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家也急壞了,派人四下尋找,貼出了重金懸賞,卻沒有線索。


    李湛按照旁人的描述,花了那個麴家舊仆的畫像四處張貼,全城搜索一無所獲,畢竟姑臧來往客商太多,馬車的車轍在進入大街的時候,早被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馬踩花了。雲際也沒有辦法追蹤。


    這個時節,進出城的車輛太多,誰也對一兩普通的馬車沒有印象。


    李湛一夜沒睡,涵因也陪著他,直到天快亮了,兩個人才歪在榻上眯了一會兒。上午時分,街上的行人漸漸躲了起來,一個小乞丐送過來的一封信,是挾持的賊人送過來的,待李湛的人追過去,那人已經不見了。


    信上寫讓李湛自己去城外烏龍溝的山神廟中見麵,若是帶人去就立刻殺了兩個孩子。信裏還夾著李令彥隨身的一塊玉佩。


    “我去看看他們想要提什麽要求,你在家安安心心的等著。”李湛說道。


    涵因皺著眉頭:“你要小心,滅了麴家一族,他們恨死你,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李湛點點頭:“我知道。”他自然不會自己去,李光弼帶領著親兵隊跟在後麵,衛恆和護衛也在他後麵跟著,涵因讓盼晴雲際也跟著他,李湛想了想沒有拒絕。


    涵因拿出那件金絲軟甲,遞給李湛:“穿上,多一重防護總是好的。”


    李湛走了之後,涵因心裏還是不踏實,總覺得還會發生什麽事似的。過了一會兒,霄雲來了,他帶著手下也忙了一夜,此時,眼中布滿血絲。


    “哥哥來了。快坐吧。”


    霄雲坐了下來,說道:“外麵那個親兵長身手不錯。不過你找的幾個女護衛差的太遠了。”


    “外麵那人是個軍漢,擅長騎射。裏麵的女護衛都是新招收的,不過訓了些時日,終歸也就是湊個人手,比較方便。”涵因笑道。


    “雲際和盼晴呢?”霄雲掃了兩眼周圍,沒有發現盼晴和雲際的氣息,知道她們都不在,臉色有些不鬱。


    涵因說道:“我讓他們跟著李湛去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你這傻丫頭。”霄雲白了涵因一眼:“他一個大男人。又是久經沙場的,一些刁民餘孽又能把他怎樣?”


    霄雲一向表情很少,涵因見他這樣子。“撲哧”一下笑了:“這是都督府,外麵除了親兵,還有家裏原來的護院,路口還有官府的差役,再怎麽樣也比他去那個地方安全吧。”


    霄雲閉上了嘴。顯然還是不高興。


    “哥哥迴去休息吧。忙了一夜了,好好睡一覺。”涵因笑著勸道。


    “你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等李湛迴來我再走。他知道我在這也好。”霄雲說道,臉上一副覺得涵因受欺負,要替她出頭的表情。


    涵因笑笑,又說起這次的事情:“哥哥怎麽看。”


    霄雲擰起了眉頭:“細想起來。事情很蹊蹺,跟李湛說那個地方,道路很難走。去就要大半日,昨天他們是在下午被劫的,到了晚上,那路根本沒法子走人。他們怎麽會大早上又送來一個信讓去那呢。”


    涵因心裏沉沉的,說不上什麽滋味。但想來想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作罷。再想跟霄雲說話,發現他已經開始入定了,她不想吵他休息,悄悄走了出去。


    李令彥跟李和被關在一個柴房裏,手腳已經鬆綁了,堵在嘴裏的破布也拿了出來,他們叫了半天,嗓子都啞了,也沒有用,顯然對方根本不怕他們叫。


    兩個人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和的肚子不爭氣“咕嚕”的叫了一聲,李和臉紅了紅,李令彥說道:“可惜,你的糕餅都掉了。”說著自己肚子也“咕嚕”叫了一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李和支著自己的下巴,說道:“我家裏隻有我奶娘對我最好。現在我被人綁了,他們巴不得我死了呢。”


    李令彥說道:“怎麽可能,你不是嫡子嗎?”


