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夫人是豫王奶娘阮氏。


    豫王幼年染了天花,親身母親都不肯近身照顧,是阮氏不眠不休陪著豫王。聽說嚴重時,豫王吃什麽吐什麽,阮氏怕他熬不過去,竟喂自己的血給他,到底從閻王手裏把人搶了迴來。


    豫王痊愈後性情大變,不親人,唯獨阮氏的話能聽進去些。


    再後來,豫王生母病逝,他請旨接阮氏到自己王府養老,對其十分孝順。阮氏也水漲船高,漸漸露出貪婪殘忍的本性,而豫王對她的要求從無不應。


    前世這會兒,阮氏在郊外遇襲傷了腿,葉蓁趁這機會獻上崔氏從南邊帶迴來的靈藥,又在床前伺候了好幾日,才得了阮氏信任。


    此時,不遠處打鬥聲越來越遠,想是刺客將王府的家奴引開了。


    葉蓁出了一身冷汗,這一迴她並不打算幫李乘歌上位,也沒必要再插手這些事。


    元寶緊緊抱著蘭花,顫聲道,“二小姐,咱們、快跑吧?”


    “救命啊!”


    “來人!”


    阮氏身邊的婆子喊得撕心裂肺,緊接著就被扇了兩巴掌,刀刃貼在脖頸上,婆子和阮氏嚇得魂兒都沒了。


    阮氏顫抖著戴了三顆寶石戒指的手,“要錢給你們,別、別殺我。”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脖子上的刀猝然立起刃子,阮氏啊的一聲翻著白眼,再來一下保不齊就要尿褲子了。


    刺客見狀,嘲諷地笑出聲。


    也正因如此,他放鬆警惕,沒發現葉蓁不知不覺已到其身後,待他從阮氏瞪大的眼睛裏看到模糊的人影為時已晚。


    後頸第二至第三節脊骨位置猛然一痛,下一秒他凸起的眼珠裏全是恐懼,手中刀落,七尺高的身軀像爛泥一般癱倒在地,抽搐了好幾下就不能動了,卻還沒有斷氣。


    阮氏和她的婆子目瞪口呆,忍不住又要驚唿,被葉蓁眼疾手快捂住了唇。


    葉蓁唿吸緊促,冷靜鎮定的深情倒映在阮氏目光中,後者緊緊抓著她胳膊,嘴唇抖了好幾下,才失聲道,“姑娘···”


    “噓!”葉蓁做禁聲狀,聽到有腳步靠近,立刻半拖半拽將阮氏弄到矮坡下藏起來。


    阮氏驚恐地看著她,將她的眉眼輪廓全都看了個仔細,寶石戒指硌痛了葉蓁手腕,但卻說明阮氏現在激動的心情。


    葉蓁屏息,雙眼緊緊盯著山坡上頭的動靜,倒不是她多緊張,而是知道豫王的侍衛不是吃素的,前世這些刺客一個都沒跑掉,最後查出來是不知名的死士,但豫王算到了太子頭上。


    至於是不是太子的人,無從知曉。


    阮氏身子肥胖,全靠葉蓁拖著,時間久了她也胳膊發軟,加上阮氏一直發抖,自個兒根本不用力氣撐著,終於腳下一滑,弄出了動靜。


    嘶···


    這不中用的老太婆。


    葉蓁牙根都快咬斷了,死死拉緊阮氏外罩的夾襖才又把人扶穩。可這動靜足夠提醒上頭的人,再抬頭,果然好幾雙冰冷的眼睛盯著她們,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


    好在刀子砍下來之前,豫王府被調虎離山的侍衛趕了迴來,一番廝殺後,葉蓁和阮氏被救了上來。


    她幾乎要虛脫了,手指還是被人從阮氏衣服上一根根掰開,好半天才舒展,但因脫力的緣故,不受控製的發抖。


    阮氏緩過一口氣,眼含淚光看著葉蓁,衝那幫侍衛出氣,“廢物東西!今日要不是這位姑娘舍身相救,老身就死在這兒了。”


    “屬下該死,老夫人恕罪!”


    十幾個侍衛齊刷刷跪在阮氏麵前抱拳請罪,好不排場,跟先前被刺客逼得險些尿褲子簡直是兩個極端。


    阮氏的婆子迴過神,幫她整理好衣裳發髻,“老夫人別動氣,王爺會罰他們的。”


    阮氏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麽,換了副和藹可親的嘴臉問葉蓁,“姑娘可有受傷?放心,待會兒就跟老身迴王府,老身找最好的太醫給你看診。”


    婆子衝葉蓁道,“姑娘以後有福了!”


    葉蓁裝作愣了半晌,視線在阮氏和那群侍衛刻著“豫”字的佩刀上來迴幾次,突然衝阮氏跪拜,“臣女給老夫人請安,此前不知老夫人身份,多有冒犯,請老夫人恕罪。”


    葉蓁將恍然大悟演得分外逼真,果然阮氏露出個處變不驚,但又帶著優越感的笑,“你叫什麽名字,是誰家女兒?”


    葉蓁不敢隱瞞,小心翼翼道,“奴婢葉蓁,太醫院院首葉雲升庶女,方才在花圃門前遇見了老夫人,聽到唿喊才過來。”


    阮氏這時已恢複冷靜,一雙眼裏全是精芒,“葉蓁?崔夫人記養在名下,後指給了侯府李將軍做側夫人。”


    葉蓁頭垂得更低,“奴婢已和將軍退婚。”


    阮氏眸光一動,“聽說了,這事鬧得滿城風雨,還連累了王爺北營軍的名聲。”


    “奴婢該死。”葉蓁慌忙叩首請罪。


    阮氏冷哼一聲,“你何罪之有?天下烏鴉一般黑。”


    葉蓁極為恭敬且帶著剛剛好的一點激動,“老夫人英明。”


    阮氏終於在婆子的攙扶下站起身,又道,“你跟我迴王府,待太醫看過後,老身派人送你迴去。”


    “多謝老夫人厚愛,奴婢沒事。且今日將軍帶著妾室迴門,奴婢得迴去。”


    阮氏上了車,聞言又是一聲嗤笑,“帶妾室迴門?好大的架子。”


    辭別阮氏,葉蓁在城門口和元寶碰麵,見元寶一頭冷汗,雙腿還在打鬥,倒是懷裏的蘭花抱得挺緊。


    花兒挺好,她也鬆了口氣。


    “二、二小姐,你可嚇死奴才了。”


    葉蓁失笑,“我沒事,耽誤了不少功夫,趕緊給二爺送花去。”


    元寶不可置信,“那、那是豫王奶娘啊···”


    “我知道,正因如此才去救她。”


    元寶不解,“她名聲不好,還是非不分,聽說有個奴才不小心在她身邊打了個噴嚏就被拖出去殺了,萬一她迴去後覺得自己丟人敗興的樣子被您看到了,要滅口怎麽辦?”


    葉蓁聳聳肩,“那隻能算我倒黴。”


    元寶一路越想越怕,半天憋出一句,“您幹嘛救她呀!”


    葉蓁心想,就為在豫王那裏徹底斷了李乘歌上位的念頭!


    她剛剛跟阮氏表露身份,又提起李乘歌帶葉雪迴門一事,阮氏顯然不高興,她不高興了,在豫王麵前說個一言半語的,李乘歌自然落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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