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丫鬟端了糕點果子擺在周二姑娘跟前,知道清韻要吃酸梅,複又端了來。的很坦然。


    她猶豫了一瞬間,決定照做了。


    人家不懂禮,她不能不懂啊,堂堂宸王府,要什麽沒有,何必計較一盤子酸梅現在被青鶯瞪,丫鬟有些後悔了。


    青鶯可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啊,雖然院子裏的事多是蔣媽媽在管理,可她卻是知道蔣媽媽跟隨王妃的時間並不久,在王妃那兒,青鶯和喜鵲幾個麵子比蔣媽媽還大,現在她惹得青鶯不快,以後她會不會給自己小鞋穿啊丫鬟嚇得背脊發涼,她小心翼翼的抬眸,去覷清韻的臉色,卻見她神色如常,心下略微放鬆。


    要是王妃沒生氣,青鶯再生氣,最多挨幾句罵,再就是院子裏的丫鬟為了討好她,沒事刁難自己,隻要她能忍,都不是問題,要是王妃生氣了,那王府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青鶯會生氣,完全是看不慣周二姑娘一副主人做派,她會忍不住想起之前她態度強硬的要嫁給大皇子的事,她好歹也是右相府千金,又閨譽在外,要換在別處,絕對不會如此失禮,可來王府,她就不懂什麽叫見外了,肯定是想借此給王妃添堵,告訴王妃,如果當初她沒有退讓,王府就是她的,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樣的人,還伺候她做什麽,直接晾在那裏就是了。


    看到周二姑娘吃酸梅,清韻眉頭挑了一挑,那梅子有多酸,她再清楚不過了。


    上午,她不小心掉了一顆在桌子上,青鶯本著宮裏送來的東西,不應該浪費,就丟嘴裏了,還沒嚼呢,就直接炸毛跳腳了,“酸,好酸,牙都快酸掉了。”


    然後一溜煙跑出去吐掉了,迴來時看她的眼神是一臉崇拜,“那麽酸的梅子,王妃是怎麽吃下去的啊。”


    那是宮裏秘製的酸梅,其酸度,非一般人能承受的,皇後知道一般果子她吃得都不覺得酸,特地吩咐宮裏做了送來的,沒想到卻是很合周二姑娘的口味。


    口味很重啊。


    清韻嘴角上揚,邁步進屋。


    周二姑娘芊芊玉手,正拈著一顆酸梅,看到清韻進來,她怔了一下,還是拿著塞進了嘴裏,方才起身。


    她臉上帶著笑,盈盈福身,恭敬道,“見過宸王妃。”


    語氣輕柔,並未因為口中含了酸梅,就吐字不清,不過嘴裏吃東西,還說話,對人當真是沒有半點尊敬。


    不知道她來王府找她目的何在,一進門就如此失禮,不過人家給她請安,清韻還是很客氣道,“周二姑娘多禮了。”


    周二姑娘直起身來,清韻請她坐。


    周二姑娘便坐下了。


    秋荷端了盞熱茶來給清韻。


    等秋荷退下,清韻便望著周二姑娘,問道,“不知道周二姑娘來找我,所為何事”


    語氣客氣,卻也透著疏離和淡漠。


    周二姑娘絞著手中繡著荷花的香羅帕,低眉抬眸間,眼眶已經紅了,好像誰給了她委屈受一般,清韻看的皺眉,丫鬟不喜。


    方才吃酸梅吃的那麽歡,可沒見她臉上有委屈


    丫鬟眸底掩藏了鄙夷之色,都不知道當初皇後和皇上是走了什麽眼,居然要將她嫁給大皇子,這不是存心的坑大皇子嗎心中嘀咕,卻見周二姑娘起了身,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一時存了些私心,卻給江大少爺添了那麽多麻煩。”


    一句話,說的沒頭沒腦,清韻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她眉頭扭著,直接問道,“什麽意思”


    周二姑娘望著清韻,她眸光瑩瑩,含著朦朧霧氣,加上她容貌姣好,當真有幾分我見猶憐,“如果不是我,宸王妃你也不會當著皇後的麵說江大少爺高中狀元,就許他自己挑選嫡妻。”


    清韻眸光一滯。


    不等清韻開口,周二姑娘繼續道,“你不要否認,我已經讓丫鬟去江家打聽過了,江家規矩嚴,卻沒有人的嘴是銀子撬不開的。”


    話語裏隻有委屈,卻沒有責怪。


    這樣子有些違和,既然不是責怪,那又要提這些做什麽


    還有,江家下人的嘴這麽鬆嗎,而且,那事她臨時提出,雖然不是當著皇上的麵說的,卻有不少貴夫人在,她信口拈來,阻撓周二姑娘的親事,說的輕點,是不願意江遠被人盯著,說重點,就是不願意周二姑娘嫁的好。


