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文走後,涵因便給陸寄悠寫了封信,告訴她,她的寶貝弟弟來了涼州,在這裏一切安好,隻是自己隻在馬球賽上見過他一麵,沒有盡到地主之誼,深感慚愧,之後又說希望她有空來涼州玩玩,一定好好接待雲雲。


    涵因這幾年沒少給四散在各處的閨蜜們寫信,每年逢年過節或者特殊日子還要讓綴錦閣幫她送禮,她們都是涵因好容易積攢下來的人脈,哪能說丟就丟。


    正坐在案前考慮著措辭,崔如君來了,臉色卻不是很好。


    涵因笑道:“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


    崔如君勉強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所以我這不就來了。”


    “還說呢,最後一場馬球決賽,你怎麽沒去。”涵因笑問道。


    “嗯……身子不爽利……”崔如君眼神有些黯淡。


    涵因便知道她有事,讓丫鬟、婆子都退出去,握著她的手說道:“怎麽迴事,你好像心緒不寧似的。”


    崔如君一下子眼淚掉下來:“他現在脾氣越來越怪了……”


    不用言明,涵因也知道她說的是誰,自然是她的丈夫李諾,一個男人被炸傷不舉,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最後肯定會有些心理變態。涵因皺眉說道:“他怎麽樣你了?”


    崔如君搖搖頭:“那倒不是。隻是三天兩頭發火。”


    “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畢竟族中事務繁忙。”涵因安慰著。


    崔如君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說道:“其實……這幾個月,家裏一直在采買女孩子……前兩天還要買,我就勸了一勸,誰知道他竟衝我大發脾氣……哎……”


    涵因便知道怎麽迴事了,李諾跟太監一樣。越缺什麽就越需要什麽,他要女人,其實就是想要彌補自己失去的東西。


    涵因握住崔如君的手說道:“那你沒事吧。”


    崔如君搖搖頭:“沒有,發了發脾氣,把桌上的杯子砸了,還引得婆婆派人來問,我倒沒事。”


    涵因看著她說道:“如君,其實這種情況你應該明白,可能你家老爺以後脾氣會越來越差……”李諾還算有分寸,畢竟崔如君是正妻。他胡鬧也隻敢去買奴婢。


    崔如君眼睛又是一濕,歎道:“這就是我的命……”


    “你這後半輩子可能就……哎……”涵因看著她,心裏也不好受。她這麽年輕就相當於守了活寡。


    崔如君靠在她的肩膀上,不住的掉下眼淚來。


    涵因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若想走,我幫你,趁著你哥哥還在這邊。就讓你們和離……他若不同意,我讓我家老爺出麵勸他……這樣你趁著年輕還能另嫁……”涵因自然是不希望李諾和崔如君和離的,畢竟有個族長夫人聽她的,對隴西李氏的控製也方便。不過看崔如君這痛苦的樣子,她又實在不忍心,崔如君現在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就這樣埋葬掉,讓她覺得很悲哀。而且,這件事若是崔家提出來。李湛和自己處於從旁調節的位置,於她倒也沒有什麽損失。


    崔如君猛地抬起頭看著涵因:“這個世上,隻有姐姐一心為我打算。我曾經寫信給母親,結果父親母親迴信卻是囑咐我,不管夫君如何。我都要謹守婦道,決不能做出有辱家門的事情。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二老先想到的是家族的麵子……我二哥哥雖然對我好,卻是個書呆子,這種事又不能跟他說……哎……隻有姐姐是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


    崔如君一直知道,她跟涵因關係雖好,到底有那麽一重相互利用的關係,如果她不是三房嫡妻,對涵因來說也就沒有了價值,照理說,她幸福與否跟涵因是最沒有關係的,而且涵因最應該是不遺餘力勸她忍的人,而本應該最關心她的父母首先擔心的卻是家族臉麵的問題,這讓她傷透了心。


    涵因說道:“妹妹這是想左了,天下間哪個父母不愛孩子,就像你愛護你家大郎一樣,伯父伯母也是愛極了你,隻是,我們女子在世間行錯一步,便會萬劫不複,伯父伯母是生怕你有什麽差池,才會這樣說。而且,事關家門名聲,你若名聲有損,就算迴去了,怕是族人也會對你指指點點。他們不在你身邊,不知道這邊的情形,所以也隻能勸你忍耐。我在你身邊,你家的事我都知道,所以才想可以勸和兩邊,把這件事體麵的解決。”


    崔如君聽了涵因的話,想想自己對兒子,因為父母的話生出來的怨氣也消散不少,說道:“姐姐總是那麽明白事理,什麽事情在姐姐這裏都是一說便透,哎,我也知道我太不懂事了,而且還不孝……”


