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你現在不愛吃糖了?」


    她嬌笑道:「天天吃四爺這顆大糖果,哪還有胃口嚐別的。」


    她在諂媚他知道,他更清楚的是,成天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破爛事兒,她耗盡心力,別說吃糖,連吃飯都有些懨懨。


    短短一個多月,園子裏莫名其妙出現的夾竹桃,熏香裏頭的加料,湯湯水水裏頭的絕育藥……誰動的手腳?誰都有可能,就算不是李氏、耿氏,她們身邊的那些人,也會幫著出擊。


    「過幾天,我會再給你買兩個丫頭進來。」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五福手上的針線頓了一下,但很快地繼續縫合動作,若無其事問:「她們是什麽背景:」


    她猜到了,如果隻是買兩個丫頭,一來他不必特意提及,二來這種事有塗管事去辦,與他無關,所以這兩人的存在,必定有其意義。


    與聰明人對話就是這點好,提一個頭,她已經猜出全盤。


    「一個叫羽黃,她對毒物藥石頗有見解,記得我提過的林霜嗎?」


    「記得,爺的紅顏知己嘛。」說完,五福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是安將軍無緣的妻子。」


    「無緣?為什麽?」五福嘴裏問著,手下動作不停。


    「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安將軍從小習武經常受傷,她便認真習醫,替安將軍療傷,兩人以為長大後可以共結連理,沒想到一次安將軍出征,失去消息,林霜的繼母見狀,收下一大筆聘金、把人給嫁出門。


    「後來安將軍立功迴來,帶著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上門求娶,但林霜已是他人的妻子,安將軍為此終生不娶。而林霜在丈夫死後求去,從此漂泊天涯、四處行醫,她的醫術相當好,有「鬼見愁」的稱號。」


    「羽黃是她的徒弟?」


    「對,有她在你身邊,吃食用物上可以放心一點。另一個叫紫裳,她是上官先生的義女,有一身好武功,護住你們幾個足夠,下迴再發生今天之事,你們吃不了虧。」


    這話夠透徹,五福清楚往後這種事隻會多不會少,輕輕歎了口氣,這種日子要到何時才是個頭?她生平無大誌,隻想吃好睡好,旁無所求,而今,這點追求似乎遙遙無期。


    身上的傷,讓齊熙風理直氣壯的天天待在明院裏,也理所當然把花廳改為書房,從此紅袖添香,一刻不離五福身邊。


    話放出去,滿府上下都傳道:四爺怒極,那日皇子妃、耿側妃連抉闖明院,驚得曾側妃花容失色,還打擾爺的好事,這下子清院、唐院變成貨真價實的冷宮。


    傷口好些後,熙風又開始外出,府裏眼線太多,可惜五福不是正房,不能下令清除,為著保險,該做的事還是得在外頭辦,反正這城裏他的鋪子多。


    確定要被眨至皇陵後,梁青山火速買下附近十七間鋪子,分別開了不同的商鋪,讓主子能四下逛,逛出一副悠閑生活、與世隔絕的自在態度,好讓暗地裏那些眼睛放心,也能有個密商的地方。


    京裏的情勢越加明朗,照估計要不了兩個月,齊熙明、齊熙華和玥貴妃、褚家等一幹勢力將會中箭落馬,當年皇上用來對付安將軍的手段,會在褚家身上重現。


    褚玥聰明一世,知道功高震主的安將軍不得善終,卻沒想到同樣的事也會落在褚家身上。


    自從接收安將軍的勢力之後,這些年褚家越來越貪心,朝堂上、軍中處處把持,皇上本性多疑,又喜歡將事事握在掌心,怎能容許這等無法控製的狀況。


    所以當他透露給熙棠、熙慶的線索一旦曝光,褚家便是隻有五分錯,也會被定下十分罪,重點在於:褚家違了帝心。


    齊熙華''齊熙明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是不是該給他們添些助力,讓他們對齊熙棠、齊熙慶施點「報複」?今兒個出門他便是忙這件事情去。