    這是有損她名聲的事了,江家怎麽可能鬧得人盡皆知


    這是詐嚇她呢


    清韻笑了,笑聲清冽如山泉濺石,“如此,周二姑娘怎麽不帶著丫鬟一起進宮麵見皇上”


    聲音溫和,讓人感覺像是站在湖畔,清風拂過臉頰,遠山之上,白雲悠然自得。


    不帶半點心虛。


    周二姑娘眸光閃了下,她以為能詐嚇的清韻手足無措,可是她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呢就算她真的從江家下人那裏打聽到什麽,可她能去跟皇上告狀嗎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周二姑娘赫然一笑,“江大少爺的事,我心底是感激你的,前些日子,我的確沒少和江筱姑娘親近,之前我和她並不親厚,忽然故意和她示好,難免會叫人覺得我對江家存了什麽心思,莫說是你們了,就是我娘,不也這樣覺得的不跟我商議一番,就求皇後給我賜一門親事,如果不是你阻攔一下,沒準兒我娘真的會如願。”


    說著,她竟是大鬆了一口氣。


    那一口氣,並不像是作假。


    難道她真的會錯了意


    周二姑娘其實對江遠表哥沒有興趣


    還是她沒能如願,故作輕鬆


    清韻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


    丫鬟又端了一盤子酸梅來,清韻拿了一顆,丟進嘴裏。


    周二姑娘有些泄氣,宸王妃怎麽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她不問,但是她還是會說的,“我和江筱姑娘交好,不為別的,隻因為我爹被皇上派去了南楚,最近出使的都出了事,先是宣王,再是寧王,爹爹去南楚,我真的怕。”


    說著,她眼眶又紅了,一副女兒擔心父親安危的模樣,叫人忍不住想寬慰一番。


    清韻也寬慰了,撇開周二姑娘不說,右相卻是不錯的,她道,“皇上派右相出使南楚,是看重右相,你不必擔心。”


    周二姑娘點頭,“我知道皇上信任爹爹,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爹爹一去南楚,我和娘親就再沒有爹爹的消息了,我想他,爹爹走之前,娘曾問過他,皇上重整龍虎衛,是不是要禦駕親征,爹爹說是,皇上一旦禦駕親征,朝政肯定交給宸王管,宸王年輕,之前又病了六年,才剛剛好,對朝政尚不熟悉,皇上肯定會讓江老太傅輔政的,南楚以後有什麽消息傳迴來,肯定最先到江老太傅手中,我和江筱姑娘交好,是為了以後南楚有消息傳來時,能拜托江老太傅告訴我一聲,我和娘親能捎帶一封家書給父親,僅此而已。”


    最後四個字,弱的快聽不見了。


    可是卻像是一巴掌扇在大家臉上一般,明明她隻是一番孝心,卻被人誤解成了她想通過江筱姑娘謀江遠,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清韻聽得眸光一閃,她把玩著手中繡帕道,“周二姑娘和江筱表姐交好,是為了全一番孝心,這是好事,右相大人奉命出使南楚,談結盟之事,更是忠君,有何不能說的,外祖父為人和善,對小輩更是寬容有加,你和他直說,朝廷如果有什麽新的指示送去南楚,他還會派人去告知你一聲,著實沒必要兜這麽大一圈子。”


    清韻笑看著周二姑娘,她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聽出了清韻話裏的弦外之音。


    明明是一件坦蕩的事,非得繞圈子,弄得跟個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被人誤會了,有什麽好埋怨的連你娘都誤會了,你該好好反省了。


    周二姑娘的臉火辣辣的燙著,像是被清韻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般。


    屋子裏很安靜,卻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火藥味。


    清韻好整以暇的喝著茶,眼角餘光卻是看見周二姑娘手中的繡帕撕扯著,還好繡帕夠結實,不然都能被她扯成一團破布了。


    雖然說了不少話,可她愣是沒明白周二姑娘登門所為何事,她不至於吃飽了撐著跑來找她,就為了和她說她並沒有圖江遠,是她誤會了吧好像那事過去有好幾天了,之前怎麽不來,唯獨今兒來清韻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見招拆招就是了。


    她自顧自的喝茶,周二姑娘看著她,鬆了繡帕,道,“是我大意了,才叫人誤會,現在我再找江筱姑娘玩,她疏遠我,我。”


