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在皇帝的靈柩前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之後便是給先皇上諡號為昭,史稱昭帝,追尊他的生母鄭貴妃為昭仁皇後,尊先皇妃為皇太妃,封太子妃宇文氏為皇後。之後就應該開始準備他的登基典禮。


    涵因最是希望皇帝下詔,召李湛率軍守衛京畿,畢竟現在關中也有動蕩的跡象。但是劉公公卻不肯同意,他提出來李湛迴長安就做尚書左仆射的位置,轉成文職。涵因太清楚之前他們怎麽把柳正言除掉的事了,李湛不帶兵離開西北,就像卸去鎧甲的士兵一樣,又怎麽擋得住別人伸過來宰割的刀呢。因此她也不肯同意。


    劉公公又提出登基典禮要迴長安舉辦,要盡快迴到長安,涵因知道他的心思,想要迴到長安是因為忠於他的徐知孝在長安,劉公公不願意涵因的人掌控整個局勢,他想要拿迴主動權。


    涵因不想在李湛迴來之前讓劉公公得勢,於是以皇帝因先皇駕崩哀毀過甚,龍體欠佳為由否決了。而實際上自先皇昭帝駕崩之後,身為皇太子要完成一係列的利益,他的身子就開始吃不消了,一直在咳嗽、喘息。這些日子愈發加重了。再加上皇陵也沒有完工,因此劉公公也沒辦法堅持己見。涵因知道那些大臣們雖然並不喜歡李湛,但更不希望太監把持朝政,於是開始暗中活動,爭取他們的支持。


    畢竟照這個趨勢下去,李湛會成為權臣,是無可阻擋的。早一步投靠李湛,得到的好處更大。李明哲和崔濯是奉先帝詔書迴朝堂的,他們現在可能剛剛接到詔書,或者剛剛從貶職的地方開始啟程。涵因想要在他們迴來之前,盡快拉攏願意投靠李湛的人。


    果然有些人見到這個形勢便願意跟從李湛了。因此涵因授意他們提出盡快舉行登基大典,劉公公想了想最終還是同意了。但是始終不同意李湛帶兵到洛陽護駕的事情。


    這時,忽然一個消息傳來,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陳成在徐州中了安祿山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而另外的小道消息是陳成投降了安祿山,消息真假莫辨,已經傳來就搞的人心惶惶。天武軍內部更是傳言紛紛,不管怎麽說,陳成都是他們曾經的大將軍。不管他是死了,還是變節了,對於這些軍官和士兵都是一個不小的衝擊。


    但這對涵因來說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找到劉公公,說道:“公公,現在就調李湛率領三萬西北軍平亂,守護皇上。”


    劉公公說道:“西北也要防著外族啊。何況。這裏還有天武軍。”


    “公公,天武軍什麽戰鬥力你我都清楚,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嗎?幽州軍已經調了三萬,被陳成全都折損了進去,雁門現在雖然無事,但是要防著著突厥人。也力可汗這個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一旦雁門空虛,他趁機南下。從太原到洛陽也就十數日的時間,到時候又該怎麽辦呢。”還有一點,涵因沒有明說,劉公公心裏也清楚,雁門軍都是王通的人。若是王通借勢複位,或者趁機謀逆。那麽擁護楊珣上台的劉公公是第一個被鏟除對象。


    劉公公明知道涵因的心思,但此時他卻不得不慎重,他想了許久,最終同意了涵因的方案。於是以新皇帝的名義發了一道詔書,讓李湛調兵到洛陽守衛皇帝。這個詔書雖然下了,但卻並沒有用加急的形勢送去。劉公公並不認為安祿山的軍隊會很快打過來,何況這裏還有十多萬的軍隊。


    劉公公本來反對皇帝在洛陽舉行登基大典,但是此時,他卻希望登基大典盡快舉行,畢竟這樣皇帝經過這樣的禮法程序,位置也就更加穩當了,也會讓那些生出異心的人收斂。加冕典禮便又往前提了十幾日。


    涵因對這樣的安排自然沒有什麽不滿,但是心裏總有種隱隱的不安,因為事情太順利了,簡直像困了想睡覺老天就送上枕頭,她總預感會有什麽事發生。


    而她的預感很快事先了,這樣密集的行程安排讓新皇帝楊珣的身體吃不消了,即位大殿冗長繁複,楊珣身著厚重的冕服站在深秋的寒風中,一會兒又進到冰冷空曠的昭陽殿。他的病一直沒有好利索,自太皇太後崩逝之後,他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先是給太皇太後舉哀暈了過去,後來又在晉王謀反的時候擔驚受怕,導致舊病複發。而後他一下子成了皇太子,要為自己父皇侍疾,先皇駕崩他繼承大統,還要舉哀表現自己的孝心。他的身體本來就已經很差了,但他卻強撐著完成這些儀式,他想要當一個名正言順的好皇帝,他不希望那些大臣把他看成一個病病歪歪的傀儡。


