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銳的眉頭優雅的皺起,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涵因,仿佛噎住了一樣,半天才生硬的擠出:“你是說……你能做主這事?”


    涵因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心裏冷笑,自己這位堂兄聰明雖聰明,就是從小養尊處優,太過高傲了些,對嫡庶之分太鮮明了些,所以自己無論做多好,他都打心眼裏看不起自己,麵上卻依舊溫和,輕描淡寫的說道:“老爺每日政務、軍務纏身,難不成堂兄以為他還會管這種小事。”


    “難道沒有專人來打理?竟……”鄭銳的話說了一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咽住,看著涵因。


    涵因卻冷笑道:“竟任由我一個內宅婦人處置,堂兄是想說這個吧。”


    鄭銳尷尬的清咳一身,隨即調整過來笑道:“主婦處置內宅之事是時下常情,我竟不知道妹妹也能參與這等外事。”


    “商隊是我名下的,事情自然也由我處置,如果不是這樣,天下那麽多做米糧生意的,我幹嘛要去找恆昌米行。”涵因笑道。


    鄭銳說道:“堂妹能做主就好,隻是你的胃口也太大了些,如今災荒遍地,你還想用平價收這麽多糧,這個商隊隻讓我們占三分,這也說不過去吧。”他略微調整就做出了談判的姿態。


    “其實,隴右各家的米行已經答應了老爺,用平價把米賣給官府,隻是今年情況特殊,沒辦法一下子把糧庫填滿。我才想到了叔父家的恆昌米行,至於商隊的事情,早在之前就已經商討過了,那些家也是付了大筆的銀兩,叔父家貿然過來,其他幾家誰又肯甘心。所以也隻好委屈叔父家跟我合開一個商隊。”涵因笑道。


    “你要多少米我都給。商隊本錢我都出,分給堂妹一成紅利,你看這樣可好?”鄭銳看著她,目光也銳利了起來。


    涵因冷笑:“本錢我不缺,合作的人也不缺,人手也是現成的,倒是二叔家的商隊應該已經解散多年,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合用的人。再說了,隻有我現在加進西北的這盤子生意,那幾家才不會說什麽。若是鄭家一上來就咄咄逼人,恐怕這些大族也不會滿意,若是他們刻意打壓。堂兄又有什麽好手段應付。”西北大族在隴右根深蒂固,鄭家早年也不是沒想過攙和這裏的事情,但各種嚐試都失敗了,並非鄭家不會做生意,而是鄭家就好像一個龐然大物。一向隴右伸手,就引得隴右當地的世家聯手對付。


    太原王家也麵臨這個問題,好在他們在這裏比較低調,而鄭家三房當時跟陸憲、杜胤是一夥,被柳正言和薛進重點打壓,後來杜胤倒了。他們也趕緊從這裏頭抽身。


    “那你這三七開也太過分了,這種價錢,其他家也未必肯和你合作。況且,滎陽在南北交界,又毗鄰洛陽,南來北往的貨品集中於此,采購和銷售都有優勢。你也是看上這一點才來找我們的,難道不是麽。至少五五開。”鄭銳不是商人。但爭起利益來,絲毫不含糊。


    “你四我六,天雲馬場產出的馬匹在洛陽售賣可以交給哥哥家的商鋪。”涵因笑道。


    鄭銳自然是知道馬匹的利潤,聽到這裏,心思微動,問道:“天雲馬場能產什麽樣的馬?”


    “總歸是堂兄騎著不會有辱長安四公子的名頭就是了。”涵因笑道:“後麵馬廄裏頭有幾匹新培育的馬,堂兄不防跟我過來看看。”


    鄭銳便跟著涵因穿過後花園,到了馬廄,涵因早就派人準備好了,都是從天雲馬場挑出來的好馬,膘肥體壯,皮毛又亮又柔,仿佛擦了油一般。鄭銳跟所有世家子弟一樣,自幼熟悉馬匹,也最喜好騎馬打獵,一見這些馬,目光也亮了起來,當即仔細的撫摸馬的皮毛,觀察馬的牙口,之後還騎上馬到外頭的馬球場跑了兩圈。


    迴來之後,跳下馬,忍住眼底的興奮之情,讓自己盡量顯得淡然,問涵因:“馬場每年出產多少這樣的馬?”


