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笙歎息道:“先生,稱霸於太湖,在大江之上縱橫馳騁,快意恩仇,有什麽不好嗎?”

    “趙先生所言,就是大錯特錯了!”朱瑄擲地有聲地道:“一輩子做困太湖,大王就是如井底之蛙一般,坐井觀天。大王圖一個逍遙自在,但冉閔是不會讓大王稱心如意的!大王可能不知道,冉閔自立國起,就一直致力於打擊國內的土匪勢力,已經搗破山寨上千家,搗破水寨數百家,殺賊寇數萬,獲得民眾幾十萬人!”

    “大王盤踞在太湖,蒼頭軍幾代人的基業,但若是大王不作為,遲早有一天,相信蒼頭軍乃至於太湖裏的其他水賊一般,都會被魏軍徹底消滅!請大王三思!”

    朱瑄左一個賊寇,右一個土匪的,著實讓杜摯的心裏不怎麽痛快。但他不得不隱忍不發,說道:“魏軍若是敢來,我會讓他們如前幾次掃蕩太湖,欲剿滅我蒼頭軍的晉軍一般有來無迴!”

    “嗬嗬,大王這話說得輕巧,但是魏軍不同於晉軍。天下皆知,魏軍乃是虎狼之師,不過十年之間,他們接連滅秦、代雍、亡西涼、並西域,長驅漠北,大破鮮卑,滅晉而收複遼東,使萬國來朝,兵強馬壯之勢,天下軍隊無不望其項背!”

    朱瑄擲地有聲地道:“這樣的魏軍,大王真的能叫他們有來無迴嗎?”

    杜摯冷冷地笑道:“朱瑄,你這話就有些長他人誌氣,滅我蒼頭軍的威風了吧?或許在陸地上,魏軍是猛虎,我們蒼頭軍敵不過他,但是入了太湖,或者在任何的水域裏,哪管他什麽強軍?來多少,我就滅多少!”

    聽到杜摯這種大言不慚的話,朱瑄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那大王就甘心一輩子坐困在這太湖嗎?現在就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天下初定,人心未穩,江東民意尚且在晉,而冉閔又恰好巡視到吳縣,隻要大王願意,你完全可以跟三國時的東吳名將甘寧甘興霸一般,登堂入室,出將入相!”

    “甘興霸?”杜摯的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向往之情。

    甘寧甘興霸,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幾乎每一個江南的水賊,對於甘寧的大名如雷貫耳,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偶像來崇拜,甚至於一些水賊還把甘寧當做神祇來祭拜,每次出航都請求他的庇護。

    杜摯作為蒼頭賊的首領,對於甘寧他自然是十分崇拜的了。

    昔日甘寧官至西陵太守,折衝將軍。

    他少年時好遊俠,糾集人馬,持弓弩,在地方上為非作歹,組成渠師搶奪船隻財物,身佩鈴鐺,衣著華麗,人稱錦帆賊。當地聞鈴響,即知道是甘寧出現。

    甘寧奪取船貨二十餘年,後停止搶劫,熟讀諸子百家的典籍。其十八歲左右任過蜀郡丞,後曆仕於劉表和黃祖麾下不被重用,期間曾射殺淩統之父淩操,因此與淩統有殺父之仇。

    建安十三年,甘寧率部投奔孫權,開始建功立業,破黃祖據楚關,攻曹仁取夷陵,鎮益陽拒關羽,守西陵獲朱光,率騎襲曹營,戰功赫赫,孫權曾說:“孟德有張遼,孤有甘興霸,足可敵矣。”

    不過甘寧性情意躁,易於激動,發怒時動輒要打人甚至殺人,而且有時不完全聽孫權的命令。但他勇敢堅毅,豪爽開朗,足智多謀,器重人才,輕財好施,關心部屬,士兵樂於從命。

    孫權善於用人,“不求備於一人”,能“忘其短而用其長”。在孫權手下,甘寧發揚了自己的優點和長處,成為三國時代有名的“鬥將”。

    本來說自己能成為甘寧這般的人物,杜摯還是挺開心的,因他自己的性格和所作所為就一直向甘寧看齊,可謂是如出一轍的。

    但他身邊的謀士趙笙不這麽認為,而是頗為不滿地道:“先生,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說大王隻有將軍之能,隻有統領一個郡的才能?”

    “哈哈,趙先生說的哪裏話?”

    朱瑄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大王乃當世豪傑,項籍、孫策一般的人物,豈能甘於平凡?大王,鄙人認為你就這樣坐困太湖實在是太可惜了,而且蒼頭軍雖然部眾極多,人心又齊,在江河之中來去如風,但是魏軍的水師有堅船利炮,大王信不信,隻要冉閔願意,魏軍隨時能將整座大焦島夷為平地!”

