕若重、出神入化之境。據說這魚俱羅,隨便用一根草棍,都能發出萬鈞之力。力之極致,一舉一顰,都有著莫大威力。比如:這魚俱羅就算以最平常的語氣說話,聲音都能傳出數百步遠,他的親兵好多都被震成了聾子。


    書歸正傳,單說此番蕭摩訶率軍出城迎戰。


    正常而言,當此危急存亡之際,以蕭摩訶之能,在配合著三軍用命的話,即便不能力挽狂瀾,也應該能打出點兒威風、打出點兒煞氣來,怎麽著,也能殺傷幾千上萬的隋軍!


    事實上,蕭摩訶也確實打出了一點兒軍威。


    賀若弼雖然也是當世名將,但比起蕭摩訶來,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兩軍對壘之際,蕭摩訶率軍一個衝鋒,便殺得隋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蕭摩訶便四次打破賀若弼的軍陣,逼得隋軍四度後撤。


    所幸賀若弼素來統軍有方,此番雖敗,卻仍能夠勉強保持著軍隊不潰散。


    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這南陳皇帝陳後主陳叔寶,很明顯就是個自作孽的主兒。


    這廂蕭摩訶剛一出城,建康城內,陳叔寶就把蕭摩訶的老婆抱上龍床,深入淺出地交流人生哲理去了。


    前線,蕭摩訶正在戰場上殺得興起,眼看再有一個衝鋒就能夠徹底擊潰隋軍了,卻驀地驚聞頭頂鋼盔變綠,於是一個筋鬥栽下馬來,徹底的泄了!…。


    可憐蕭摩訶一世英明,竟被被一個名叫員明的小小隋將生擒活捉,可悲,可歎!


    失了主將的隋軍頃刻之間便轉勝為敗,並且敗得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陳軍全線潰敗之際,另一廂,韓擒虎率伍百精騎趕至,陳將任忠請降,蔡征懼潰,韓擒虎自朱雀門攻入建康。


    正和蕭摩訶的老婆深入交流著人生哲理呢,驀地驚聞隋軍入城的消息,極度震精之下,陳叔寶一泄千裏、徹底的萎了!


    驚懼之下,陳叔寶也顧不得和蕭摩訶的老婆交流生人原理了,褲子都沒顧得上穿,卻居然還記得拉上最寵愛的妃子張麗華,哆哆嗦嗦地躲到景陽殿的一口枯井裏麵,打算和隋軍玩躲貓貓的遊戲。


    可惜,陳叔寶這躲貓貓的遊戲沒玩多久,就被隋兵找到。


    這幾個隋兵也夠兇悍,居然不喜歡躲貓貓,而是喜歡玩打田鼠。


    幾塊石頭砸進井裏,陳叔寶這個陳後主終於不蛋定了,連滾帶爬地就從井裏爬了出來,光榮地當了一名俘虜。


    後人有詩詠其事曰:


    整整複斜斜,隋旗簇晚沙。


    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


    誰憐容足地,卻羨井中蛙。(杜牧《台城曲》)


    丙戌(正月二十一),晉王楊廣入建康。


    至此,隋朝已經基本上完成了南北統一的霸業,還剩下的就是各州郡一些小股頑抗勢力,可已經無力改變大局了。


    雖然行為很敗家,可畢竟幫助隋朝完成統一霸業,從這方麵講,陳後主還算是方麵居功至偉的,還談不上坑爹。


    然而,正月二十,也就是建康城破的這天晚上,又發生了一宗相當勁爆的大事,讓陳後主終於背上了坑爹的罵名。


    事情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陳朝的開國皇帝陳霸先,也就是陳叔寶他爹的伯父,在謀奪天下之時,曾經設計殺掉了自己的上司,梁太尉王僧辯。


    這一年是北齊承聖四年,西元555年。


    王僧辯的次子名叫王頒,字景彥。王僧辯死的時候,王頒被留在了荊州,所以沒被牽連到,後來輾轉跑到了北方。


    這個時候北方還是北魏,隻不過已經分裂為東西二魏。雙方都是兩個權臣扶植的一個原北魏皇族所建立的傀儡政權。


    王頒當時到的是西魏。


    沒過兩年,西魏的傀儡皇帝被宇文護趕下台。


    這宇文護也是個妙人兒,居然沒有急吼吼地自己當皇帝,而是把自己的一個堂弟,宇文覺捧上了皇位繼續當傀儡,改國號為北周。


    北周之時,王頒被征召為左侍上士,之後又任漢中太守、儀同三司等職。


    北周持續了二十四年,期間一共換了五個皇帝,最後被大丞相、國丈楊堅給篡奪了。


    楊堅篡周後,改國號為隋,楊堅也就是隋文帝。


    而王頒也就成了隋朝的臣子,並在文帝期間,曾率軍平定蠻族,因功加封開府及蛇丘縣公。


    及到楊廣伐陳,王頒便領了幾百親信小弟自請從軍,跟著先頭軍兵,經曆了一番艱苦廝殺後成為了第一批衝進建康的隋軍。


    是夜,王頒做了一樁極度彪悍的事情,那就是秘密召集父親的舊部,把陳武帝陳霸先的墳給刨了。


    刨了墳還不算,王頒還把陳霸先的屍體給一把火燒成飛灰。


    而後又把骨灰撒到井裏,然後把井水打上來喝掉!