    涵因早就捕捉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動心了,笑道:“這剛是第一年,除去軍用馬,隻有兩百匹,一半送到長安,另一半可以送到洛陽。以後馬場運作穩定了,產馬量還會慢慢的多起來的。這樣吧,堂兄如果不急著走,明天你親自去一趟天雲馬場,我讓管事陪著你看一看。”


    鄭銳點點頭,說道:“好,明日我看過再說。”這種品相的馬,賣到洛陽的世家大族,最少八百兩,甚至有幾匹可以賣到二、三千兩,若是今後產量有所增加,收益絕不是一筆小數字,更何況良駒難得,家裏用馬還有送禮結交甚至都能消化掉這匹馬,讓他不得不動心。


    第二天,鄭銳去過馬場之後,便來找涵因,對她說道:“組建商隊就依堂妹之前定下四六之分,不過這些具體事項,不會也是你再操持吧。”


    涵因笑道:“好,既然定下了,就請叔父盡快派人來跟我的管事商議組建商隊的事。還有米糧的事情,也請恆昌米行盡快籌辦。”鄭銳和涵因都不是商人,自然是不會自己來做這些事情,具體的事項還要交給下麵人去處理。


    涵因拿出兩張早已經準備好的契約,讓鄭銳簽了名字,蓋上私章。


    鄭銳看著上麵早已幹涸的墨跡清清楚楚寫著沛國公府四成,鄭涵因六成,深深看了這個堂妹一眼,冷笑道:“想不到堂妹已經成竹在胸了。”


    “如果沒有把自己的斤兩撚清楚,我又怎麽敢跟堂兄討價還價呢。”涵因一笑,笑容中透出的自信讓鄭銳微微撇了撇嘴,他心裏泛起一陣不舒服,這個堂妹總是能折騰出一些幺蛾子,在別家的女人相夫教子管理內宅的時候,她對外頭的事情處處都能插上一手,這一次也不例外,鄭家三房的利益又跟她捆綁在了一塊。


    上一次,他鄙視這個女人混淆嫡庶,這一次他卻沒有立場輕視她,因為他們兩個人是站在對等的身份地位上達成這筆交易的,竟然跟一個庶支的女子齊平,這種感覺,讓他這種天生高傲的人十分難受。


    鄭銳收迴自己漸漸變冷的目光:“沒有事,我就先走了,不過還是要提醒堂妹,女子還是要以貞靜自守為要,不要四處拋頭露麵,惹上麻煩白白毀了名聲。”


    涵因笑眯眯的聽著鄭銳的教訓,並沒有露出惱色,笑道:“堂兄的話,涵因謹記於心。老爺說不定過幾日會迴來,堂兄是否要見一見。”


    “不必了,我還要衙門銷假,明日便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罷”鄭銳壞心情並沒有因為涵因的和順緩解,反而因為看到她眼底的諷刺一閃而逝,愈發覺得惱火。


    “堂兄這就走了?哎,小妹招待不周,也未盡地主之誼,實在慚愧,那我明天為堂兄送行。”涵因見他眉宇間蘊著煩躁之氣,隻覺得有意思,態度上倒是愈發謙恭起來。


    鄭銳也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說道:“堂妹客氣,唐國公既然不在,你一個主婦還是應該留在家裏,少出門,否則徒惹來閑話議論。”


    涵因親自把鄭銳送出了門,迴了照水樓方對慕雲說道:“行了,派人去跟老爺傳個話吧,這邊已經談妥了,讓他不必擔心米糧的問題了。”


    慕雲找人吩咐辦事,迴來見涵因在想著什麽,以為她受了鄭銳的氣,於是勸道:“堂舅老爺的話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涵因看著慕雲擔心的神情,笑道:“沒什麽,我哪裏把他的話當迴事了,隻是在想這次老爺出征能做到什麽地步。”


    西北大營,李湛已經做好了準備帶軍隊出發,這次並不需要動用全部西北大軍,他隻調了三千人馬,在吳管事的指引下,撲向了一個不肯臣服的小部落,


    這一場仗打的迅速又精準,斬首五百多人,


    小試牛刀成功之後,李湛又瞄準了一個大的迴紇部族,這個部族常年侵犯玉門關外的村莊,並且劫掠出關的商旅,上次突厥人攻過來,他們也試圖跟著分一杯羹,李湛聯合迴紇各部的時候,他們跟突厥人通風報信。


    現在突厥人跑了,李湛更是不能放過他們了。趁著夜色偷營,一夜之間將這個部族消滅殆盡。


    若說滅了之前的小部族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但是滅了這個大部族則震驚了西域,一時之間西域牧民之間都傳頌開了李湛的兇名。


    兩場勝利之後,李湛立刻派出了使節,去會見幾個大部落的頭領,尤其是這次有戰功的部落,跟他們說,大軍剿滅了賊人,西域將會更安全,他們隻要忠於大隋,忠於皇帝就不會有事,但如果有人敢造反,那就要承受大隋天子的震怒。同時也答應他們在玉門關外開一個互市,允許各部在那裏和漢人交易,這樣商人們就不用一個部族一個部族的去跑了,對雙方都行了方便。這樣連哄帶嚇把這些部落基本都唬住了。他們紛紛表示,同意每年按時到涼州跟李湛商議部族事務。


    胡人經過這一次的威懾,又能老實好長時間,李湛哼著小曲,心情愉快,現在他一顆心又飛迴了家裏,飛迴了妻子、孩子們身邊,希望盡快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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