    這一次的大典,他也堅決不肯讓禮部儉省程序,硬撐著完成了整個禮儀,結果大典剛完,他就臥病在床了。之前隻是咳嗽喘息,而現在不停的咳濃痰。涵因知道他這是肺部感染,但是在這樣一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想要治好根本是不可能的。涵因很明白,現在的問題是楊珣還能撐多久。


    涵因很後悔,自己沒有考慮周全這一點,這簡直是老天跟自己開的玩笑,她好容易到了這個地步,然而老天卻要把她手中最重要的籌碼收迴去了。她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希望李湛收到詔書迅速率軍趕到。


    涵因每天去看望皇帝,能做的也隻是盡力安慰他,讓他安心養病。


    先皇的梓宮停在大業殿,楊珣現在住在後麵的徽猷殿,在涵因的印象中,跟他有關的記憶便仿佛一直和藥物的味道相伴,當年他染上疫病,涵因晝夜不分的照顧他,喂他喝藥,而後,涵因每次見到他都會嗅到他衣襟上沾染的淡淡的藥味。


    楊珣半臥在大榻上,看著涵因走進來,蒼白的麵孔湧起些許血色,因為氣喘有些發紺的嘴唇扯出一個笑容:“小姨母,你來了。”


    涵因大禮下拜:“皇上,龍體可好些了?”


    楊珣對這個稱唿還不習慣,咳嗽了兩聲,笑道:“已經好多了,多謝小姨母關心。快起來吧,來人,賜坐。”


    一旁的宮人將一個月牙凳搬到床前,涵因謝過,做了下來,說道:“皇上一直這樣半坐著,為何不躺下休息呢。”


    楊珣笑道:“小姨母有所不知,躺下倒覺得吸氣費勁。痰也咳不出來。”


    涵因一聽心裏就明白了,楊珣的病情又加重了,也不知道他能撐到什麽時候,涵因掩住目光中的擔憂,強笑道:“等過了這陣子就會慢慢好了。”


    楊珣笑了一來,緊接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貼身宮女忙上前給他拍背,楊珣咳了半天,咳出一口粘稠的濃痰,吐在帕子上,咳完之後,略喘著氣,對涵因笑道:“小姨母,我……哦,朕其實知道自己的身子……哎,隻可惜辜負了小姨母這一片苦心。”他明白,為了讓他登上皇位,涵因做了多少努力。


    涵因笑道:“皇上別這麽說,您是天命所歸,先皇欽定您為皇太子,是看中了您的品行。”


    “小姨母,其實我明白的,你一直期望我能坐上這個位置,不負外祖父和母後……我也很想做一個好皇帝,中興祖業,做一番成就出來,但是……現在看來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身體實在是太沒用了,根本不值得小姨母你花這麽多心思……”皇帝眼中帶著自責與無奈。


    皇帝看著她的目光那樣真誠和清澈,還沒有被肮髒的政治所汙染,涵因聽他這說,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明明隻是為了自己而已,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罷了,皇帝執政時間長了,就會發現權臣的掣肘,那時候,他就不會對自己抱有感激,而會像他的父親一樣,感到厭惡和不甘,但涵因這一次不會再輕易相信脆弱的感情了,她不會再犯一遍同樣的錯誤。


    她堆起笑容:“殿下何必這麽說,皇上對太皇太後、先皇的孝心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了,百姓們聽說皇上的孝行,都稱讚您的德行,您會成為一代明君的。”這裏所說的皇帝的孝行,就是在太皇太後吊喪時哭昏過去,先皇病中侍疾嚐藥這些事情。


    涵因雖然笑著,但心卻一點點沉下去,楊珣已經沒有康複的希望了,而李湛那邊現在還沒有動靜,如果皇帝在這段時間裏駕崩,那麽情況就不是自己所能控製的了。她必須找到李湛和她能夠擁立的對象。


    梁王自成一係,現在仍有大批的士子支持他,七皇子剛出生幾個月,何況他是王徵的兒子,跟王通合作絕不是首選,那麽隻剩下六皇子楊琨了。


    楊琨是崔賢妃所生,因為其母在養育如今的皇帝的時候不慈,賢妃失寵,而崔家也倒黴,崔濯被貶到外地,而崔澄雖然接手宰輔之位,但先皇明顯是抑製崔家的態度,如今六皇子楊琨已逾十歲,在這個年紀其他皇子早已封王,他卻似被遺忘了一般,而其他的皇子在這個年紀早已封了王了。當然其他皇子是在立太子的時候一同封的,先皇可能想要迴長安加封晉王為太子的時候一同封他,但事情後來發展成這樣,誰也沒有預料。


    涵因迴到自己的寢殿,心裏卻沒有太大的波動,最近經曆的死亡太多了,多到她已經有些麻木了,她思索半餉,對雲際說道:“你去找一趟文媽媽,讓她幫我安排,不驚動劉公公的人和崔太妃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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