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自己的孩子要迴來了,涵因這一夜連覺都沒有睡好,李湛怕她明天起不來,催了她兩次才躺下了,可是半天也沒有睡著。眯了會兒眼睛就到早上了,涵因又爬了起來,梳妝打扮。


    李湛心裏也挺激動,不過卻不敢像涵因表現的那麽明顯,這樣是要遭人笑話的。


    太夫人也很高興,畢竟是嫡親孫子、孫女,這些年也就逢年過節才迴來一趟,於是,早早派人請李湛和涵因過去一起等著。


    韋氏臉色不好看,每次這兩個小家夥迴來的時候都興師動眾的,太夫人因不喜歡皓寧,連帶著長房嫡曾孫女也不待見。平時還沒什麽,這兩個孩子一迴來,待遇就比出來了。本來她想推說自己身上不好,就不過來了,但是想了想李令桓那個掛名的翊衛是涵因托崔澄弄下來的,也不好不給麵子,因此別別扭扭的來了。


    兩個孩子一進屋,先給太夫人磕頭,叫祖母,太夫人對他們很是寵愛,因此他們對太夫人也很親熱。太夫人攬過兩個孩子,把他們麵向著李湛和涵因,說道:“看誰迴來了,還不過去見過你們的父親、母親。”


    兩個孩子今年虛歲六歲,正是最可愛的年紀,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穿著織金錦緞,仿佛年畫上走下來的似的。隻是看著又過了兩年的沒有見的父母,仿佛見到陌生人一樣,毫無反應。


    太夫人推了推他們:“過去給你父親、母親磕頭啊。”


    令弘先反應了過來,拉了拉令熙的衣袖,說道:“咱們過去。”


    令熙先看看令弘,才看看李湛和涵因,微微點了點頭,剛走了幾步,就被坐不住的李湛和涵因抱在了懷裏。


    令熙現在也不輕了。涵因抱起她來頗為費力,她笑道:“熙兒現在長大了,為娘都抱不動你了。”一邊說著一邊掉著眼淚:“還認得娘嗎?”


    令熙想了想卻想不起來,但還是叫了聲:“母親。”這一聲,便讓涵因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李令弘並不喜歡李湛抱他,從李湛身上掙了下來,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叫道:“父親、母親,孩兒給您二位請安了。”之後,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


    二夫人湊趣道:“都說弘哥兒最懂事。看看,果然最是知禮的。”


    李令熙聽見這話,撅了撅嘴。也從涵因身上掙下來,給李湛和涵因磕頭請安。


    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說道:“兩個孩子越發出息了。好了,你們一家許久沒見,就好好聚一聚吧。”又瞥了一眼麵色一直不好看的韋氏。怕她又說什麽掃興的話,先說道:“今兒人齊,你們就陪我耍葉子戲吧。”


    韋氏見太夫人這麽說了,才把忍不住陰陽怪氣的話又咽了迴去。


    李湛和涵因把兩個孩子帶迴自己的院子,便開始問兩個孩子在宮裏過得好不好啊,有沒有人欺負啊之類的。


    令弘有著超出年齡的穩重。雖然時不時的冒出幾句天真的迴答,但總覺得像個小大人似的。李湛問他在啟蒙了沒有,誰教的。學了什麽,他都能分毫不差的答出來,李湛很是滿意,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而令熙則有一副嬌蠻的脾氣,看見給令弘的玉筆洗。覺得好看,非要搶過來。令弘則並不在意。令熙要他就給,也不跟她爭。


    涵因見狀,笑著表揚令弘:“知道讓著姐姐,真是好孩子。”


    令熙正抱著那個筆洗玩得高興,聽見這話,小臉一沉,便把筆洗一丟,撅嘴說道:“我不喜歡了。”


    晚間,把兩個孩子哄睡著了,涵因跟李湛歎著氣:“熙兒的脾氣愈發驕橫了,不知道是不是娘娘太寵她了。”


    李湛笑道:“咱們這樣的家裏,女孩兒總是嬌貴的,你沒見三妹小時候,母親處處護著她,比熙兒脾氣大多了,現在嫁到崔家,不也挺好的嘛。”


    “可是她是在宮裏,那些個皇子公主,哪一個不比她嬌貴……我真怕她惹禍上身。”涵因歎道。


    李湛笑道:“有德妃娘娘護著,應該不會的。”


    涵因皺了眉頭:“弘兒完全跟她性子相反,才幾歲,就像個大人似的,對著咱們都不多說一句話,不多幹一件事……”


    “你瞧瞧你,女兒天真,你就覺得她太嬌氣,兒子穩重,你又嫌他不像孩子……要我說都挺好的,你有什麽不滿意,以後可以慢慢教……”李湛把涵因摟緊懷裏。


    涵因又掉了眼淚,哽咽著說道:“我不是對娘娘不滿,隻是心酸罷了……”沒有父母照顧的孩子,總是寄人籬下的。李德妃對他們再寵愛,太皇太後再慈愛,也不像在自己家裏那樣,可以對著父母撒嬌。