    “魏軍的紅衣大炮我也略有耳聞,隻可惜,隻聞其名,不見其物,倘若戰船上能夠配置上這種大炮,相信我的蒼頭軍一定能更加強大的。”

    朱瑄笑眯眯地道:“現在就有這麽一個機會!還請大王三思。”

    杜摯陷入了沉思之中。

    趙笙忙道:“大王,時候不早了,你不是給先生安排了住處了嗎?快讓人帶先生去看看吧。”

    杜摯微微頷首道:“先生,事關重大,我不得不慎重考慮。你看……”

    “我隻能給大王兩日的時間。兩日之內,還請大王給我一個答複!”撂下這句話,朱瑄就退下了。

    等到朱瑄走遠了,杜摯這才看著趙笙說道:“先生,你認為我要不要答應朱燾的請求,聯合江東士族攻取吳縣,襲殺冉閔?”

    “大王,我絕不讚同這個事情。”趙笙蹙眉道:“冉閔深得民心,對於黎民百姓來說,他是一個好皇帝,對於那些世家門閥來說,他是一個暴君。冉閔的所作所為,不似曆朝曆代的皇帝,若是說有一個人跟他相似的話,就是魏武帝曹操!當年魏武帝曹操也跟他一樣,唯才是舉,提拔寒門士子,打壓士族門閥。”

    “我不在乎冉閔是不是一個好皇帝,還是一個暴君,我隻想知道,這件事情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根據朱燾提供給我們的情報來看,倘若屬實,成功的幾率至少有五成以上。”

    “五成?嘿嘿,有一半的成功幾率就足夠了。”

    趙笙皺著眉頭道:“話雖如此,但是大王,我不得不提醒你。成功的幾率不小,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咱們蒼頭軍出太湖,聯合江東士族攻取吳縣,襲殺冉閔,會有怎樣的後果?”

    “後果?”

    杜摯大大咧咧地道:“能有什麽後果?先生,你沒聽朱燾之前派來的使者說的話嗎?一旦事情成功,他就會率軍攻下建康,遙尊還在大梁的司馬聃為帝,或者直接找一個司馬氏的後裔登基稱帝,複立晉室。到時候天下豪傑必當應者雲集,我杜摯也能改頭換麵,一步登天,做一個曹操或者王導!屆時天子就掌握在我的手裏,改朝換代不就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嗎?”

    杜摯這是太理所當然了!

    趙笙歎氣道:“大王,恕我直言。且不說咱們能不能成功攻取吳縣,襲殺冉閔,就算冉閔真的死在了吳縣,大魏也不會亡國,可能會暫時混亂一下,形成諸侯爭霸的局麵,但這種情況早晚會被平定的。”

    “當今大魏的太子冉明,賢明孝友,仁德之名遍及天下。冉明早年便幫助冉閔處理朝政,在後者外出禦駕親征之時,經常監國攝政,所以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冉明在朝野上下也有足夠的威望!冉閔被殺,大不了就是冉明繼位的局麵。而冉明繼位之後,豈能放過殺死自己父皇的兇手?隻怕到時候天下之大,就再也沒有大王你的容身之處了!”

    “這……”

    其實杜摯想了想,趙笙說的沒錯。

    倘若放在以前,冉閔剛剛立國稱帝的時候,根基未穩,冉閔一死,他的勢力必將就這樣土崩瓦解了。

    但是冉閔稱帝這麽多年,麾下不知道籠絡了多少的文臣武將,這些人都效忠於冉氏,效忠於大魏,冉閔死了,他們繼續效忠的對象就是冉明!

    而杜摯一旦聯合江東士族殺死了冉閔,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杜摯逃到了太湖,跑出了海外,哪怕是上天入地,冉明都不可能放過他的!

    “先生,事情沒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吧?按照朱燾的說法,冉閔一死,整個魏國就亂套了。到時候各地豪強揭竿而起,剛剛繼位的大魏天子哪裏顧得上這些?恐怕狼煙再起,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司馬氏了,剛剛死了冉閔的魏國豈會還有能力來討伐我?”

    趙笙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大王,你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冉閔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獨夫,但是自他立國稱帝以來,任用王猛進行變法,勵精圖治,在國內大力推行均田製,頒布《殺胡令》,廣建官學,育人子弟,勸課農桑,改良農具,給百姓發放穀種、農具以及耕牛,種種舉措,不勝枚舉!受過冉閔恩惠的百姓不勝枚舉!這樣的一個君主,他不受到士族的擁戴,但是底層的百姓卻是發自內心地擁護他,願意誓死效忠他。”

    “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古往今來的民心,即是士族之心,但冉閔所獲得的民心,那是千千萬萬的勞碌大眾之心,更是萬千寒門子弟之心!甚至於一部分的士族門閥都對冉閔心悅誠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大王你願意與他為敵嗎?”

    杜摯沉默了良久,隨後才說道:“先生,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對的。但是我杜摯是何許人也?我不甘心一輩子就坐困在這太湖裏,坐井觀天。以前是沒有時機,現在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聽到杜摯這麽說,趙笙張了張嘴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趙笙現在就是千言萬語,杜摯都是聽不進去的。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的話那還說這麽多屁話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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