    “我娘之前生了大姐、二姐,後來就一直沒有懷孕,快四十歲才生的我,之後就難產死了,我爹又娶了後母,我那後母可不像你母親那麽好,還親手給你做點心。隻有我奶娘事事護著我。”李和苦笑道。


    李令彥的眼睛黯了下來:“再好也不是我親娘,她是弘哥兒、辰哥兒的親娘……”


    “那你娘親呢?”李和問道。


    李令彥搖搖頭:“聽說犯了錯去廟裏了。”


    李和說道:“……那你恨不恨你嫡母。”


    李令彥望著李和,眼裏很迷茫:“為什麽要恨……她對我很好……”


    李和“哦”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個孩子空著肚子,漸漸熬不住了,窩在稻草堆上睡著了。到了早上,忽然門開了,兩個壯漢把他們一捆,嘴一塞,就扛了出去,丟到車上。


    烏龍溝在山中,李湛已經進山了,路越來越不好走,眾人已經棄馬步行了,這條路他知道,之前訓練新兵,經常讓他們在這個山上行軍,路到後麵越來越細,最後隻能容一個人行進,而且有的地方非常陡峭,一個不小心會滑下山去。


    李湛心中也越來越疑惑,賊人怎麽可能把孩子藏在這個地方,但即便心存懷疑,即便知道那些人是設圈套等著他,他還是必須去,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親生的骨血。他壓住焦躁的心情,又提醒眾人一定要小心腳下。好在這些親兵對這裏的路十分熟悉,行軍的速度並不慢。但到了烏龍溝,已經下午了。


    山神廟便在山頭之上,此時這裏很是安靜,隻有山風唿嘯而過,吹得土地廟前破舊的幡旗“咧咧”作響。


    李湛打了手勢,叫親兵停了下來,李光弼把人分成幾隊,將山神廟通往山下的幾個路口圍了起來。


    李湛一個人往山神廟走去,盼晴四下戒備著,而雲際輕功好,悄無聲息的伏了過去。李湛小心的走進山神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山神廟並不小,是個三進的院落,隻是如今年久失修,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不少房子已經塌了,大殿的房頂也漏了窟窿,柱子上的漆也早已剝落,走進殿中,山神的塑像結了灰網,其他的小神像都已經倒了,有不少已經殘缺不全了。地上有翻倒的鍋,不知道是路人還是流浪漢在此過夜。


    李湛說道:“我來了,把我的兒子交出來。”


    連喊了兩聲,卻都是他的迴音。


    雲際走了出來,手裏還扯著一個穿得髒兮兮的乞丐,一把把他摔在李湛跟前。李湛看她一眼,她搖搖頭,表示沒有別的發現。


    李湛問那個乞丐:“有什麽人來過?”


    那乞丐見了官老爺,渾身都在打顫,哆哆嗦嗦的說道:“有……有人給小的錢……說有人來問,就告訴他……”


    “什麽?”李湛看著他。


    “血……血債血償……”那乞丐說完,趕緊磕頭,說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什麽都不知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李湛心頭巨震,說道:“上當了,趕緊迴去。”


    都督府中,霄雲忽然一睜眼,從照水樓的窗子中直躥上了房頂,長身而立,看著對麵的人。這人麵色微黑,臉上有一道疤痕,平添了幾分兇悍。


    忽然,兩人身形同時發動,瞬間交手數招。那人的武功甚是悍勇,一時間霄雲竟占不著便宜。兩人又迅速分開,那人冷笑:“當年便是你幫的忙,才把那些孩子掠走的吧,嗬嗬,怨不得。”


    霄雲冷冷的看著他,並不說話。


    忽然院子中闖入了十幾個大漢,霄雲心道不好,涵因有危險,他想下去救,卻被那人阻擋住,兩人武功相若,一時間難解難分。


    下麵的大漢一腳踹開了房門,涵因已經聽到了動靜,但此時想要跑已經來不及了。大漢扯住涵因,用劍抵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到外麵去,對著空中大叫,都不許動,誰要是動我就殺了他。


    外麵守衛的張毅已經帶著私兵將醉臥居團團圍住,他剛踏進院門卻看見這個情況,也隻得揮了揮手,叫自己的手下停了下來。


    霄雲和那人已經又過了數十招,仍然不分上下,下麵的人對霄雲喝道:“要想留她的命,就把劍放下。”


    涵因卻喊道:“不必管我,去找李湛,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


    大漢一巴掌打在涵因臉上,把她打翻在地,喝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霄雲一看這個情形,虛晃一招,知道沒辦法一個人解決這裏的情況,迅速遁走了。


    和霄雲對打的那人,飛身躍下,大漢看著他,滿臉不高興:“於天霖,你什麽意思,為什麽不留住他。”


    那人卻冷笑道:“留得住,你看得住嗎?”


    “看不住就殺。”大漢滿臉暴躁。


    “昆侖派我可得罪不起。”於天霖笑道。


    “哼,你怕了。”


    於天霖卻揪住他的衣襟:“你給我少說廢話,沒有我,你們這些三腳貓的功夫根本成不了事。”


    另外一個人忙打圓場:“大家都是一個目的,就是找李湛報仇。自己人,莫吵。”他手裏夾著兩個孩子,此時也扔在地上,正是李令彥和李和。


    於天霖不理那大漢,衝著倒在地上的涵因笑道:“鄭國夫人,久仰久仰,今日終得一見啊,您還記得被您害死的弟媳和她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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