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福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從柱子後向台上一看,果然見到陳月香施施然上了台來,雙手抱著琵琶。 她到了台上先跟承天樓上的楊勇一禮,迴身麵對眾評委。武安福惟恐她見到楊廣會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手心裏先捏了一把汗。不過陳月香毫無表情的一行禮便坐下了。先是調了兩下音,手指輕拂,正是曾經在臨潼演奏過的一曲“蒹葭”。


    樂音輕描淡寫著一個愛情故事,武安福聽著這如泣如訴的曲子,心神蕩漾,恍然想起李漩來,想起自己對她的一往情深,又想起她緊握的那條手帕,想著自己為什麽要為了她來到這千難萬險的虎穴之中,正待傷感;曲子一急,響起珠玉之音,節奏明快起來,武安福頓時想起那可愛無暇的李炎櫻,好象夏日裏一朵綠荷,讓人一陣沁涼;接著曲子一緩,蘇凝雲的絕世美麗映在眼前,婉約媚惑;武安福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直欲大唿一聲抒心底的憤懣。正待這時,曲子卻突然結束。武安福猶如被懸在了半空之中,意猶未盡。


    台下靜得很,直到陳月香起來又行了一遍禮要下台去,這才響起地動山搖的喝彩聲來。武安福看到本來一直半閉著眼睛,之前的幾個歌手都是一顆黑色棋子打的萬寶常也頻頻點頭稱讚。武安福心裏不祥的預感更甚,正在煩惱,蕭禹道:“武大人,這女子的來曆你清楚吧?”


    武安福心中一懍,這蕭禹一定打聽跟蹤自己的消息,也不知道餘雙仁他們的秘密是否暴露了。知道隱瞞不過去,隻好道:“正是一起從臨潼來的路伴。”


    “她的實力群,可能對紅拂不利,如果出了什麽變故……”蕭禹說到這裏,瞪了武安福一眼。


    “這……”武安福一直在害怕這種可能,一緊張話也說不出來了,腦門上沁出一層的汗來。


    蕭禹還待說什麽,隻聽到如雷聲般的喝彩,兩人一起看去,原來評委正在投子,承天樓上楊勇對陳月香很是欣賞,特地派人送來一匹絹賞賜給陳月香。


    鄭譯開了投子的箱子,一清點,高聲道:“滿分十二票。”


    台下第三次掌聲雷動。群眾們的情緒被鼓到高點,有人大聲叫道:“不用比了,就是她了。”


    武安福藏在柱子後萬分緊張,陳月香得了滿票,這可不妙,若是紅拂有什麽疏漏就有可能打破滿盤的計劃。其實楊廣楊素本有心不投,可太子已經送來了賞賜,他們可以等一會背後下刀子卻不能當麵不給楊勇麵子。一聽到陳月香是滿票,兩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蕭禹道:“箭在弦上又不得不,一會若是紅拂有什麽閃失,隻有咱們幾個拚命去劫持楊勇。”武安福聽了啞言:侍衛無法靠近楊勇身邊,要衝過去必須要殺翻他身前四層侍衛,還無法帶兵器上去,這簡直是送死一般。武安福越想越急,又想到萬一陳月香到了楊勇麵前再告上楊廣一狀,那可真就要了命了。正急著,第八個的歌手的曲子結束了,得了六分。第九個上來的,正是紅拂。武安福這才安定下心神來,隻希望紅拂好好表現,也弄個滿分,弄個平手再說。


    紅拂樣貌非凡,一上台來就惹起台下的一陣驚歎。她施禮以後,坐下調了調琴,手腕舞動,一曲流出。這曲子武安福沒有聽過,不過音樂的妙處在於一句話都不用說就能把陌生的人變為高山流水的知己。這一日先後聽到陳月香和紅拂兩大高手的演奏,武安福算是真正體會到音樂的魅力,那平和的琴聲每一下好象都撥動著人們的的心,輕觸心裏最柔軟的觸角。武安福說不清楚這曲子在講一個什麽樣的故事,隻知道它如同一條小溪流,越過高山,越過峻嶺,迎風吟唱,潺潺流淌。


    一曲奏罷,台下的叫好聲連綿不絕,這一迴楊勇又派人送下了賞賜。紅拂笑著接受,向承天樓上一拜,下台去了。武安福緊張的看著眾評委尤其是最苛刻的萬寶常投子,看他深思了一會投了個白子這才略微的鬆了口氣。


    鄭譯打開箱子,看了一眼,高聲道:“滿分十二票。”


    武安福和蕭禹對望了一眼,長出了一口氣。不過轉眼就想到,平局該怎麽收場呢?


