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衛尉府已經被叛軍破門而入。

    “殺啊!”

    一名叛軍都尉揮舞著手中染血的利劍,麵目猙獰地道:“弟兄們,除了石閔的妻兒,盡可殺光!”

    聽到這話,隨從的叛軍士兵就跟打了雞血一般,亢奮起來。這些叛軍將士如狼似虎,口中都發出了古怪的嚎叫聲,幾個健步,便摁住了那些還在垂死掙紮,拚命抵抗的家丁,當場格殺。

    石閔府上的家丁,固然都是百戰餘生的悍卒,但是許多都已經年老體衰,又身患殘疾,故而不敵衝進來的叛軍將士。

    原本建造得無比奢華,富麗堂皇的衛尉府,此時被叛軍一闖入,就跟老鼠碰上了奶酪,盜賊進了黃金屋一般,兩眼放光。

    眼冒綠光的叛軍將士衝進了衛尉府,庭院之內,一片狼藉,屍體橫陳,血流遍地。

    “搶啊!”

    看到屋中的各種值錢的物件,衝進來的士卒都被利欲熏心,紛紛撲過去爭搶,將那些東西據為己有,現場一片混亂。

    在這個紛亂的世道,在沒有嚴苛的軍紀的約束之下,兵與匪都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是,土匪絕大多數都是被活生生地逼出來的,而兵則是貪心不足,得過且過,他們的奸淫擄掠同樣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在這個無常的亂世當中,底層的人們都朝不保夕,誰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不要搶!不要搶!”

    看到這一幕,叛軍都尉不由得氣急敗壞起來,揮著手中的鞭子,跟對待牛馬一般,將鞭子惡狠狠地抽在士兵的脊背上。

    但人性都是貪婪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很快,石閔府上的金銀玉器,還有什麽值錢的古畫、首飾什麽的都被搜刮一空。

    石閔不愧是做生意的,家中如此富麗堂皇,資財甚多,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為過。

    衝進了衛尉府,叛軍又直撲後院。

    而在後院的一條長廊上,還有那條頗為巨大的拱橋上,麵對著蝗蟲一般射過來的箭雨,叛軍士兵前赴後繼地撲了上去,又一個個地倒下了。

    不一會兒,整座拱橋和整個長廊都遍布了屍體,屍體枕籍在一起,足足有半人高!

    “沒箭了!”

    管家馬六掃視了一眼,看著已經兩手空空的家丁,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都拿起武器!”

    聞言,在場的家丁都將兵器拿了起來,或者是長劍,或者是長槍,或者是長矛,甚至連府上的廚子都拿起了菜刀,馬夫都拿起了扁擔。

    見到箭雨停止,對麵的叛軍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麽情況,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卻還是試探性地貓著腰,亦步亦趨地走了過去。

    整個衛尉府已經淪為了人間煉獄,那些來不及逃跑的婢女,被色急的叛軍士兵扒了衣裳,幾個人圍在一起,淩辱了這個婢女。

    看著直撲過來的叛軍士兵,馬六肅容道:“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老爺一家於我等有大恩大德,咱們的一家老小在老爺的庇護下,才能在這個亂世中吃上一口飽飯,存活下來!現在大難臨頭,敵人就在前麵!他們想要殺死我們的主母,我們主公的妻兒!你們說咱該怎麽做?”

    “殺!殺!殺!”

    在場的,無論是百戰餘生的老卒,還是平日裏打雜的家仆,這一刻都跟軍中的銳士一般,頃刻間爆發出了強大的聲勢,震天動地!

    原本衝到了拱橋上的叛軍士兵為之一滯,都麵麵相覷。

    “給我殺!”叛軍都尉揮劍怒吼了一聲。

    “衝啊!”

    “殺!”

    叛軍將士踏著自己的戰友的屍體,披堅執銳,帶著一股子暴虐之氣衝殺了過去。而衛尉府的家丁這邊亦是悍不畏死,他們穿著簡單的服飾,與一般的平民百姓無異,然則這一刻他們所爆發出來的氣勢如地獄裏的惡鬼一般。

    狹小的長廊上,漢白玉砌成的拱橋上,兩方人馬展開了激烈的殊死搏鬥。

    家丁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叛軍將士的前行之路,每一刻,都會有十幾個家丁倒下,而在他們即將氣絕身亡的那一刻,他們都會奮不顧身地抱住前方的敵人,將之撲倒在河中。

