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請迴吧。”


    葉蓁趕人,心想那塊兒薄毯也讓流霞丟出去。


    一想到李乘歌日日和葉雪鬼混,她就髒的直犯惡心。


    李乘歌離開時還想跟她提小宴拖欠的銀子,結果愣在她滿是厭惡嫌棄的目光中,眼看又要挑火,李煦安和風細雨似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二小姐的茶不錯,兄長喝一杯消消氣?”


    李乘歌直言,“本將軍隻喝雨前龍井。”


    李煦安挑眉嘖歎,“兄長的俸祿都能負擔每日喝雨前龍井了?看來我改日得跟陛下哭哭窮,給我也漲漲俸祿。”


    “我每月那點銀子,若是日日喝茶,也隻喝得起東街普通舊茶。”


    李乘歌啞口無言,李煦安的俸祿比丞相隻多不少,自己月前才封四品將軍,一年才一百零五兩俸祿,哪買的起新的雨前龍井。


    他又解釋,“蓉兒知我喜歡什麽,凝光院原也備著,隻是最近喝完了。”


    李煦安故作恍然,“兄長從前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沒錯,葉蓁喜歡李乘歌的時候什麽都好說,現在她一心要退婚,李乘歌來了這兒連杯茶水都混不上了。


    再看李煦安悠閑品著醇厚的碧螺春,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李乘歌捏了捏拳,“二弟身子不好,當心綠茶喝多了晚上睡不好。”


    李煦安故意將茶盞放低給他看,“有參片,二小姐想得周到,兄長不必擔心。”


    李乘歌道,“侯府上下,沒有她想不周到的。”


    見李煦安垂眸,他心裏沒來由得鬆快,轉身出了院子。


    兩人的話被葉蓁聽在耳裏,前世七年,李煦安在她這兒的存在感幾乎為零,唯一了解的也隻是葉雪起初的吐槽。


    重生一次,這段日子,李煦安的存在感讓她實在沒法忽略。


    還有,如果不是她多想,總覺得他和李乘歌之間沒有她之前以為的兄友弟恭。


    “今日多謝二爺為葉蓁主持公道,二爺大恩,銘記於心。”


    她是真心實意感激李煦安,無論言辭還是態度都十分恭敬。


    李煦安朝服的顏色很鮮豔,無論她如何迴避,餘光總能被那抹赤紅占據,她隻能拘著自己垂眸斂目。


    看起來客氣疏離,甚至還有些故意想遠離。


    還剩半盞茶被李煦安放在石桌上,他側首吩咐跟自己過來的小道童,“今日在院子裏帶頭譏諷葉二小姐的幾個婆子可記清楚了?”


    道童頷首,“記清楚了。”


    李煦安冷下聲,“讓雲追按府中規矩處置,他知道輕重。”


    道童雙手拱在胸前,“弟子明白。”


    葉蓁心下一動,忍不住抬眸,見李煦安自己往茶盞中添了熱水,骨節分明的手指又長又白,右手腕上還有雙環銀鐲,上頭刻著朱砂紅的字文,她似乎在哪見過。


    兩道童一前一後出了凝光院,李煦安才開口,“現在兄長走了,二小姐可以招唿我了。”


    清泠泠的聲音鑽進葉蓁心裏,她愣了一瞬,方才不過是隨口說的客氣話,怎麽還當真了?


    但她這會兒也不能拒絕。


    這個時辰,他約莫下了早朝迴的侯府,平日李乘歌從宮裏出來都要再用些點心湯水,不知李煦安有沒有這習慣。


    “二爺下了朝還沒用飯吧?若是二爺不介意,我讓流霞弄些清粥小菜給您送到寶月樓去?”