    半年,最遲半年,熙風相信皇上會下旨讓自己迴京,所以師父和上官先生那邊,該加快動作了。


    諸事順心,他連走路都分外輕快,摸一把懷裏的小錦袋,他忍不住笑出來。


    這東西半個月前就訂了,今兒個才剛做出來,不曉得五福看見會是什麽表情,想著她發傻的模樣,笑意再掀。


    他加快腳步迴到明院,發覺五福不在,以為她又待在灶房裏擺弄,便往廚房走去,但裏頭隻有碧絲、果果,她們正給五福做飯菜。


    自從上迴的正式衝突之後,小小的後院事情多了起來。


    先是謠言滿天飛,說五福是妖妃,給四爺下情蠱,讓四爺一顆心全落在她身上,看不見其它人,說五福仗著四爺寵愛,性情益發驕奢,對正妃不敬、對府中下人不慈,動輒打罵怒斥,還幾番把兩位夫人給氣哭。


    這還不是更誇張的,傳言中,耿氏受不了委屈,一條白綾往梁柱上一掛,幸好發現得早,否則香消玉殯,一縷冤魂就這麽往閻王殿飄去。


    謠言這種事不會止於智者,隻會渲染於好事者口中,最好的對付方法,就是關起門來不聽不說,便是聽見也拿它當小說範本,千萬別把自己的心往上扣。


    這點五福做得不錯,但是她可以不理會謠言,卻無法不理會層出不窮的手段。


    飯食裏不斷出現「加菜」狀況,燭火裏有異味,連送到明院的布料裏都有不明白色粉末,這讓五福煩不勝煩,索性伸手向他要銀子,從此明院裏有了小灶,由果果負責買菜掌廚,一切吃食均不過外人手。


    而前頭送來的東西一概不收,布料木炭如此,燕窩鮑魚也比照辦理,關起門明院自成格局,與前頭的人事均不相幹,皇子妃管中饋管不到五福頭上。


    好處是少了麻煩,壞處是可以活動的空間變小,為彌補這點,他時不時領著五福和幾個丫頭出門,然這一切看在李氏、耿氏眼裏,更加憤慨。


    而果果本就是個好吃的,她那手廚藝還是五福親自調教出來,所以明院上下有了口福,糖果、甜食、飯菜樣樣豐富,天天進補幾個丫頭圓了一圈,獨獨五福越見清減。


    人人都以為她為了討好四爺,刻意清減,誰曉得,她就是個心裏不能裝事兒的,她明明愛當好人,偏偏四爺要她演妖妃,時不時與人嘴巴磕絆,良心大傷,所以白日吃不香,夜裏又運動得厲害,不瘦都難。


    不過天底下的事都有兩個麵,瘦下來的她五官更見清麗美妙,竟隱隱有超越耿氏之勢。


    「怎麽這時候做菜?」熙風問。


    碧絲看見熙風,連忙擦幹手道:「宮裏來了人,皇子妃讓主子過去清院,已經一個多時辰,奴婢怕主子餓,先備下幾道菜。」


    宮裏來了人?誰的人?皇後、玥貴妃?


    搖頭,不會是玥貴妃,褚老太爺不是個善與之輩,他早該嗅出異樣氛圍,消息傳進宮裏,玥貴妃自顧不暇,應該沒空為自己分心。


    所以是皇後娘娘?她又想搞什麽?


    「誰跟在主子身邊?」


    「羽黃和嫣紅都跟著,主子吩咐過,假如情況不對,嫣紅會讓塗管事去找四爺迴府。」


    他並沒有接到塗管事的消息,換言之,五福還可以控製狀況。


    「紫裳呢?」


    「小姐讓她出去辦事。」


    紫裳不在?眉心微攏,他轉身大步流星往清院走去。


    一路行來,明知狀況無礙,他還是忍不住懼怕,對,光是想象五福吃虧,他便沉不住氣。


    臉緊繃,從他身邊經過的下人看見向來溫文可親的主子換上一張臉,皆噤聲往旁躲去。


    沒事的,他告訴自己,福兒擅長忖度時勢,她能屈能伸絕不會令自己吃虧,絕對不會傻得去和宮裏人對峙,她不是最崇尚明哲保身的嗎?


    他一麵走、一麵自我勸慰,隻是接連說過幾十次「沒事的」,心跳還是忍不住激狂。


    他擔心她,更正確的說法是,他早已經把她放在心底。


    他對她的喜歡,已經不是一點點,而是多到心滿、心溢、心膨脹。


    他愛她、他想她、他不願意與她分離片刻,他不是個善情的男人,自從知道母親死亡的真相後,他甚至不再對任何人用情,就算師父的認真對待,他也花了整整五年才對人性重拾信心。


    而福兒,卻隻花短短幾日便走入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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