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請霄雲坐下,說道:“正要跟哥哥說這件事。”說著她拿出一張紙,遞給霄雲,正是那張浸著楊珣血跡的聖旨:“我想讓哥哥把這樣東西送到李湛那裏,我隻信任哥哥。”


    霄雲皺眉道:“那你呢?我看長安也不安全,不如一起去武威。”


    涵因搖搖頭,對霄雲說道:“我必須要看看家裏的情況,這麽久時間,也不知道情況。”


    “劉公公的人雖然沒有追過來,但是他必然不會放過你。關中不比河南,這裏的官府還是會聽王通和劉公公的。”霄雲很是擔心。


    涵因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會小心的。何況沈瑤姐姐還在。”


    “那好吧,今天我就出發,會盡快送到的。”霄雲把那張遺詔揣好,有問道:“隻是聽說榮王病了,我怕他像楚王當年……”他稱唿楊珣還是按照原來的叫法。


    涵因知道他的意思,怕榮王病好不了,冷冷說道:“隻能看命了,我答應崔太妃保他的命,他自己死了也沒辦法。現在誰不是在用博呢。他能活著當然最好,死了我也有應對的辦法。”


    霄雲點點頭,沒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他早已見慣生死,並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他隻是擔心榮王死了會阻礙涵因的計劃,見涵因說無妨,他也便放心了。


    涵因一行人在附近的縣城買了馬車和一些馬匹,繼續往長安走去。關中的秩序要好得多,但是一路上沈瑤等人還是發現一些人鬼鬼祟祟的跟著,這些人都是占山落草的強盜,沿路伺機劫掠過往旅客,隻是涵因這隊人一看就不好惹,他們也不敢過來。沒想到三輔地區也出現了亂象。他們一路打聽才知道京畿地區已經出了好幾股賊人,官府也管不過來,隻招募鄉勇守好縣裏,而其他地方則根本不管,那些在鄉村中有祖產的大商人大族人見官府隻肯守在縣裏,為了自保或是招募流民,或是將自家的族人和佃戶組織起來,守護自己的財產。


    涵因打聽到三輔地區最大的一夥流寇便在鄠縣,為首之人叫哥舒翰,二當家叫李嗣業。這個二當家涵因並沒有聽說過,但是哥舒翰不管是在上上世的曆史課本,還是這一世的現實社會中。她都聽過。上上世的曆史中哥舒翰是安史之亂中的名將,而這一世他還沒有出名,但突厥的哥叔部落在龜茲一帶相當有名,他的父親就是上上任的哥叔部落頭領哥叔道元。前些年也力可汗成功奪權之後,為了控製幾個重要的部族。便暗中支持這些部族中有野心之人上位,哥叔部落就是其中之一,哥叔道元暴斃而亡,他的弟弟便趁機坐上了部落頭領的位置。而哥舒翰當時不過是個喝酒好賭的紈絝,族人也不支持他帶領部落,他逃出了叔叔的追殺。來到長安,希望朝廷能夠給他伸張正義,但朝廷支持也力可汗。自然不會管這些事情,隻打發他做了長安尉。涵因倒是有心打聽此人,可惜她到西北的時候,哥舒翰已經去了長安,涵因迴長安的時候。他已經不甘心當個小小長安尉,辭了官。而之後涵因自顧不暇。也沒有餘力管這件事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卻聽到了他的大名。


    涵因一行人為了避免被追上,沒有走官道,而是穿行村鎮,而當地人也非常警覺,甚至不肯讓他們通過,這時候,高煜隻好亮出朝廷命官的身份,才能鎮服這些人。


    經過日夜兼程趕路,涵因一行人終於到了長安附近,她讓自己的私兵化整為零,三五一群行動,避免引人注目,畢竟現在根本不知道劉公公的人是否知會長安這邊要捉拿自己。


    涵因沒有進城,而是去了自己在長安郊外的莊子,之前這個莊子用作幫李令桓組建馬球隊的場地,這是她自己的嫁妝,莊子內都是她的家奴,非常可靠。而雲際則直接混入長安城中,找寧若打探這裏的情況。因為形勢緊張,長安城門也加派了人手盤查進出城的人。雲際不引人注目,很容易就混進去了。


    莊頭沒想到她會來,趕緊命人打開大門迎接。


    涵因進了莊子之後,讓莊頭安排一眾人休息,之後便讓那莊頭來給自己迴話。


    “現在城中府裏是什麽狀況?”涵因問道。


    “聽說府裏現在也沒有什麽人,太夫人、幾位老爺、公子、姑娘們都在武威別館。”莊頭說道。


    涵因稍稍放下心來,又問道:“武威那邊情況如何?”


