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輝來了之後並沒有怎麽歇著,第二天,果然和李嗣業比試了一通,兩個人打了兩百合,還沒有分出勝負,被哥舒翰止住,一起去喝酒了。


    皓輝很快加入到對新兵的訓練之中,這讓涵因這支“娘子軍”一下子正規了不少。因為對天武軍這一戰大捷,來投軍的流民也從周圍的州縣湧過來,現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聚集在城外報名投軍。


    對於涵因來說,現在的心情多少有些躁動。皓輝來了,那就意味著李湛很快就會來了。之前一直見不到李湛,得不到他的消息,心裏全是思念。現在即將見到,卻又覺得不安心。已經兩年沒有見過他了,他變成什麽樣子了,他會不會對自己陌生了呢?他的身邊有沒有別的女人?


    涵因想到自己在洛陽攙和到兩次立儲的大事之中,這期間發生的種種讓李湛與劉公公、王通的關係無法調和。從某些方麵來說,唐國公府的慘劇跟她不無關係。李湛起兵,也是被這種情勢逼迫的,甚至可以說是被她的所做所為推動的。涵因現在也對李湛如何看待自己沒有了把握。


    涵因迴憶起往日的柔情蜜意,卻並不敢期望李湛會和從前一樣待自己,常伴身側尚且會見異思遷,更何況兩人分別這麽久。


    紫鳶和蘭兒倒是顯得比涵因還高興,說著:“夫人,老爺就要來了。”


    “嗯。”涵因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哎,好容易見到老爺,夫人卻隻能穿這身孝服。”蘭兒歎道。自從太夫人過世,涵因便在府內身著孝服,隻是去城頭的時候,外麵才套上一層棉甲。


    紫鳶笑道:“我看挺好,你沒聽說過民間的話嗎?女要俏。一身孝。”


    “有道理,我們夫人長得這麽美,穿什麽都好看……”蘭兒笑嘻嘻的說道。


    涵因卻沒有理會她倆嚼舌根,坐在窗邊,貝齒輕輕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知孝雖然龜縮在長安中不再輕舉妄動,但是外麵的形勢變化卻一刻沒有停止過。安祿山在洛陽稱帝了,國號燕,並且開始準備進軍長安,但是洛陽和長安之間隔著潼關。要想到長安,必須首先突破潼關。於是安祿山便派大軍準備攻打潼關。安祿山也猶豫是先到太原打皇帝,還是先占領長安。最後,對長安的渴望還是占據了主導。


    王通接到安祿山的動向,心裏也打起了小算盤,他的計劃是任憑安祿山大軍進入關中,讓他們跟李湛的軍隊拚個兩敗俱傷。然後用雁門軍護送皇帝迴長安,再用突厥人把安祿山或者李湛打退。而劉公公想的則跟他不一樣,他不想冒長安被占領的風險,想著讓突厥人先去幹掉李湛,然後天武軍護送皇帝迴長安,讓雁門軍去跟安祿山拚個你死我活。


    兩人各懷著各自的心思。在一起商量。


    劉公公說道:“看來如今安祿山是要先去長安了,王相怎麽看。”


    “長安是國之首府,自然是不能落於敵手了。我看不如派雁門軍去打安祿山,這樣他們就無暇攻打長安了。”劉公公說道。


    王通心中冷笑,這劉公公倒是打的好算盤,麵上卻正色問道:“但若是逆賊李湛占了長安,又當如何。”


    “所以現在就要趕緊讓突厥大軍增援長安。”劉公公說道。


    王通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劉公公。說道:“難道劉公公真的想讓他們把關中洗劫一空嗎?”


    劉公公皺眉道:“突厥人不過是要錢要糧,迴頭撥給他們便是了。”


    “公公以為突厥人那麽好請。隨隨便便就能打發走嗎?”王通冷笑道。


    “你到底答應了他們什麽條件?”劉公公抬起眼皮看著王通。


    王通說道:“長安或洛陽,開城讓他們大搶三日。”


    “什麽?這種要求你也答應!”劉公公眼神中透出一抹憤怒。


    王通還是有些怕劉公公的,畢竟這種武功高手,隨時能把人置於死地,他避開劉公公犀利的眼神,笑道:“他們有這種要求也屬正常,本來他們每年都要南下打草穀,現在國庫空虛,公公以為我們還有什麽餘錢能滿足他們的要求!”


    劉公公一時語塞,事起倉促,他們也來不及調動長安、洛陽庫中的錢財。剩下的這些錢,還要支撐朝廷在太原的運作,還有天武軍、雁門軍都需要錢維持,突厥的也力可汗一向最為貪得無厭,這個時候隻會獅子大開口,他們現有的資本根本不可能滿足他的胃口。


    王通接著說道:“長安或者洛陽,劉公公選一個吧。”


    劉公公也知道突厥人大搶之後,就會像蝗蟲過境一樣,將百姓們劫掠一空,相較之下,長安是國都,而且也是天武軍的根基所在,再怎麽樣,隻要把長安保住,以後一切都好說。他的臉陰晴不定,最後還是說道:“突厥人隻能搶洛陽一地。不能動紫微城!”