    李煦安立刻放下茶盞,稍抬眼瞼,漆亮的眸子看過來,讓她又想迴避。


    而他似是有點意外,聲音也比方才輕快了些,“不介意。”


    葉蓁莞爾,又聽他接著道,“就在你這兒用吧,還有幾個弟子在樓裏做早課,我懶得去看他們功課。”


    “剛好在這裏躲個懶。”


    葉蓁心下微驚,當即遲疑道,“這、人人都知我要和將軍退婚,即便沒退婚,和二爺也是名義上的叔嫂,傳了出去不太好。”


    李煦安撥著手裏念珠,“你怕我影響你的清譽?”


    葉蓁急忙搖頭,“不是。我是擔心自己影響二爺。”


    李煦安道,“我不在乎。”


    “再者,若有人能三言兩語就影響到我,我也想瞧瞧誰有這個能耐。”


    這話說得極其桀驁不馴,偏偏溫潤如水的聲音叫人生不出半分厭惡來。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葉蓁叫了流霞準備,轉而又問,“二爺可有什麽忌口的?”


    李煦安烏墨似的雙眸看著她,深邃而專注,葉蓁的視線突然和他對上,平靜垂下頭,掌心微微有了些汗。


    李煦安說,“白粥性寒,加點紅棗在裏頭更好。”


    流霞眼前一亮,“二爺怎知二小姐也喜歡在粥裏加紅棗,連紅豆餅都喜歡加些甘蔗磨的糖。”


    “不過是湊巧,天底下口味相似的人何其多。”葉蓁嗔怪流霞,“怎就是能是二爺知道我的口味,莫要亂說。”


    流霞吐了吐舌頭,“奴婢知錯。”


    流霞走後,院子裏隻有他們相對而坐,伺候的婆子也不知去了哪兒,榮飛也不見在院門前,弄得葉蓁不敢放鬆。


    李煦安見她麵上努力維持平靜,身體卻充滿戒備緊張,不免想到那晚她在合歡散的作用下主動摟著自己脖子,說怎樣就怎樣。


    那日他其實看到葉雪將她扶進自己房中,然後下樓去勾引李乘歌。李煦安明知不應該,卻還是進去了。


    她在地板上撕扯衣裳,咬唇輕喘,一點微薄的月光將她緋紅迷離的模樣映在腦海,他把從小到大念過的所有經文都在心裏過了一遍,才知自己的定力都是騙人的。


    看她那樣難受,他也不知怎麽就靠過去,結果她滾燙柔軟的手一下放在了自己胸口,像邀請,更像什麽東西挑動他骨子裏叛逆的那根筋。


    而那一晚,當真是迴味無窮,讓他每每想起來,都能重新捕捉到活著的滋味。


    可那件事見不得光,他對不住葉蓁。


    但還好,她要和李乘歌退婚了。


    想到這,李煦安眼神又亮起來,可見她規規矩矩坐在那兒,不禁道,“你···怕我?”


    “還是因為那塊帕子,對我始終存有戒心?”


    葉蓁眼睫動了兩下,這事確實是她一個心結,既然他主動說起,她便直言,“那東西早日毀了,對二爺,對我,都好。”


    “即便毀了,閣樓的事實永遠都是事實。”


    葉蓁雙手交握,抿唇道,“所以呢?”


    “你不能否認與我的關係。”


    “我與將軍退了婚,和侯府再無半點關係。但二爺屢次相助,往後有幸見著您,葉蓁必定恭敬參拜,逢年過節給您的廟觀多添些香油錢。”


    李煦安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她想得這麽清楚,安排得···也真是周到。


    他又氣又想笑,“二小姐該不會還想給我修個廟觀吧?”


    葉蓁略一思索,也不是不行。


    畢竟若不是他,李乘歌今日絕不會放話同意與自己退婚。而且隻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對她來說都能接受。


    於是認真道,“此事需要一筆銀子,還有地方選址,非短日功夫能成,但我一定記在心上。”


    李煦安笑不出來了,她還真要給自己建廟?


    於是國師大人悶悶道,“二小姐不用破費,我已非童子身,沒資格建廟。”


    葉蓁耳根一紅,光天化日他口出什麽狂言?


    不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又不高興什麽?難不成她還得為他不能建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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