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將近十月的時節,按理說,已經是秋收之時。

    可是在陳倉縣,完全看不到任何秋收的跡象,或者說根本就沒得收。

    基本上就沒怎麽下過雨的地麵上,龜裂的土地,仿佛是有人拿著刀子隨意在地方上亂劃一樣。

    土地裏麵,原本應該有著飽滿的莊稼和趁著早上涼快的時候趕緊忙農活的農民。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有的,隻是偶爾能見到幾棵半死不活的莊稼。剩下的,隻有一片片龜裂開的土地。

    觸目驚心!

    這是冉閔對於陳倉縣,或者說關中大旱最直接的感受。

    然而這一切,冉閔並沒有辦法去改變。關中大旱之時,秦州刺史馬原便已經組織過百姓打井自救。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打出來的與其說是水,還不如說是少得可憐的黃泥湯子。多番嚐試無果,馬原也放棄了打井的想法,幹脆向朝廷求救。

    深深地歎了口氣,冉閔果斷地翻身上馬,吩咐一聲:“進縣城看看。”說完,便打馬而去。隨行的陳長生、惡來以及十餘名錦衣衛也都隨後驅馬跟上了。

    到了陳倉縣城之後,冉閔才對這場前所未有的旱災有了最直觀的認識!

    入目之處,盡是些衣衫襤褸的百姓,麵黃肌瘦的樣子,讓冉閔誤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後世的中東難民營,甚至於非洲的貧民窟。

    唯一比之那些地方要好的,大概也就是陳倉縣城裏還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整潔而已。

    就在冉閔站在街上發呆的時候,遠處便來了一聲大喊:“哎!讓讓,都讓讓!”

    冉閔放眼瞧去,卻是幾個差役推著一輛平板車,車子上蓋著一張破草席子,席子下麵,露出了幾雙腳,看樣子,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孩子。

    十分震驚的冉閔伸手攔住了這邊的,一個同樣是災民樣子的中年男子詢問道:“兄台,這是什麽情況?”

    那中年男子看著約摸三十歲的樣子,聞言打量了冉閔一眼,見是一副士族子弟打扮,倒也沒有發怒,隻是撇撇嘴道:“還能啥情況,餓死了唄。”

    縱然是心中早有準備,冉閔卻還是被驚到了:“餓死了?朝廷不是放了賑災糧食了嗎?我在京城之中可是聽說了,當今皇帝知道關中大旱,可是在朝堂上發了火了的,要求不能餓死一個人。”

    那男子歎了口氣道:“皇帝?山高皇帝遠呐!賑災的糧食聽說是有的,隻是每天一碗能照出人影兒來的稀飯,餓死幾個人還不正常?您說的皇帝發火這事兒,俺信,早聽說當今天子是個愛民的。但是他能插上翅膀飛到這兒來看看?”

    冉閔聞言,好奇地道:“聽說朝廷買了不少糧食運到這兒來,咋還能餓死人呢?莫非有人貪了?便是十成裏有那麽三四成,也不該餓死人啊。”

    那男子瞥了冉閔一眼,譏笑道:“閣下一看就是個士族子弟,讀書讀的多的。十成裏有個三四成?便是有一兩成,也餓不死這許多人。您要是有膽子,到城外的亂葬崗上去瞧瞧,看看有多少屍體,十有八九都是餓死的。便是換了別人家的孩子來吃掉,隻怕也快嘍!”

    冉閔聞言,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情況比錦衣衛報上來的情況還嚴重。

    放開這個男子,冉閔陰沉著臉吩咐道:“走,咱們別耽擱了。”

    說完,便帶著隨行的惡來和陳長生等人向著另外一條街道走去。

    等轉完了小半個陳倉縣的縣城,冉閔的臉色已經是如同鍋底一般黑了下來,十分的恐怖。

    冉閔又淡淡的道:“傳朕的旨意,命呂乾自長安調動萬餘兵馬接管陳倉的城防。其後封閉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還有,把這陳倉縣的縣衙給朕圍了,一隻鳥兒也不許飛出去!”

    “傳秦州刺史馬原到陳倉來見朕。明天要是看不到他的人,就讓他滾蛋迴家去種地!命荊展多帶些錦衣衛,六百裏加急來陳倉。朕要在五天之內看到他們。不管他們跑死多少匹馬,十天之內到不了,朕扒了他們的皮!”

    “命王猛、崔皓加緊向關中一帶調派人手,青州的可以先暫緩。另外,從轉運所中先調一批糧食來陳倉,路上派士卒去盯著。中間不管是誰打這些糧食的主意,就地格殺勿論。若事涉當地主官,記錄下來,一個名單也不許漏了!”

    “諾!”對於冉閔的旨意,陳長生一一記下了,然後就派出在場的錦衣衛前去傳旨。

    而此時的陳倉縣衙後院之中,縣令楊號正在招待著一位貴客。

    這位中原來的劉老爺的大公子可是位真正的貴客。自己雖然久不在中原,久不在潁川,一直被發配在陳倉這麽個破地方吃灰,但是楊號可也是聽過這位劉老爺的大名的。

    這迴劉慎,劉大公子親自帶這個小破地方,可就不是說明劉家已經注意到了自己麽?隻要有了劉家相助,自己脫離陳倉這個小破地方便指日可待了!

