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少帥軍的小頭目揚起沾滿隋軍鮮血的軍刀,就要砍向羅成。


    寒光一閃,他隻覺得喉嚨一甜,漫天的血光中,緩緩倒下,直到死去,也不能相信羅成能刺出那麽快的一槍。


    靠這一槍震懾住少帥軍的人,羅成終於摘脫了馬鐙,跳下馬來,大槍橫在胸前,長披散,白衣漫血,虎軀昂然,誰人敢敵?


    “放箭!”武安福高聲道,他終於了解到羅成的恐怖實力,若不把他擊殺在這裏,他將是少帥軍永遠的噩夢。


    謝映登彎弓搭箭,所有有弓箭的少帥軍將士都匆忙的摘下弓來,要將羅成射死。羅成心知不好,虎步一跳,衝向武安福,要和他拚個同歸於盡。


    就在這千鈞一之際,隻聽北邊一聲大喝:“小侯爺,我等來了!”


    來的正是張公瑾,白顯道,尚青山,夏玉山,尉遲南,尉遲北,唐萬仁,唐萬義等北平府的驍將。方才張公瑾現勢頭不好,立刻前往各處旗門,好不容易將把守各個陣口的眾將召集在一起,整頓了一萬還有戰鬥力的隋兵,來陣中援救。偏偏趕上了羅成深陷重圍。


    這隻生力軍的突然襲擊,在本來就亂成一團的戰陣中頓時攪出一個大缺口來。羅成見機,拚死向北殺去,和他們會和。所到之處,當者披靡,少帥軍雖然各個訓練精良,紀律嚴明,可羅成實在太過強悍,讓人聞風喪膽。


    武安福在亂軍之中看著羅成逃走,大聲叫謝映登道:“射死他,絕不能叫他逃了。”


    謝映登手裏的箭瞄了半天,終於瞅準人群中露出羅成的一襲白色戰袍,手裏鬆,箭似閃電,飛馳而去,支奔羅成的後心。


    羅成衝殺到了張公瑾等人的身前,白顯道猛的殺開一條血路,衝了過來,手下牽著一匹戰馬給羅成騎乘。


    “侯爺小心。”白顯道猛地看見一隻冷箭射來,他正站在羅成的身邊,倉促之中,身子一橫,擋在羅成的身前。


    噗一聲,利箭勁道剛猛,從白顯道前心穿過,後心穿出,帶出一道血線,輕輕觸及羅成的後背,頹然落地。


    “白將軍!”羅成迴頭,見此情狀,怒氣上撞,眼角因為憤怒而崩裂,滲出鮮血來。


    “侯爺快走,再不走就被包圍了。”張公瑾顧不得同僚的戰死,一把拉住要去和武安福拚命的羅成道。


    羅成銀牙緊咬,腦門上青筋畢露,終於道:“走,跟我殺出去!”


    一隻銀槍在前麵開路,隋軍如同絕路的猛虎,末途的狂花,爆出最強的生命力,少帥軍盡管士氣高漲,占盡優勢,卻哪能抵擋住這隻哀兵和那個死神一般的羅成。


    十萬大軍的重重包圍,畢竟沒有攔住羅成的腳步,雄闊海,左天成在亂軍中殺了唐萬仁,唐萬義,卻一個被羅成刺中肩胛,一個被羅成槍杆打的吐血,少帥軍眾將再也不敢犯其神威。隋軍的殘部在羅成的率領下,從銅旗陣的北方衝了出去,一路向北,逃往北平而去。


    兩軍相持數月的戰場上,一輪殘月慘慘的照在無數屍之上。敗者已經長眠,勝者也並不好過。銅旗陣成了一片廢墟,楊家父子的屍被武安福下令厚葬,薑鬆的心窩被羅成的槍刺進半寸,孫思邈盡力施救,總算保住了性命,卻少不得修養一年半載。一場大戰,終於以少帥軍的獲勝而落下了帷幕。江都,就在眼前。


    “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身穿短衣內褲的楊廣,身邊隻有兩個護衛,手裏持著根短杖,望著江都宮內的琳琅台館,做詩道。


    “皇上做的好詩。”一旁的內廷“給使”頭領沈光畢恭畢敬的道。他自從征高句麗一戰的優秀表現後,就被楊廣招在身邊,成為最被信任的內功護衛部隊“給使”的領,深受寵愛。


    “好詩,嗬嗬,好詩。可惜好詩有什麽用啊。能救得了天下,平得了響馬嗎?”楊廣斜眼問沈光道。


    “這個……小人不知。”沈光惶恐道。


    “哈哈,今年江南的春天真是美麗,此等美景,我怎麽又說起敗興的事情呢?今日是哪個妃子做主人了?”楊廣道。


    “是東四十一房的容美人。”另一個隨從司官魏華道。


    “好,快叫準備酒席,這就開始。”楊廣說罷,以短杖為拐杖,高聲唱起歌來,向著深宮之處走去。沈光和魏華對望一眼,見對方也是一臉的茫然無措。此時剛剛過午,就要飲酒作樂嗎?宮牆之中,醉生夢死,宮牆之外,杜伏威威懾江淮,虎視眈眈,李子通,林士宏,沈法興,蕭銑陳兵四方,各自稱王。更為恐怖的是剛剛打破了東嶺關銅旗陣,斬殺楊義臣的武安福,他的少帥軍整裝待,隨時都會來到江都城下。隋朝如同一隻負重無數的牛,隨時會被一根稻草壓倒。可楊廣,他到底在想什麽?