    李湛歎道:“可惜每次隻能是匆匆見一麵,這一次迴長安,再之後又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兩個孩子了。”


    見涵因好容易止住的淚又要掉下來,李湛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我們好好想個辦法,把孩子帶走。要不幹脆就留在長安算了。”


    涵因明知道這是李湛哄自己的,根本就不現實,還是吸了一口氣,說道:“別說傻話了,咱們之前做了那麽多的功夫,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白費了。”


    “兩個孩子明年就滿七歲了,到時候找禮部的人諫言,讓他們迴家住。”李湛說道:“再怎麽樣,跟自己家人在一起也比在宮中好些。”


    涵因倒不置可否,在宮裏雖然等級森嚴,但皇家不管怎麽樣還要做出個善待臣下之子的樣子來,李德妃雖然嬌慣孩子,但是人品卻很好,在家裏,這幾個伯母、叔母不是陰陽怪氣,就是貪小便宜,而老太太教出的李令桓成了紈絝,還有之前的李令玉畏畏縮縮不像樣子,涵因寧可兩個孩子不迴來。當然這話她自然是沒法對李湛說出口的。


    兩個人帶著各自的愁緒,在這個格外寒冷的長安夜中,遲遲無法入眠。


    皇帝把批完的奏章放下,問劉公公:“李湛這些日子都去什麽地方了?跟什麽人來往?”


    劉公公說道:“把他家的親戚都跑了一圈,什麽靖國公府、沛國公府、薛尚書府。”


    皇帝冷笑兩聲:“他倒是勤快,這麽快迴來了,然後就往這些家鑽。”


    “遞了請見折子,皇上一直不召見,應該是疾病亂投醫了吧。”劉公公斟酌著詞匯,觀察著皇帝的表情變化。


    皇帝笑道:“不過他跑了半天,看來效果並不大嘛,這幾家誰也不肯替他說話。”


    “緝事府的人聽說李湛送的重禮都被拒了迴去……恐怕是不會有人替他說話了……”劉公公笑道。


    皇帝有些快意:“就應該讓他碰碰釘子才好。他在那一畝三分地上作威作福,迴長安來就得收著。”


    “是,的確沒什麽人買他賬,其實他心裏應該清楚,這大隋上下,能讓他安安穩穩做武威郡都督的隻有皇上。”劉公公笑道。


    皇帝眯起眼睛:“他沒去找陸憲嗎?我看在朝中給他說話的倒是陸憲。”


    劉公公說道:“他沒有去拜會陸相。他們兩人隔閡尚在,李湛也不會自討沒趣吧。”


    皇帝嗯了一聲,就他本人而言,其實也並不大相信陸憲和李湛能搭到一起,他覺得陸憲挺李湛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反對王通。畢竟這些日子,王通咄咄逼人,屢屢挑戰他的權威。皇帝還是很樂於看到這種情況的。


    “誒,對了,鄭國夫人沒去找你?”皇帝忽而想起了涵因,麵部表情也柔和了起來,對劉公公問道。


    “來了,給了老奴兩萬兩,都讓我交到內庫了。”劉公公笑道。


    “兩萬兩?一個封疆大吏的夫人,辦這麽大的事,才兩萬兩……”皇帝一副懷疑的眼神,看著劉公公。


    劉公公絲毫不怕皇帝的質疑,笑道:“皇上,您忘了,之前跟您說過,武威郡的都督府被歹人用火燒了,郭懷安說,那正是都督和夫人的居所……恐怕損失慘重……而且聽說,李湛在武威不是不想加稅,而是之前大疫加上大亂,人口損失慘重,想加稅都沒法加呢。之前老奴也不信,現在看來,說不定是真的。”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又笑道:“你也太謹慎了,不過區區兩萬兩,送你了就拿著吧。迴頭我讓內庫撥兩萬兩給你。”皇帝一聽自己的內庫還要劉公公往裏頭填錢,倒覺得不好意思了。


    “皇上憐惜老奴,老奴感激涕零,不過皇上還是不要給老奴,老奴提緝事府的孩子們求個賞,他們每天做皇上的眼睛,盯著上上下下的人,很是辛苦,求皇上把這錢賞給下邊人,他們一定會更盡心竭力的辦差。”劉公公說道。


    皇帝最喜歡劉公公的不僅僅是他的謙恭和揣摩自己心思,而是他處處替自己著想,比如替緝事府討賞,自己卻從不施恩,刁買人心。這就讓皇帝越來越放心。


    皇帝笑道:“就依你了,不過朕出四萬兩,其中兩萬兩賞給你,另兩萬兩就分給下麵人吧。”


    “老奴替小的們,謝皇上隆恩!”劉公公趕緊跪下謝恩。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你親自去傳旨,李湛安定武威有功,明日宮中賜宴,讓李湛攜全家覲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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