    叛軍將士被家丁們爆發出來的血性震撼到了,不過他們畢竟是經過血戰的士卒,故而在驚愕了一下之後,又開始了人海戰術,瘋狂地收割著直撲過來的家丁的性命。

    此時,在一間屋子裏,幾個女人抱著孩子聚在一起,相擁而泣。

    “別哭別哭。明兒別哭了。”董巧巧懷裏抱著僅僅三歲大的石明,坐在蒲團上,哄著哭泣的孩子。

    在一側,崔瑩亦是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在那裏哄著,是一個男嬰,名喚石智。石閔現在已有二子,一名石明,一名石智。

    而石蘭現在已經身懷六甲,行動不便,不然依著她的脾性,早就拿起武器去跟叛軍廝殺了。在場的石閔的妻妾當中,隻有獨孤伽羅一女尚未有所出。

    獨孤伽羅出身鮮卑,又是獨孤部的小主,將門虎女,獨孤伽羅的武藝自然是超群的,以一當十都不在話下。但是她的任務並非是出去廝殺,而是盡力保護石閔的幾個妻兒。

    “伽羅,外麵的情況如何?”董巧巧還是挺有主母的風範的,在哄孩子的同時,還不忘記惦念外麵的戰事。

    聞言,獨孤伽羅不由得搖搖頭道:“情況不容樂觀。馬六剛剛派人過來言道,叛軍已經攻入我衛尉府,直逼後院而來。現在馬六正帶著府上的家仆和一些身強力壯的婦人在過道上阻擊。但是我料想,麵對訓練有素,又披堅執銳的叛軍將士,他們是阻擋不了多久的!”

    “夫人,現在當務之急咱們還是想辦法逃出去吧!”

    “逃?怎麽逃?”大著肚子的石蘭聽到這話,不由得柳眉倒豎地道,“現在我們衛尉府已經被叛軍包圍,如鐵桶一般,怎生逃得出去?伽羅妹子你有武藝在身,在一眾家丁的掩護之下或許能逃出生天,但是似我這般懷著身孕,似夫人和瑩姐姐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有石明和石智,如何能逃的出去?”

    獨孤伽羅亦是沒轍,故而沉默不語。

    董巧巧又問道:“派出去傳信的人去了多久?”

    “有兩三個時辰了。”獨孤伽羅迴答道。

    “鄴城不小,現在城內的情況又是如此混亂。夫人,想要等著夫君帶人來救援怕是來不及了!”石蘭不由得自怨自艾地道。

    忽而,原本低頭沉吟的董巧巧抬起了頭,看著獨孤伽羅的眼睛,說道:“伽羅,我們已經無甚活命的希望了。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武藝,應該可以全身而退的。”

    “夫人……”

    董巧巧又對崔瑩道:“瑩妹妹,你將智兒交給伽羅吧。再帶上一個嬰孩應該沒多大的事兒。希望伽羅你能跟當年長阪坡的趙雲一般,帶著石智衝殺出去。”

    “夫人萬萬不可!”

    崔瑩抽噎地道:“要帶,也應該帶上石明!石明是夫君的嫡長子,理當如此的……”

    崔瑩隨之泣不成聲。

    作為一個母親,她怎麽忍心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麵前死去?

    “瑩妹妹,你不必多說了。石明和石智都是閔哥兒的骨血,無論誰能逃出生天都是一樣的。石智這孩子剛剛出生不久,還沒滿歲呢,伽羅帶上他行動應該能輕便一些的。”

    “那麗華呢?”

    麗華是董巧巧所出的女嬰,比石智大一個月,但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

    董巧巧咬了咬牙,說道:“麗華是女孩兒,比不得石智。伽羅,石智便托付給你了!見到閔哥兒,請你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說,這一輩子我董巧巧是他的妻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我絕不貪生怕死,給他的臉上抹黑的!”

    看著董巧巧一臉決絕的神色,獨孤伽羅以及附近的人都不由得對這個女子肅然起敬。

    說出這番話,就代表著董巧巧不會苟活於世,一旦叛軍衝進來,她將在殺死自己的兒女之後,揮劍自刎!

    “夫人,我……”

    獨孤伽羅還想要說一些什麽,董巧巧直接揮手道:“快走!”

    最終,獨孤伽羅還是將石智放在後背上,拿錦衣綁著,提上了一柄青鋒劍,踏步而去。

    “娘,娘親……”可憐的小石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見到哭泣的董巧巧,不由得探出了一雙粉嫩的小手,嘴裏還喊著“娘”。

    “孩子,娘親對不住你。嗚嗚嗚!……”

    董巧巧終於忍受不住,一把將石明抱在了懷裏,大聲地哭泣了起來,眼淚都撲簌撲簌地滴落,染濕了衣襟。

    隨著董巧巧的哭泣,屋子裏的婦道人家再也不能自已,紛紛抱頭痛哭。董巧巧攥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緊了緊,若是叛軍闖了進來,她便殺了酣睡過去的麗華,再親手掐死懷中的小石明,然後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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