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長睫輕微顫動。


    正打算先把腿收一收,再鎮定跟她道個歉,結果葉蓁先開了口,“這是今年的新白茶,二爺嚐著味道可還行?”


    李煦安聽話地啜了口茶,說實話,根本沒嚐出味兒來,“不錯。二小姐的茶一直好喝。”


    葉蓁好似沒察覺到他的觸碰,借著提茶壺的動作退開了些,從李煦安對麵坐到旁邊,這樣便騰出足夠的位置給他舒展腿腳。


    李煦安眉心微微一展,此時才覺滿口白茶醇香,茶水溫度適宜,茶香卻比沸水中還更濃烈。


    “二爺謬讚,您喜歡就好。”


    葉蓁見他又滿滿飲了一口,心中竟浮起一絲莫名滿足感。


    李煦安看她雖麵色平靜,但聲音柔軟,口吻裏明顯有歡喜,他牽了牽嘴角,指著漆木盒子,“不過兩日功夫,倒修補好了?”


    葉蓁聞言,這才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後知後覺有些失禮。打開盒子,雙手取出壓襟,“您看看。”


    李煦安還是笑看著她,“能再麻煩二小姐一次嗎?”


    葉蓁隻當他還有別的東西要修補,想都沒想,“二爺太客氣,您吩咐就是了。”


    說完,她明顯覺得自己現在對人家的態度和之前不一樣了,原來的客氣總可以帶著疏離,白雲觀那晚他都說得那樣清楚了,自己還能冷漠迴絕。


    現在這樣···會不會太勢力了些?


    枉她自詡看不慣捧高踩低的勢力眼,如今自己倒也成了其中一個。


    李煦安站起身往她跟前走了兩步,鳳目中全是令人無法拒絕的溫柔,“二小姐幫貧道掛上吧。”


    葉蓁愣了一下,看著他手裏晴底綠的平安扣壓襟,微微晃動著的流蘇好像掃在身上,酥酥麻麻,說不清什麽感覺。


    見她不作答,李煦安的手又往她眼前挪了挪,修長的手指還沾著白茶的醇香,隻要稍微動一下就能挨住她鼻梁。


    距離太近了,豔紅色的朝服倒映在葉蓁眼中,她連站起身的餘地都沒有。


    又聽他輕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怎麽了?”


    沒有不滿和失望,也沒有像從前帶著逗趣強迫她,隻是見她遲遲沒反應,單純問一句。


    葉蓁心裏糾結,思緒也在互相爭執,雙手卻下意識接過壓襟,“二爺退一退,我、坐著夠不著。”


    她現在隻到李煦安肚子位置,滿眼都是紅色腰封掐出的一段細腰,映得她臉頰還是一片紅。


    “好。”


    李煦安雙手背負身後,隻退了一步。


    距離是有了點,可還不夠鬆一口氣的,她不好意思再提要求,便直接起身。


    就差一點,鼻尖就碰到他朝服上的羽紋了,葉蓁唿吸都屏住了。


    李煦安垂眸,看這小女子貼著自己胸膛站起身,分明沒挨住,但就是讓她心跳加速。


    葉蓁先幫他撫平衣襟,“二爺抬抬手臂,肩膀這兒有些皺。”


    李煦安雙臂伸展,看她纖細如蔥的十指小心翼翼在自己肩頭平撫,隻要稍微低點頭就聞到胭脂的香味。


    不似宮中女子濃烈的香,也不似夫人小姐們別具一格的豔,像是從皮膚裏透出來的粉,像閣樓那晚盡興時,她眼角暈染的紅。


    葉蓁目視前方,可餘光還是瞥到他喉結在動。


    也不知她緊張什麽,趕緊撫好衣裳,小心翼翼把壓襟掛上,“二爺朝服顯貴,之前那件銀線走邊的白衣,配這個更好看些。”


    李煦安感覺她的手隔著衣裳在自己胸口來迴,跟點火沒什麽區別。


    聞言隻嗯了一聲,就趕緊坐迴椅子上,借著打理壓襟的動作收了收心思。再這麽下去,他得站樁打坐才能扼住那念頭。


    葉蓁唿吸不再受阻,心裏卻多少有些空。


    他方才逃一樣地轉身,是、是自己想多了嗎?


    氣氛莫名其妙冷下來。


    葉蓁無奈喝口茶,“敢問二爺,景瀾什麽時候動身?”


    “等崔家的事塵埃落定,最多五日。貧道親自送他去。


    “好。”


    又是一陣沉默。


    葉蓁讓流霞把幾塊布料和花樣送進來,“二爺看看喜歡什麽樣的。我迴去就做,等您和景瀾離京時就能帶上用了。”


    李煦安每一副都認真瞧過,覺得每一樣都好,無論顏色還是花樣都清新利落。


    從沒人為他做過這些,他也不知道一塊帕子還要這麽仔細準備花樣。


    她這麽用心,李煦安哪舍得用?恨不得供起來。


    麵上卻不敢露半分心思,隻淡淡道,“都很好。”


    葉蓁心裏咯噔一下,這般淡然,莫不是沒有他中意的?


    又聽他說,“二小姐不用著急趕,做一塊也是好的。”


    葉蓁心下微沉,這是當真不喜歡。


    但好不容易他提了要求,即便是為了景瀾,她也想做好,斟酌片刻,鼓起勇氣道,“二爺可以跟我說說,您平日喜歡穿什麽顏色的衣裳嗎?”


    “我隻見過素色的兩件,還有身上這件朝服。”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李煦安心頭一震,“你···”


    頓了一下,溫聲說,“貧道隻有白色和銀色素衣,因為清宗門隻有這兩種顏色的料子,分秋冬和春夏兩種厚度。”


    葉蓁有些驚訝,“長姐在時,侯府每年都做應季的裏外衣,我瞧過賬本,也有撥給寶月樓的用度。”


    李煦安神色有些難以言說的孤寂,“侯府公子的衣裳,不適合貧道。”


    葉蓁恍然,侯府隻是按份例給繡娘批銀子,若無特別交代,男女眷的衣裳都是按尋常規矩做。


    李煦安是個道士,怎麽會穿京城公子兒那麽顯眼的衣裳。


    他母親也是道士,定遠侯心裏眼裏也隻有李煦安母親,雖說他從小比李晨歌的偏愛,可這些方麵從無人為他打算。


    鄭氏再貪圖小利,也知道給兒子好處。


    這讓葉蓁聯想到自己和阿弟,母親去世後,他們在葉府和外人也差不多,是她年複一年地討好崔氏和葉蓉,得了信任,得了恩賜,才有資本讓阿弟的吃穿用度都能稱心如意。


    她說,“往後有時興料子過來,我替二爺留兩件做衣裳。”


    李煦安克製著心頭悸動,故意避開她灼熱的目光,“二小姐可知修補壓襟也好,做帕子,做衣裳都好,遠遠超出了感激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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