    此刻的江都議事廳裏,五貴齊集,各個臉色難看之極。


    “屈突通敗陣,投降李淵;王世充再敗,損兵七萬;楊義臣被殺,武安福兵臨城下;杜伏威一統江淮,隨時都會攻打江都。諸位,你們說,該怎麽辦?”蘇威一一的將小山似的奏折放在眾人麵前,充滿哀傷的道。他已經老了,老到可以不在乎榮辱成敗生死悲歡,可是看到他一力參與建立起來的偉大王朝走到窮途末日的今天,老人的心中,比誰都要悲涼。難道我一生的意義,就是要陪伴和跟隨著大隋的興亡嗎?


    裴矩無言,他剛剛因為勸誡楊廣而被訓斥。楊廣本來要配他去洛陽迎戰李密,偏偏裴矩生病,才得以逃過一劫,此刻的他心灰意冷,滿心想的都是和曾經和自己一條戰線的武安福。他也想起了武安福當年說過的那句話:“再見,希望我們是友非敵。”


    宇文化及也沒說話,他望向虞世基和裴蘊,這兩個人最近風頭很盛,深為楊廣寵信,儼然要取代宇文化及第一寵臣的地位。


    “以我看,江都如今已經十分的危險,不如我們勸皇上退居丹陽郡(即陳都建康,今南京),在哪裏另建新都,移居江左,依靠長江天險,固守江東,或可抱住偏安一隅。”虞世基道。


    裴蘊道:“此言極是。丹陽乃是數朝古都,又有長江屏障,遷都那裏,守住江南,徐圖展,或可拯救朝廷於危難之間。”


    宇文化及沒有作聲,身為關隴勳貴集團的領袖人物,他深知北方出身的大多數武將的心思。李淵既然打敗了屈突通,除去了進軍關中的最後一個障礙,大興恐怕是無可挽迴的要失去了。李密圍困了洛陽,王世充連戰連敗,看來也沒有任何守住的可能。武將們身在江南,憂心故鄉,如今人心思歸,軍心浮動,若是要遷都丹陽,隻怕軍中造反。不過他雖然對此了如指掌,卻並沒開口勸阻。隻有在大亂之中,他才能取利。宇文化及似乎看到他恢複宇文氏祖宗基業的那一天了。


    “遷都?”楊廣看著手中的奏折,愕然道。


    “如今東西兩都被圍,臣等恐有失。而江東之民盼望皇上臨幸久矣,陛下過江,撫慰百姓,乃是大禹當年所建立的功業啊。”裴蘊琅琅的道,他似乎有一種能把所有的醜事渲染為好事的本領,這也正是他和虞世基這種人生存的法寶。


    “好吧,你們自去處置吧。”楊廣對於去哪裏,怎麽去,一概不想知道,他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多看幾眼這江南美景,多臨幸幾個宮中美人。


    五貴退下,楊廣又縱情了一日,夜半來臨,楊廣獨坐在內殿裏,孤燈隻影,他擺弄著手中的酒盅,潸然淚下。


    “皇上,怎麽了?”不知何時,蕭後出現在楊廣的身邊。


    楊廣看了眼這個從十四歲開始就跟隨在自己身邊,溫柔寬厚的皇後,強自笑道:“沒事。”


    “還說沒事?”蕭後坐在楊廣身邊,美豔芳華,絕代傾城,寬大的衣袖輕輕拭去楊廣眼角殘留的淚水。


    “外麵有人圖謀國家,不過你可以放心,就算隋朝亡了。我也不失做個長城公,你也不失榮華富貴。更何況,貧賤苦樂,更迭為之,亦複何傷?來,陪我飲上一杯。”楊廣給蕭後倒上一杯酒,與她一飲而盡。似乎所有的心酸和恐懼,都可以在酒精中麻醉掉,再也沒有煩惱。


    蕭後沉沉的睡去了,美麗的身子在燈影裏,分外的妖嬈。楊廣呆呆的看了她的背影半晌,迴身望向銅鏡。鏡中的皇帝,早沒有了當初剛剛登基時的神氣,隻有被酒色淘空了的憔悴和一臉的頹唐。楊廣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語道:“如此的好頭顱,誰來砍下?”


    清幽的江都城裏,滿城的月色下,無人聽見楊廣的竊竊私語,不過,在不遠處的驍果營中,正有人在悄悄的計劃著一個改變天下形勢的大陰謀。


    大隋,將要經曆最後的一次打擊;天下,即將迎來諸侯爭霸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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