    心下越發高興的楊號笑著舉起酒杯道:“來,劉公子,本縣敬你一杯。”

    劉慎卻是趕忙站了起了,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道:“當不得當不得,大人抬舉,學生可是萬萬當不得。”

    有道是花花轎子人人抬,又有道日千裏當官隻為財。

    這位劉慎劉大公子既是自己的財神爺,又難得這般的沒有架子,當真是個可造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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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愈發滿意的楊號笑著道:“坐,坐。”

    待劉慎坐下後,沈修庭才接著道:“這迴的糧食總算是差不多了吧?”

    劉慎聞言,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學生準備明天便迴許昌去向家父複命。想必家父還會有另外一份心意要給縣尊大人,希望大人可不要介意。”

    心領神會的楊號撫須笑道:“令尊太客氣了。左右不過是一些糧食罷了。這也就是時間短,令尊又催的急,否則,便是再多一倍,也不是甚麽難事兒!”

    劉慎聞言,隻是伸出大拇指讚道:“大人好手段!學生佩服,佩服!”

    說到這裏,卻正好撓中了楊號心中的癢處。自己一番偷天換日的手段使出,到了這裏的糧食中便有四五成被自己換成了爛了的,或者不能吃的糧食。

    還有一兩成,幹脆就是換成了沙子。

    至於城中的錦衣衛,呸!左右不過是些不識抬舉的狗罷了,又能拿自己如何?

    正自得間,楊號從老家帶過來的管家卻是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喊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啦!”

    楊號卻是淡定地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有何事,慢慢說。”

    管家見楊號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也顧不得請罪,便是連額頭上因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都顧不上去擦,隻是急著對楊號道:“啟稟老爺,長安、長安方向來的丘八們把縣衙給圍了!”

    哐當一聲,楊號卻是再也不見剛才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催問道:“長安的呂乾軍怎麽會來藍田這麽個小地方?縣尉呢?有沒有問過是怎麽迴事兒?”

    那管家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迴道:“剛才老奴在來的時候已經先問過縣尉大人了。縣尉大人說,呂乾的軍隊是借著在進入大山訓練之前先休整一番的名義進的城。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何,又強行接管了城門,現在又圍了縣衙,如今便是縣尉大人也被趕進了縣衙,不許外出……”

    不僅是楊號開始著急上火,便是方才大家子弟風範十足的劉慎也是失了分寸:“楊大人,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走漏了風聲,惹得大軍前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楊號經過最初的慌張,此時已經鎮定了下來,聞言隻是瞥了劉大公子一眼,悠哉悠哉地道:“劉大公子說的什麽風聲?本官怎麽不知道?”

    被楊號語氣中的冷意嚇了一跳的劉慎說道:“糧食的事兒啊。莫不是咱們聯手擺弄糧食的事兒發了?隻是這大軍怎麽無聲無息地便來了?”

    楊號卻是嗬嗬一笑道:“糧食?什麽糧食?本官隻是接手糧食安排賑濟災民而已,莫不是這些糧食出甚麽問題了?”

    劉慎一愣,接著也反應了過來,笑道:“不錯,學生也隻是來這陳倉縣看望故人,見陳倉百姓遭此劫難,學生也是心中不忍,唯有代家父捐出五百石糧食,聊表寸心,還望大人不要拒絕才是。”

    楊號聞言,哈哈大笑道:“劉公子和令尊一片拳拳愛國之心,本官又怎麽會拒絕?如此,本官便先代這陳倉百姓先行謝過劉老先生和劉大公子了?”

    說完,二人對視一眼,便一同哈哈大笑起來,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笑完之後,楊號便對管家道:“本官懷疑縣尉趙經私下倒賣糧食,正在暗中追查,不想大軍前來,卻是正好交給來的上官處置。”

    那管家也是心領神會,苦著臉道:“迴老爺的話,縣尉大人已經在迴到縣衙後,畏罪自殺了。”

    楊號聞言,便痛心疾首地道:“這又是何必?為了區區一點兒的糧食的事兒罷了,他趙經糊塗啊!”

    管家聞言,一躲身道:“啟稟老爺,老奴還有些事兒要辦,您和劉公子先行宴飲,待老奴忙完之後再過來伺候?”

    楊號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這裏暫時也用不上你什麽。”

    待管家退下後,楊號再次端起酒杯,對劉慎道:“來,本官先敬劉公子。這一杯,乃是本官代陳倉百姓謝過劉公子及令尊,劉公子可不能推辭啊。”

    劉慎趕忙舉起酒杯道:“這些不過是學生份內之事罷了,可當不得大人如此抬愛。”

    就在兩人推杯換盞之間,剛剛來到縣衙外,正陰沉著臉的冉閔吩咐身邊的呂乾道:“砸門,拿人,不許走脫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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