    接下來的最後一個歌手其實表現的也不錯,可惜陳月香和紅拂珠玉在前,自然顯不出來能耐。全部的人都演奏完了,台上台下都清楚的很,如今出了兩個滿分的,取舍的關鍵就在鄭譯那裏了。


    鄭譯和楊廣楊素商量了兩句,在為難選擇哪個。正在這時,一個太監上到台來,跟鄭譯說了幾句話。鄭譯露出釋然的神色,起身道:“太子有命,宣陳月香,張出塵承天樓加賽決冠。”台下觀眾一聽有加賽而無法目睹,都起著哄,一時間喧鬧無比。


    武安福看到陳月香和紅拂被太監引領著往承天樓去,心裏踏實不少,隻要紅拂能上得樓去,就有很大的機會接近楊勇,以紅拂的武功,隻要距離足夠近,就能在高手如雲的環境中一擊中的。


    楊廣和楊素也領著眾評委也奔承天樓去了,武安福和蕭禹等人緊緊跟隨在後麵。楊廣看到兩人,鐵青著臉道:“哪裏出來這麽個厲害角色?”


    武安福自然是不敢答話,蕭禹小聲道:“殿下切莫急躁,屬下兩人這就去把事情解決。”


    楊廣扭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跟來的眾評委,不露聲色的道:“幹淨利落一點。”


    蕭禹應了命,一拉武安福的胳膊,把他拖到人群的最後,武安福心裏暗暗叫苦:難道蕭禹想讓自己下手不成?


    “你能接近陳月香嗎?”蕭禹等到身邊無人,果然開口就問陳月香。


    “這個……我可以試試看,不知道總管有什麽打算?”武安福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聽蕭禹有什麽主意。


    “那個陳月香身懷絕藝,萬一有個差池紅拂輸給了她,那我們就全盤皆輸。如今大事迫在眉睫不得不,為防萬一,我想讓你接近她,然後下手。”蕭禹道。


    “你的意思是在承天樓動手不成?”武安福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如果在承天樓裏動手的話,先不說能不能下定決心,就算決定下手,那裏那麽多的侍衛,那麽多的王公貴族,怎麽善後?


    “當然不可,那豈不是打草驚蛇。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趁她不備,在她的琵琶上做點手腳,隻要她在最後的決賽裏失常就好。”蕭禹道。


    “果然好計。”武安福一聽不用動手殺人,立刻放下心來。心想要是隻是在琵琶上動手腳的話,還有可能辦到。


    說著的時候,兩人已經進了樓,把武器摘下上了二樓。一上二樓,就見陳月香和紅拂正在一旁被幾個宮女搜身,看來是怕她們帶什麽武器。武安福心知紅拂隻要有一根針就夠了,再看她頭上盤著高高的髻,那裏麵藏幾根針簡直太容易了。宮女大概覺得兩個女子不會有什麽危險,隻在身上翻了翻就算了。一個太監道:“你們先在這裏候著,一會自有召喚。”


    有人搬了兩個圓凳放在角落裏讓她們坐下。武安福看到有機會,跟蕭禹使了個眼色,湊上前去,小聲叫陳月香道:“香姑娘。”


    武安福本來混跡在一群隨從當中,陳月香並沒注意,聽到有人叫她,這才看到。一見是武安福,她一臉的驚訝,她身邊的紅拂也見看到了武安福,不過她聰明機敏,不動聲色。


    “你怎麽在這裏?”陳月香四處看看,見無人注意,低聲問道。


    “知道姑娘今天參加歌會,特地來給姑娘助威的。”武安福胡亂的編著,這個理由有夠爛的。可陳月香也沒多想,臉上流露出感動的神情來。


    “高公子居然還想著我……”陳月香眼睛有點紅了。武安福忙轉移話題道:“姑娘剛才的曲子真的很好聽,滿票通過,等下有機會見到皇上,不知道要彈奏哪一個曲子。”


    “我想用公子的那臨江仙,不知道公子覺得如何?”陳月香道。


    武安福暗中叫苦,陳月香本來就技藝高,再加上臨江仙這樣的絕妙好詞曲來推波助瀾,紅拂一定不是對手。正在想怎麽從中作梗,陳月香又道:“公子,其實上次見到你,我就想送公子一樣東西,如今決賽在即,如果獲勝以後恐怕就見不到公子了……”


    武安福想起陳月香和楊廣的仇恨,更是頭疼,這錯綜複雜的關係糾纏在一起,簡直是一團亂麻。要是做點手腳讓她輸了比賽是一箭雙雕的好事,既保住她的性命,又能幫助楊廣成事。不過事成之後,該如何麵對她?事到如今武安福也不能多想,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要送我什麽東西?”武安福抑製住腦子裏繁雜的念頭,問她道。


    “就是這個。”陳月香從懷裏拿出幾頁紙來交給武安福。接過一看,竟然是份曲譜,再一看曲譜下麵還有詞,正是那滾滾長江東似水的臨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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