    嗯


    疏遠她


    好像一開始就疏遠,隻是顧及右相和江老太傅的交情,不好直言拂她麵子,才勉強赴宴,她人精似的人物,會沒有察覺現在江筱不和她交好了,她來找自己,莫非是想她從中遊說這個忙,她可幫不了。


    清韻望著周二姑娘,正要說話,卻聽周二姑娘繼續道,“人與人相交,貴在真誠,我欺瞞在前,不怪江筱姑娘誤會我,和我疏遠,我今兒來,是想和宸王妃你化幹戈為玉帛,冰釋前嫌的,以前的事,我已經徹底放下了,這麽多天,我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當初皇上是給我和大皇子賜婚了,可那時的大皇子,不是你的楚大少爺,而是受了傷,至今下落不明的二皇子,是我太執著了,才會鬧出來這麽多事,牽連了無辜的你。”


    她聲音裏,滿是後悔。


    卻是聽得清韻目瞪口呆。


    周二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要嫁的人是二皇子


    別說,她要是真存了要嫁給二皇子的心思,還真不會有人覺得不對,畢竟當初皇上和皇後存的就是這個心思。


    她可以阻攔她打江遠的主意,卻沒法阻攔她要嫁給才寫進皇家玉蝶的二皇子啊。


    這些破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清韻輕撫了下額頭,道,“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


    “是啊,已經過去了,”周二姑娘附和道,然後望著清韻,眸光帶著幾分真誠,“你當我是朋友嗎”


    清韻,“。”


    她能說不當嗎


    這樣說好像有些太傷人了。


    清韻笑笑,“周二姑娘當我是朋友嗎”


    清韻拿反問避開問題,周二姑娘跟她一樣,以問題來迴答,“宸王妃有二皇子的消息嗎”


    清韻笑了。


    果然夠聰慧。


    她要是真選擇嫁給二皇子,那她們就是妯娌了,不做朋友也不行啊。


    “還沒有,”清韻搖頭道。


    周二姑娘的眼眶立時又紅了三分,她輕咬唇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掛在修長的捷羽上,晶瑩欲滴,分外惹人憐。


    清韻瞧了,都覺得她要反省,她方才說了什麽戳人心窩子的話。


    她和二皇子有那麽深厚的感情嗎


    當初二皇子出事的消息傳來,她的反應和現在差別很大啊。


    清韻是嘴軟,不然非得說的她下不來台。


    這時,周二姑娘站起來了,她看著清韻,哽咽道,“如果你有二皇子的消息,請告訴我一聲。”


    聲音嬌弱,臉色蒼白。


    清韻覺得她要是拒絕,就太沒人性了,她點頭了,“好。”


    其實,要是真有二皇子的消息,舉朝皆喜,她不會不知道。


    得了答複,周二姑娘就福身告辭了。


    清韻送她到院門口,之後則讓秋荷送她出府。


    她走後,青鶯就噘嘴了,“還以為周二姑娘打表少爺的主意,沒想到她想嫁給二皇子。”


    一想到二皇子和楚北一模一樣,迴頭和周二姑娘站在一處,青鶯覺得她可以自剜雙目了。


    清韻不知道青鶯想什麽,她隻看著周二姑娘身後跟著的碧裳小丫鬟出神。


    這丫鬟,不是當初她在藥鋪門口瞧見的那個。


    清韻轉身要走,卻忽然聽到啊的一聲傳來。


    是那個青裳小丫鬟在叫,她捂著腿蹲了下來。


    周二姑娘對她很關心,問道,“怎麽了”


    那丫鬟道,“不礙事,隻是腿忽然疼了一下,像是被什麽給砸中了。”


    “該”青鶯嗡了聲音道。


    不過沒一會兒,那丫鬟又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跟著周二姑娘走了。


    清韻也沒放在心上,轉身要進院子。


    那邊,衛馳從樹上下來,青鶯就道,“是你砸的嗎”


    衛馳點頭,“我隻是想試試那丫鬟有沒有武功。”


    清韻望著他,“為何”


    衛馳就道,“之前,爺派我們去安王府放火,我曾經見過一個暗衛,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不過,方才屬下試探了下,可以斷定,那丫鬟不會武功,應該是屬下認錯了,”衛馳輕聲道。


    清韻驚了一下的心,聽了這話,又恢複了平靜。


    她迴屋,繼續看賬冊。


    一盞茶後,秋荷就迴來了。


    她進屋來,將一粒藥丸放在清韻的賬冊上。


    那藥丸不大,珍珠大小,卻晶瑩剔透,很是漂亮。


    清韻拿起來,置於鼻尖輕嗅,笑問道,“這安胎藥效果不錯,哪來的”


    秋荷眼睛猛然睜大,“安,安胎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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