    王通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一點我已經跟也力可汗強調過了,公公難道以為我願意這樣嗎?若不是國難當頭,我身為一國宰相,又何必出此下策!”


    劉公公說道:“那你就派人知會潼關守將,讓他不必抵抗安祿山,放他過關便是。”


    王通就知道劉公公沒安好心,他尚且要防著劉公公讓他把突厥人大搶的黑鍋全背下,哪裏肯再背這個黑鍋,隻冷笑道:“潼關現在僅有守軍三千人,恐怕等我們的命令傳到那裏,那裏就已經被安祿山攻破了。”


    劉公公想想也是,沒必要多此一舉,白白落人口實,說道:“那好,可是我們也應該派些援軍過去,萬一長安城破了怎麽辦呢……”他還是希望雁門軍能夠分擔守城的壓力。


    “天武軍在那兒有十萬大軍,還有數百萬的百姓,不會一個月都撐不下來吧。不過,天武軍想必內部配合更好,不如派薑將軍摔這裏的天武軍迴援。”王通說道,他心裏則是隱隱希望不管哪邊都攻城,再削弱一些劉公公的實力。


    劉公公哪能允許把天武軍都調離,說道:“天武軍是先皇指定的護衛皇上的大軍,豈能隨意離開皇上。我看要不派雁門軍增援。”


    王通看著劉公公冷笑道:“突厥人雖然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但是卻狡猾無比,還要防著他們反咬我們一口。如果雁門軍去增援長安,天武軍能守得住雁門關,守得住皇上?”


    劉公公又被噎住了,他自己心裏清楚天武軍的戰鬥力,再說,如果突厥人真來了,那麽跟他們打的損失,一定會高於防守長安。但自己也決不能沒有兵在手裏,否則在太原這塊地方,一定會被王通吃得死死的。


    他想了想說道:“徐知孝帶著十萬天武軍防守長安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們先靜觀其變好了。”


    徐知孝則一直期望劉公公趕緊帶著援軍迴長安,上次出兵,不僅沒有抓住李湛的妻子,還被打的大敗而歸,這讓他的威望受損不少,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劉公公還是會給他撐腰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援軍一直遲遲不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過於敏感了,京兆尹之前因他握有兵權,一直對他忍讓三分,如今言語雖然客氣依舊,但是看他的眼神中卻帶著幾分不屑。


    但對於他來說,這算不上什麽,最大的問題是,他已經徹底得罪了李湛,上一次出兵大敗,天武軍的士氣也低落到底,還出了不少逃兵。


    而城內更是議論紛紛,許多人都說天武軍連一個女人都打不下來,怎麽能守得住長安城,還有人說還不如把長安城交給李湛的西北大軍,以免安祿山真的打進來,百姓們遭殃。還有人說,李湛是應天命而起,她夫人就是沾了天命的光,所以天武軍也打不過。


    讓徐知孝惱火的是,被公開處斬的李家人的屍首,本來是公然扔在大街上羞辱的,卻在某天夜裏全都消失了,守衛的人也不知道誰替他家收了屍。


    徐知孝想要嚴刑拷問看守的差役,然而這幾個差役卻先一步被京兆尹帶走了,因為這些差役是屬於京兆府的。於是,徐知孝派人去管京兆尹要人,京兆尹卻說道:“就算全家處斬,國法也沒說不準有人給他們收屍啊,徐郎將還是好好想想打仗的事情,莫辜負了劉公公和王相所托,別把精力浪費在跟那些小民較勁上。”


    徐知孝聽了心裏很不舒服,但卻毫無辦法,誰讓他打仗輸了呢。他隻好吩咐守城的士兵,嚴格盤查出入的百姓,以免有奸細混進來,並且勒令城中的守衛,嚴格監視酒樓、茶肆的傳言,一旦發現有人妖言惑眾,就立即抓起來,以奸細罪論處。


    然而,城中越來越壓抑的氣氛,卻阻止不了已經動搖的人心。小民的議論可以阻止,但是他卻阻止不了那些世家大族暗中的串聯。李湛擁有大行皇帝遺詔這件事已經傳開了,而身在繈褓的小皇帝剛剛即位就逃到了太原,連上一任皇帝的遺體都留在了洛陽。


    加上李湛之妻鄭國夫人連挫天武軍兩次,他們根本對天武軍不再抱什麽希望。一些家族也從中看到了機會。李湛大軍到達的前夕,各種情緒在長安醞釀、滋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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