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5年,即開皇八年六月初,冉閔發動滅晉之戰。他調集三十萬的兵力,數十萬民夫,號稱“百萬大軍”,分東、北兩線作戰。

    東路軍十萬人由大將軍衛崢統率,從江州出發,一路攻城拔寨,高歌猛進,但是在巴陵遭到了晉軍的頑強阻擊,久攻不下。

    而北路軍則是冉閔親自統領,二十萬人浩浩蕩蕩地南下,從襄陽出發,攻下了隨郡、竟陵郡,破石城,但是在沔水一線遭到了晉軍的阻擊。

    江陵。

    晉國已經遷都於江陵。

    聽說魏軍大舉進攻,欲一戰而滅晉,晉國朝野上下一片驚慌,許多大臣都已經生出了歸降之心。

    征虜將軍、監關中軍事、西戎校尉,通吉亭侯司馬勳出列道:“太後、陛下,如今魏軍勢大,不可力敵,臣請遷都於巴蜀,建都成都,以避禍亂!”

    “什麽?還要遷都?”太後褚蒜子嚇得花容失色。

    而這個時候,會稽王司馬昱站出來說道:“司馬勳,你勿要在此危言聳聽!形勢還沒有危急到繼續遷都的時候!東線,司馬無忌將軍已經把魏軍阻擊於巴陵。北線,大司馬桓溫更是正在與魏軍主力對峙,打得難分難解。情況沒有惡劣到這種地步!”

    被迫遷都,是一個很丟麵子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奇恥大辱!

    晉國已經被魏軍逼得遷都一次了,再有第二次,隻怕司馬氏將威信掃地,徹底沒了權威了。

    司馬勳嗤笑了一聲,說道:“會稽王,你跟魏軍打過仗嗎?你知道魏軍有多強悍嗎?那就是虎狼之師啊!現在魏軍大舉進攻,號稱兵力百萬人,即使沒有這麽多,三五十萬應該是有的。但朝廷能夠調動的兵馬有多少?算是那些老弱病殘,不到二十萬,真正能作戰的兵力不足八萬!這仗還怎麽打!”

    “哼!司馬勳,照你這麽說,我大晉豈不是覆滅在即了嗎?就算遷都又有何用?”

    聞言,司馬勳沉聲道:“難道你就不想保住宗廟社稷了嗎?會稽王,遷都的話,我司馬氏至少還能苟安,說不定日後中原發生大變,我大晉還能趁機收複失地,恢複故土呢。”

    “司馬勳!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在唱衰朝廷嗎?這樣的你,還配作為晉國宗室,還配作為司馬氏的子孫嗎?”司馬昱氣得渾身顫抖。

    “哼,我說的都是實在話。”

    “你!……”

    “好了!都少說兩句!”褚蒜子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哀家找你們來,是商議對策來的,不是看你們吵架的!”

    司馬昱與司馬勳紛紛告罪。

    等到褚蒜子緩過氣來,看見下麵的劉惔一臉平靜的模樣,不禁出聲問道:“劉尹,你可有對策?”

    上一迴胡人包圍了建康城,以及魏軍的大舉進攻,就是劉惔製定了各種策略,穩住人心,同時帶著朝廷的這些人跑到江陵來的。所以褚蒜子十分器重劉惔,信任有加,把他當做了主心骨。

    但褚蒜子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劉惔這個“主心骨”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太後,臣的對策是……向魏國歸降吧!”

    “什麽?”

    當劉惔硬著頭皮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群臣頓時一片謾罵,就連太後褚蒜子都如遭雷劈,一臉不知所措的看著劉惔。

    “劉惔豎子!竟然敢對陛下與太後說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我大晉近九十年國祚,難道就要毀於一旦了嗎?”

    “就是!我們晉國還有荊州、交州、廣州、寧州、益州,疆域方圓數千裏,帶甲幾十萬,何懼魏軍?”

    “太後,劉惔一定是收了魏國的賄賂,才會勸你歸降的。請太後明鑒!把劉惔這個賊子拖出去斬首示眾!”

    “全都住口!”

    褚蒜子厲聲叱了一句,便又蹙著黛眉,向劉惔詢問道:“劉卿,難道我大晉已經沒有出路了嗎?”