    涵因摸著她的頭,心裏唏噓,說道:“你做得已經很好了,現在族裏不是都讚你處事妥帖麽。之前長房大嫂不是還對你很是不喜麽,現在你主動推讓,事事請教她,她也對你和善了不少,如今族中的事情辦得這麽順遂,這都是你用心取得的成果。”


    “這也得對虧了姐姐你,告訴我要不亢不卑,以理服人,大房嫂嫂也是講理之人,所以我才能勉強應付了。”崔如君笑道,大房大夫人是範陽盧氏,這些大族女子,雖然也有手腕,也會耍心思,不過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心高氣傲,並不屑於下作手段,因此對付她們最好的辦法,就是緊扣“理”和“禮”,占理和守禮,這樣她們反而生不出脾氣來。當然,現在涵因手裏的實力,也並不怕那些小手段。


    “你呀,就別在我麵前妄自菲薄了。”涵因笑道,“說真的,你考慮一下,如果你真想離開李家,我一定全力幫你。”


    崔如君現在情緒平靜了不少,目光中又露出了堅毅:“我不能走,就算父母、兩家族中都沒有非議,我也不能走,為了我的大郎,我也要留在這。”


    涵因心裏一酸,隻覺得這個女子太過可憐了,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百般嗬護的這個孩子並不是她親生的那個,但她知道,這個秘密就算曝光,也決不能由自己的嘴裏說出來,而且崔如君若是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已經死了,她很可能立刻就會精神崩潰,現在兒子就是她的一切,於是忍下心中的難過,說道:“你真是個好母親,你家大郎往後一定會很孝順你的……”


    崔如君擦擦眼睛,笑道:“其實我也就是跟姐姐來訴訴苦,在家裏,也不知道能說給什麽人聽。”


    涵因笑道:“以後覺得心裏不爽快,盡管來找我,別憋在心裏,那樣會把身子憋壞的。”


    “嗯。”崔如君點頭笑著應了。


    涵因想了想又說道:“至於采買丫頭的事情,你就隨他去吧。何必操那個心呢。”


    “嗐,其實道理我也明白,就是當時不知怎麽的就……”崔如君有些訕訕。


    涵因柔聲勸道:“不管怎麽樣,你們都是夫妻,還有兒子,既然你決定要把日子過下去,就不要再別扭著,你迴去的時候,派個人去趟牙行,領兩個漂亮丫頭送過去,就算是給他個台階,以後也好相處。”


    崔如君還有疑色,躊躇道:“可是,這不是害了她們麽……”


    “你也別想那麽多,宮中的太監,有不少娶妻納妾的,也沒出什麽事,大不了等他膩了,你給她們放良,或者找門好親事便罷了。”涵因說的很輕鬆,“其實,就算你不給他買,他還會自己買,又何苦留著這個心結呢。”


    明知道買迴去這些女孩,送到李諾這樣的人手裏,不知道被怎樣玩弄,來彌補他難以啟齒的缺憾,涵因還是出了這個主意,這個世道都不把奴婢當人看,像她這樣追求權勢的人,又怎肯濫施憐憫。花最小的代價,平息這件事,就是她一貫的處事手段。


    崔如君長歎一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待崔如君走了之後,涵因衝著稍間說道:“行了,出來吧,知道你在裏頭。”


    紫鳶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低著頭說道:“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原來這次崔如君過來的甚急,她來不及避出去,隻好躲進稍間,好在這一次崔如君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我沒想怪你,畢竟關係到你親生兒子的事,你親耳聽到,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涵因笑道。


    紫鳶說道:“三房夫人心善,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也多謝夫人,沒把大郎的秘密告訴三房夫人,那樣的話,她一定會走了,大郎就成了沒有母親的孩子。還有,公子他,不三房老爺他其實是個好人……”


    “你能這麽想也算是心性難得了。”涵因在這一點上很是欣賞紫鳶,她並沒有把自己的不幸怨怪到別人身上,反而一直在努力擺正自己的心態,雖然每次崔如君帶著兒子來,她都很激動,但終究還是控製住了自己,並且她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自私,希望崔如君永遠對自己的兒子這麽好,這種坦誠的態度要比裝出一副委屈無比又無怨無悔的樣子讓涵因喜歡。


    涵因想了想說道:“我打算讓蘭兒辦府外的事情,慕雲要跟著我和五姑娘管府務,以後房裏頭的事情,就交給你統管了。香草她們的活計還有值夜以後也都歸你來安排。


    紫鳶心裏一陣激動,之前她雖然被提成一等,但並不受涵因的信重,隻被派去教導這些丫鬟怎麽做事,重要的事情,涵因全都交給蘭兒和慕雲,甚至盼晴,現在涵因等於開始真正的把她當心腹用了。


    紫鳶跪下,給涵因磕了個頭:“奴婢一定忠心事主,絕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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