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說,周梓婷第一個不讚同,清韻不去,她就是拿著請帖,也進不了宣王府啊。


    事關她的利益,她不得不站出來道,“外祖母,你太小瞧三表妹了,三表妹不論是膽量,還是說話都思慮周全,不是任性妄為之人,她又定了親,出嫁之前就應該多見見世麵才對,宣王府下了請帖,她說有恙不去,外人肯定會揣測紛紛,要麽說咱們伯府膽小怕事不要她去,要麽就是三表妹身子孱弱,有病在身了。”


    大夫人坐在那裏,端茶輕啜,好像老夫人要不要清韻去,她都無所謂的態度,和之前一力讚同清韻參加桃花宴,反差太大。


    她輕拭嘴角,方才笑道,“梓婷說的不錯,清韻就算才學稍差,又不是見不得人,咱們伯府藏著她,迴頭鎮南侯府也藏著不成?”


    老夫人原就猶豫不決,她實在捏不住清韻了,說她什麽都不會,就知道闖禍吧,可她說話行事都有理有據,反應比她還快;可說她會什麽,可沒人教,就算她天賦異稟,也該埋沒了。


    “罷了,去就去吧,”老夫人鬆口道。


    清韻坐在那裏不說話,好像這些事和她沒關係似地,她想去得老夫人同意,所以周梓婷和大夫人勸老夫人,她沒有出來阻攔。


    她沒必要阻攔啊,隻要老夫人同意她去,那最終去不去,主動權在她,她要不想去,伯府還能硬推著她去不成?


    外麵,秋荷拎了兩包藥進來,從兩溜椅子後朝孫媽媽走去,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


    孫媽媽臉色微皺。


    正好老夫人望過來,孫媽媽就朝老夫人點了下頭,神情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兩人主仆了幾十年,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了。


    老夫人臉色拉的老長了,擺手對周梓婷幾個道。“就要去參加桃花宴了,這兩日抓緊時間練習琴棋書畫,都迴去吧。”


    周梓婷、清韻幾個就起了身,然後福身告退。


    大夫人也要起身,但是被老夫人用眼神止住了。


    老夫人的眼神有些冰涼,大夫人的背脊有些發麻。


    等清韻她們走遠了後,老夫人的眸光落到孫媽媽放在桌子上的藥包上,一抬手,直接唿地上去了。


    突如其來的一下,著實驚著了大夫人。


    看著藥包,大夫人能猜到是什麽事,但是她不會傻到老夫人一發火,她就認了,反倒一臉無辜不解的看著老夫人,問道,“老夫人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忽然發火?”


    老夫人笑了,笑容有些發寒,都到這時候了,還鎮定自若的跟她裝。


    老夫人手裏的佛珠撥弄著,質問道,“好好的忽然發火?我倒想問問清韻的藥,好好的怎麽就從能治病變得加重病情了?!”


    大夫人雙手交疊,緊緊的攢著,臉上卻滿是驚詫,“怎麽會?那日您讓我找大夫給清韻治嗓子,我可是片刻沒有耽擱,大夫開的藥方還存在藥房裏,總不至於是大夫開錯了藥吧?”


    老夫人赫然一笑,“大夫就算眼皮子淺,為了些好處做出有損醫德的事,也不會傻到在藥方上動手腳,給人把柄來壞自己招牌,看來藥房有人手腳不幹淨。”


    老夫人說一句,大夫人臉就白一分。


    老夫人撇了孫媽媽道,“去把藥房管事的叫來。”


    這一下,大夫人徹底坐不住了。


    外麵,清韻幾個出了門,沒有立刻就各迴各院,而是很好奇屋子裏老夫人和大夫人在說什麽。


    其實,大家都猜的出來,跟秋荷手裏拿著的藥包有關係。


    沐清柔擔心老夫人會罰大夫人,沐清芷幾個就純粹是看熱鬧了。


    幾人在迴廊上站了會兒,發現聽不見屋子裏說話聲,就沒偷聽了。


    剛邁步下台階,遠處跑進來一丫鬟,瞧打扮,是外院的丫鬟。


    她心急了進屋稟告,但路被清韻她們擋住了,隻能停下來福身見禮。


    見丫鬟臉上有急色,沐清雪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屋子裏說話,不許人進去打擾,前院可是出什麽事了?”


    丫鬟連連點頭道,“是出事了,剛剛莊子上有人來報,說是常寧伯府下人挑事,和咱們伯府的下人打起來了……”


    一聽這話,沐清柔就氣不打一出來,“才剛封侯爵,那些個下人就敢胡作非,欺我伯府了!”


    沐清芷就哼道,“官大一級壓死人,誰叫人家現在封了侯,宮裏還有個懷了身孕正得寵的常妃,咱們伯府有什麽?”


    沐清柔捏緊拳頭,氣瞪著清韻,“都是江家!要不是江家拖累,沐府何至於沒了侯爵,讓人欺負到頭上來!”


    清韻眼神微冷,“伯府就算侯爵還在,也隻和常寧侯府一樣,又拿什麽和人家常妃比?”