    “太後,恕我直言,實在是希望渺茫。”

    劉惔沉聲道:“我大晉眼下雖仍有五州之地,疆域幅員遼闊,但實在沒有了跟魏國相抗衡的資本。至於司馬將軍適才所說的遷都成都,更是荒唐!現在遷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巴蜀之地,剛剛歸降我大晉不過七八年,人心難測,民心不在晉,至於寧州、交州、廣州等地,皆是荒僻之地,不毛之地,雖有山川險阻,但是民眾不受我晉國的恩惠。不施加恩惠,卻想要其賣命,這可能嗎?”

    “鴻溝之戰,我晉軍的主力全軍覆沒。魏國在那時便已經有了滅晉的實力,隻是冉閔沒有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考慮到當時我晉國疆域遼闊,人心尚在的因素,還能理智地攻城略地,把朝廷趕到了江陵。”

    “但現在不一樣了。太後,魏國三年未有大戰,一直都在積極發展民生,勵精圖治。也就是說,為了這一戰,魏國準備了整整三年!倘若沒有絕對的實力,我想冉閔是不會輕易南下伐晉的。”

    聽到這話,褚蒜子不由得癱坐在椅子上,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難道就真的一點出路都沒有了嗎?”

    劉惔說的井井有條的,而且一針見血,其他人根本反駁不了。

    “太後,現在向魏國投降,咱們還有條件,還能保住司馬氏的宗廟祭祀。說不定冉閔寬仁,會冊封陛下為國公,或者為國王,賞賜一塊封地都說不定。請太後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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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蒜子咬了咬朱唇:“劉惔,你說的這些哀家都明白。但是就這樣向魏國歸降,哀家真是不甘心。”

    話雖如此,但褚蒜子的不甘心有用嗎?

    劉惔歎了口氣說道:“太後,請恕臣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當年司馬氏代魏,手段不是很光彩,現在的冉魏,也是一個魏,或許是因果報應吧。司馬氏應該將天下交還給這個新生的冉魏了。”

    冉魏不同於曹魏,但畢竟都是魏朝,所以劉惔的這種說法其實在群臣看來不算是太荒唐的。

    眾所周知,司馬氏的晉朝得國不正。

    曆史上,接受“禪讓”當皇帝的其實不少,但司馬家族是所有人都公認的篡權。

    比如曹丕,曹丕雖然是接受了漢獻帝的禪讓,但是除了《三國演義》之外,沒什麽人認為曹丕是篡位。後來奪了司馬家天下的劉裕,也是強迫接受的“禪讓”,同樣也沒有人認為劉裕是篡位。

    後世的很多皇帝,比如唐高祖李淵等,滅了東魏西魏的宇文家族和高氏家族,都是接受了名義上的“禪讓”,但是也沒有人認為他們是篡位。

    為什麽呢?

    因為江山是人家打下來的,理所應當!

    曹丕他爹曹操起兵的時候,東漢已經就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所謂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其實沒什麽卵用,因為天子本來就沒什麽權威。

    沒有曹操的話,漢獻帝可能早就被人殺了或者廢了。是曹操把天下一個州一個州打下來的,難道幾十年的江山打下來,驢打江山馬坐殿,還要把江山還給你劉家?

    同理,唐高祖李淵,晉陽起兵,從山西殺進長安,打下了半壁江山以後逼迫隋恭帝禪讓,可是隋恭帝本來就是個宗室,本來也不是啥正牌皇帝。隋煬帝死以後,隋朝事實上就亡了,所以唐朝建立沒人說不對。

    你司馬家族幹了啥?

    搞陰謀,搞詭計。曹家三代皇帝(包括魏武帝曹操)給你高官厚祿,甚至讓你當顧命大臣,結果你轉過頭看人家孤兒寡母的時候篡了人家江山。

    而且高平陵之變的時候,指著天地發誓給曹爽富貴,迴頭就滅了人家三族。

    值得一提的是,滅政敵三族這個傳統就是從司馬家族開始的,從他們開始,華夏的政治文明每況愈下。

    後來到了東晉的時候,晉明帝問宰相王導,我們家是怎麽得的天下?

    王導一五一十的講他們家是怎麽搞的政變,怎麽騙的曹爽,怎麽殺的曹髦。把晉明帝羞愧的用手捂著臉,倒在床上說:“要是像您說的這樣,晉朝的國祚又怎麽能長久呢?!”(若如公言,祚安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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