    莊頭搖頭說道:“恕小的不知,小的隻知道府裏全去了武威。”


    “最近這些日子官府有派什麽人來過嗎?”涵因知道這裏莊子消息閉塞,也沒什麽辦法,便又開始問別的。


    “是,夫人,前些日子來過幾位官差,詢問夫人是否迴來過。他們也進來查看了一下,見夫人的確沒有在,就走了。”莊頭說道。


    涵因點點頭,她有些擔心,官府來過,說明官府的確接到了上邊的命令,要找他,那麽難保官府會派人盯著自己的這些莊園,或者收買莊子裏的人通風報信,看來在這裏也很危險。於是說道:“今天要看嚴了大門,不許人隨便出入。我們迴來的事情,必須要保密。你要盯著,如果有人試圖往外頭傳遞消息,就抓起來。”


    “是。”莊頭應道。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連續趕路,涵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沾著枕頭就睡著了。她還在熟睡之中,紫鳶卻把她叫醒了:“莊頭有事要迴稟夫人。”


    涵因迷迷糊糊的問道:“什麽事?”


    紫鳶說道:“今天早上,兩個家奴想要悄悄跑出莊子去,被巡邏的人抓住了。”


    涵因登時清醒了過來,問道:“怎麽迴事?”


    “張隊正把兩個人分開審問,一個說要去鎮上的集市買種子,另一個說是迴老家看老母。兩個人要走的方向是相反的,張隊正懷疑有問題。就繼續嚴審,後來一個交代,他們聽說了,如果向官府通報夫人迴來的消息,就給銀子五十兩,他們就想去找官府通風報信。”紫鳶把大體情況告訴了涵因。


    涵因冷笑道:“我就知道,看來這個地方不能呆了。”


    “夫人,那兩個家夥怎麽處置?”紫鳶也恨恨的說道。


    “叫張毅把那兩個人當眾棒殺,警告他們,誰要是敢背主。絕不會有好下場。”涵因冷聲說道,這個時代背主是大罪,死有餘辜。任何人都不會說涵因不仁慈。曾經涵因在最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不習慣這種主人處死奴婢的事情。後來才漸漸發現,那種不自覺的把奴婢平等相待在這個世界根本行不通,這種等級觀念是深深刻在人的腦子裏的,你的態度雖然不同。但階級鴻溝依然無法跨越,她們開始會覺得感激,但後來就會覺得你軟弱可欺,之後會為自己的奴婢身份感到不公,進而憎恨這個對她平等相待的主人。


    因此,當時她略吃了些小虧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很快她對待奴婢的方式就和這裏的人無異了。這次家奴中出現叛徒,涵因很快決定殺一儆百,她可不願意因為五十兩就送了命。


    “是。其中一個還有個老母和女人。”紫鳶又說道。


    “這樣的奴婢不能用了,叫人把她們看住了,等過了這陣子就發賣了吧。”涵因揉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是。”紫鳶出去吩咐,之後跟蘭兒一起進來伺候。


    這一次長途跋涉,這兩個不會武功的丫鬟也瘦了黑了。蘭兒給涵因梳頭,動作卻笨拙了一些。涵因在鏡中看到蘭兒的手被上有紅腫的凍瘡,轉過身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說道:“我聽說凍傷一次,以後就會經常犯。抹了凍瘡膏沒有?”


    蘭兒笑道:“已經用過了,這兩天好不少了。都怪我,爬山的時候嫌不方便,便沒用手捂子。夫人的腳怎麽樣了?”


    “已經沒什麽事了,總之,這次苦了你們了。”涵因笑道。


    紫鳶正在收拾床鋪,笑道:“這算什麽苦啊,能從洛陽跑出來就是萬幸了,再過些日子,安祿山的賊兵到了,還不知道洛陽城的百姓們得多倒黴呢。還好夫人堅持帶著我們上路。”蘭兒是唐國公府的家奴,雖然在西北待了一段時間,到底沒有真正見識過村子被突厥人劫掠是什麽樣子。紫鳶卻是親眼見過的,兒時還看見自己的母親被突厥人搶走,她藏在草堆裏躲過一劫,而且西北的冬天比崤山山脈冷得多,這點苦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涵因心裏也微微歎息,安祿山的軍隊也不知道到了哪裏,富人們有餘力逃到別的地方,而那些普通的百姓也隻能留在城中任人宰割。


    她想了想,說道:“雲際去長安城裏找寧若打探消息,我們先把東西收拾好,她一迴來我們就走。”


    還沒到了晌午,雲際便迴來了,跟涵因匯報:“長安城現在是京兆尹主持,原本駐守在長安外的天武軍現在已經進城駐防,城門的盤查也比從前嚴了很多。寧若姑娘讓我告訴您,千萬不要進長安城,前幾天,她聽見徐知孝跟京兆尹喝酒,說劉公公的人正在找夫人,讓京兆尹把都督全家從武功別館‘請’會到府上。於是她昨天派人去府上打探,他們好像真的迴府了。”


    涵因的心揪了起來,這麽說,她的兩個兒子令辰和令暉又都迴到了長安城內,之前自己未雨綢繆,讓家人去武功的打算完全失敗了,現在情勢如此緊張,一旦劉公公和王通的人要對李家下手,自己的兩個兒子也無法幸免,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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