    第二天,楊廣入城,王頒連忙把自己捆好,去楊廣那裏自首請罪。…。


    楊廣一看這事情貌似比較大,就寫了封奏章給隋文帝楊堅。


    楊堅看過後,表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實則內心相當的歡樂!覺得這事兒幹得,嗯,那個叫做,吾心甚慰!


    歡樂之餘,楊堅就說,“王頒所為,亦孝義之道也,朕何忍罪之!”


    得,挖人家祖墳還有理了!


    更過分的是,不但沒罪,還讓有司錄其戰功,貌似,應該可以加柱國了!(貌似,隋朝的柱國比較多,簡直就是柱國多如狗!)


    王頒倒是挺謙虛,知道自己這事兒做的不地道,搞不好還會在曆史上留下罵名。於是就謙虛著說,自己刨人家祖墳是為了報私仇,不敢當大官,雲雲。最後,隻領了個代州刺史當。


    喝骨灰兌井水的彪悍人物的都當刺史了,自然,其它征陳的各路將領也都按功勞得了或大或小的封賞。


    俘虜陳後主的韓擒虎被封為上柱國大將軍,賜八千段。隻是因為被有司彈劾縱容士卒、淫辱陳宮而沒能加爵。


    一路苦逼惡戰到建康城的賀若弼,則進位上柱國,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國公,真食襄邑三千戶,其它各式珍寶若幹,又賜陳叔寶妹為妾,拜右領軍大將軍。


    這裏麵還有一個小插曲,那就是賀若弼與韓擒虎為了爭誰立首功的問題,居然在金鑾殿內打了起來,還差點兒拔刀相向。


    當然了,這功勞待遇問題可不隻是韓擒虎、賀若弼二人關心。


    比如,此時的南陳方麵就還有幾個州的刺史,大概是因為待遇問題沒談攏,兀自死撐著不肯投降。


    沒計奈何之下,隋文帝楊堅隻得命那行軍總管宇文述再接再勵,發揚一不怕苦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徹底打翻那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反動勢力。


    大概又用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宇文述終於打敗了吳州刺史蕭瓛、東揚州刺史蕭岩所部的陳軍,把這二人活捉送往長安斬首了。


    行軍總管宇文述以平定三吳之功,拜一子開府,賜物三千段,拜安州(沒弄清楚安州在哪兒)總管。(注:此前,在楊堅篡位時,宇文述就已經因平尉遲炯之功拜上柱國,進爵褒國公拜右衛大將軍)


    略過其它將帥的封賞不提,單說這位未來的安州總管宇文述,接到文帝楊堅的旨意去掃平三吳的頑抗分子時已經是二月了。打敗陳軍餘孽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此外還有平叛的後續事宜要安排。於是,等到諸事已畢、塵埃落定,宇文述返迴長安之時,時間已經到了四月將盡。


    從開皇八年(588年)出征開始布置伐陳及到凱旋,宇文述已然離家一年有餘,此刻還家,宇文述自是欣喜異常。


    帶著一眾親衛迴轉褒國公府,一路進了大門,過了中堂,宇文述都沒發現有人,不由得心中納罕,“人呢?難道國公府搬家了?我咋不知道捏?”


    狐疑之際,已經來到了內院門外,至此宇文述終於看到了一群正自站在門口做圍觀狀的家丁。


    “呔!爾等鬼鬼祟祟,成何體統,都忘了我宇文家的家規不成!”


    一聲斷喝,終於把一群圍觀的無辜群眾驚醒,連忙轉身,卻發現來者正是自家的大老爺,不由得臉現歡喜之色。


    有那機靈的已經疾步趕到宇文述身前,滿臉諂媚地連聲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嗯哼?”雖然有些摸不清頭腦,多年官場沉浮練就的本能讓宇文述自然而然地做一臉淡定狀道,“喜從何來?”


    “恭喜老爺,夫人要生了!”


    “對!對!對!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確是要生了!引婆已經進去快一個時辰了!”


    一群下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老子我離家已經近一年半了,怎麽夫人就要生了呢?那孩子是誰的?莫非,老子也已經像蕭摩訶那倒黴蛋,頭頂變綠了?”


    “這也太,坑爹了!


    盡管生性謹慎,念及此處,宇文述依舊是義憤填膺,怒火衝天,幾乎要把天燒個窟窿。


    “嗆啷!”一聲,宇文述便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寶劍,怒目圓睜,殺氣騰騰地便向國公府內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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