    沐清芷不讚同道,“要是侯爵還在,大姐姐肯定不會嫁給定國公府大少爺,以她的才貌性情,就是嫁給王孫公子也夠了。”


    她說著,清韻就那麽望著她,覺得好笑,這一切都是在假如上,她怎麽說都行,要都是真的,大夫人可能會給沐清淩挑好親事嗎?


    偏她說著,沐清柔幾個還都點頭讚同,認定一切的錯都錯在江家。


    伯府淪落至此,都是江家害的,江家和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清韻深唿一口氣,眸光從沐清柔她們身上掃過去道,“大姐姐已經出嫁了,我也已經定親了,這是無法更改的,但伯府還有希望恢複侯爵,那時候,五妹妹是嫡女,侯府就靠你撐腰了,還有二姐姐你們,雖然隻是庶出的身份,但容貌性情,一點不比誰差。完全可以記名在大夫人名下,有個嫡出的身份,我相信,沐家有你們三位嫡女,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說完,清韻嘴角上揚,邁步走了。


    身後,沐清芷和沐清雪兩個互望一眼,眸底有光亮。


    她們哪裏不想記名在大夫人名下,有個嫡出的身份,可是大夫人壓著不許啊。


    沐清柔暗跺腳,恨不得撕了清韻好。


    府裏多她一個嫡女,她都嫌多了,她還想把沐清芷記名在她娘的膝下跟她爭,想的倒美!


    清韻沒有迴頭,但她知道沐清柔有多氣憤,沐清芷和沐清雪有多期盼。


    她本來不想摻和她們的事的,可實在架不住人家天天把侯府被貶的事掛在她身上,聽的她耳朵都快長老繭了。


    三人同仇敵愾,齊力打壓她討好大夫人,她難道就不會離間她們了嗎?


    伯府恢不恢複侯爵,不是她們甩甩嘴皮子就能恢複的,這是長輩們操心的事,她們就是磨破嘴皮也沒有用。


    反倒是記名在大夫人膝下,有個嫡出的身份,比伯府恢複侯爵,她們受益更大,有了嫡出身份,伯府還恢複了侯爵,她們不也跟著水漲船高了嗎?


    清韻心情愉悅,青鶯則道,“大夫人不可能讓二姑娘和四姑娘記名在她膝下的,那樣大少爺和二少爺不也跟著有了嫡出的身份?”


    清韻嘴角微微一勾,笑意極快地又隱沒,她抬眸望天,羨慕那抹浮雲悠然自得。


    “她們給我畫了大餅,我怎麽能不禮尚往來的給她們也畫一個?”她聲音清脆如山泉濺石。


    隻是大餅好看,不好啃,希望她們別心大的磕碎了牙才好。


    清韻繼續往前走,青鶯轉了話題,問道,“姑娘去宣王府參加桃花宴,老夫人叮囑你給玉萱郡主準備禮物,姑娘打算送什麽?”


    清韻腳步頓了一下,有些犯難。


    這要是在現代,能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可這裏是古代啊,人家又是郡主,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還有宣王府並非真心實意邀請她去,她不必太上心,隻要送的東西不掉價,過得去老夫人那一關就成了。


    一路上,清韻都在琢磨送什麽,最後,決定送一對小風鈴。


    上麵是個精致的小木屋,下麵是一簇桃花,再下麵綴著銅鈴。


    隻是木屋她做不了,還有木桃花,她也做不了,得畫了圖紙,讓青鶯拿外麵找人訂做才行。


    正好,她昨兒說給沐清淩送藥材補身子,一會兒寫了藥方,抓兩副藥送定國公府去。


    想著,清韻的腳步就快了三分。


    迴了泠雪苑,清韻直接去了藥房,推門進去,朝書桌走去。


    半路上,頭頂上掉下來一抹灰,惹的她直蹙眉。


    她抬頭,屋頂空蕩蕩的,什麽也沒看見。


    清韻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到書桌前,叫青鶯研墨。


    清韻畫圖紙,畫的很仔細,很認真。


    很快,就畫完了,再就是寫藥方,抓藥。


    等忙完了,才交給青鶯道,“先把藥和藥方送去定國公府交給大姐姐,然後找手藝好的木匠,讓他照著圖紙給我打造,多給他些銀子,務必明天做好。”


    青鶯拿了圖紙,小心疊好塞懷裏,道,“那奴婢就出府了。”


    那邊喜鵲端著茶水走過來,道,“要不要告訴大夫人一聲?”


    青鶯扭眉,“我出府這麽小的事,也要告訴大夫人嗎?”


    想到上迴喜鵲被抓,未免多事,清韻道,“你去春暉院,跟秋荷說一聲,讓她跟孫媽媽打聲招唿。”


    青鶯點頭如搗蒜,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


    喜鵲把茶端到清韻跟前,清韻伸手接了。


    忙了半天,她也口渴了,她微微掀開一點兒縫隙,深深地嗅了一口,隻覺得清幽冷雋之氣灌頂,整個人毛孔都舒張了。


    等茶盞蓋揭開,清韻打算喝一口,卻看到澄澈的茶湯中,倒影著一抹身影......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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