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暑熱漸漸退去,長安的氣氛卻空前熱鬧起來。太皇太後六十大壽,各地地方官員都派人來長安送壽禮。每日進長安的各地車隊絡繹不絕。


    太夫人接到李湛送來的東西,樂得合不攏嘴,跟兒子和媳婦們念叨:“哎,從小到大,老三最孝順,這剛去多久,就派人送了這麽多東西迴來。”老人家就是這樣,誰不在身邊就想誰,當初五老爺在並州的時候,太夫人想起的全是他的好處,現在李湛不在身邊,又覺得李湛是最孝順的。


    說得人人心中難服,難不成我們都不孝順了,不過,好在李湛給眾人的禮物都很是豐厚,不少都是采購的西域特產,連長安也都難得一見,因此,大家也就隨太夫人怎麽說了。


    皓寧生了一個女孩,現在正在坐月子,還沒有把信傳迴去,不過涵因也早就想到了,準備了幾匹木棉細布。棉這種東西在曆史上是宋代以後才漸漸推廣種植的,不過這一世,在世宗時期就開始逐漸推廣種植,隴右一帶因為天冷、日照時間長,木棉的質量出奇的好。不過在這個時期,因為織布的技術還沒有經過黃道婆的改進,因此產量始終上不去,價錢仍然很高。一般所說的細布是細麻布,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已經很好了。


    孩子皮膚細嫩,自然穿柔軟細膩又透氣的棉布比絲綢還要好。不過,因為小孩子長得快,沒過幾天,衣服就要換大的,就算有錢的大家族,也不會給孩子準備太多棉布衣服。涵因特地多送了她兩匹。


    太夫人見涵因寫的禮單,人人都想到了,包括已經出嫁的李令玉。挑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才“嗯”了一聲,說道:“還算是周全。”又對幾個兒媳、孫女說道:“過幾天就是太皇太後的壽辰了,咱們一家女眷沒有誥命之身的也都一同進宮,這是太皇太後天恩,你們要好好準備,不許出紕漏。”


    衛恆這邊,送禮也送得頗為順利,很多地方官員都接著這個機會順便給朝中要員送禮,那些官員家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但各家現在都頗為謹慎,並不是誰的禮都收。李湛在朝中幾次被皇帝力挺,大家看在眼裏。心裏也有了計較。因此,衛恆一送上拜帖,管事迴稟之後,便很快有人把他請進去。之後管事親自拿著自家主人的迴帖給衛恆,以示重視。


    到了劉公公府裏。正趕上劉公公從宮中迴家,還親自接見了衛恆。


    劉公公看了一眼衛恆,笑道:“你家老爺、夫人可好?”


    衛恆一直跟著李湛在官場上混,這種事情處置起來遊刃有餘,立即奉上禮單,答道:“迴公公的話。老爺、夫人身體安康,他們讓小的轉達對公公的問候。”


    一旁的小太監接過禮單,送到劉公公手裏。


    劉公公瞄了一眼。就放在了桌上,不過掃過幾樣西域珍品,還有下麵寫的銀票數額之後,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更親切了,說道:“唐國公和鄭國夫人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個行將就木之人,送這麽貴重的東西幹什麽……不過既然是他們的一片心意。大老遠的送了過來,我就收下了。”


    衛恆陪笑道:“蒙公公不棄。”


    劉公公笑道:“我知道夫人不放心小公子和姑娘,你迴去轉告她,讓她放心,兩位很得皇上的寵愛,皇上經常下了朝就去看望,誰敢虧待,這些日子老奴看著,這等寵遇,就連皇子都越過了……”


    “這都多虧公公在皇上身邊時常提起。”衛恆毫不猶豫的把兩個孩子得到的待遇歸功於劉公公。


    劉公公笑了笑,沒有否認,他自然願意李湛夫婦把好處都記在自己身上,又說道:“之前唐國公上奏要收過關稅的事情朝廷還沒有定論,我會盡量促成的,你迴去轉告唐國公,讓他耐心等一等,怎麽也得等到太後壽辰過了之後再說。”


    衛恆笑道:“一切都仰仗公公了。”


    “好說,好說。”劉公公笑嗬嗬的。


    送禮的事情很順利,除了薛進那裏閉門謝客,其他李湛交給衛恆的任務都很快完成了。但其他事情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衛恆按照李湛的囑托,來太仆寺給西北大軍要戰馬。


    掌管下屬各馬場的馬匹分配的太仆寺少卿,但具體分配工作則是由太仆寺丞,每年各地把需要的馬匹報備上來,由太仆寺丞統計、分配,之後太仆寺少卿看過沒問題,就蓋印同意,之後再交給下麵執行。


    太仆寺丞就是李湛的二哥李泯的頂頭上司。


    各地官府、駐軍來要馬的人很多,都擠在太仆寺小小的官廳外頭,好在李泯在裏頭,把衛恆悄悄從旁門帶了進去。


    衛恆將西北大軍急需的馬匹數報給太仆寺丞。


    太仆寺丞一看,就叫了起來:“一千六百匹!要命了!”轉頭對李泯說道:“老弟啊,這可不是哥哥我不給你家兄長麵子,你自己跟他說,咱們有那麽多匹馬麽?”


    衛恆陪笑道:“我們也知道太仆寺困難,皇上東征那年調走了我們不少馬匹,就一直沒有補足,現在,西北大軍已經一年多沒有補充新的馬匹了,您也知道那邊要應付突厥人和吐蕃人,馬匹損耗的厲害,一千六百匹已經是壓得不能再壓了。”


    “你也要馬,他也要馬,太仆寺馬場一年就能產那麽多匹馬,你讓我給你上哪變去啊!”太仆寺丞說道。


    還沒等衛恆說話,太仆寺丞便舉起桌子上放得一遝子書函,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彈了彈,笑道:“瞧見沒有,瞧見沒有,遼東駐軍要一千八百匹,雁門駐軍要八百匹,江南那邊還缺一千五百匹,各地驛站半年損耗馬匹兩千三百匹,這些可都是要的快馬,今年太皇太後大壽,長安禁軍、天武軍、各衙門也要補齊損耗,確保禮儀萬無一失,並且還要有備用,這也要三千匹,還有關中各縣加強防備,各折衝府也要補充馬匹一千五百匹。把所有馬場能得用的馬都加起來每年也不過六千多匹,你說我拿什麽給你。現在,隻能先緊著太皇太後大壽,別的都得靠後。”


    “我也知道您有您的困難,那您說,什麽時候能給我們把馬補齊呢?”衛恆陪笑道。


    寺丞歎了口氣說道:“等著吧,等到有了富裕的,我一定先把你們的補齊,好吧。”


    衛恆笑道:“哎呀,您看,前年就跟我們說讓我們等,去年還是說等,可現在全軍的起兵騎的都是老馬,還有些傷馬還在服役,可是這樣馬匹在戰場上是不行的。突厥人的馬都是膘肥體壯的,如果我們的馬差的那麽多,怎麽打敗敵人。更何況還有斥候,都需要快馬,才能把消息盡快傳迴來。軍情重於山,請寺丞體諒。”


    “我也知道軍情重啊,可誰不重啊,太皇太後的大壽重不重?皇上的安全重不重?以前西北有戰事,全國都要緊著西北,這兩年西北太平,別的地方有要緊的用處,就得緊著其他地方,你說是不是。”太仆寺丞也是一肚子苦水。


    “那這精銳戰馬一百匹應該有吧,怎麽也得保證這個,西北大軍的精銳騎兵最起碼今年要替換下來這麽多。”衛恆皺著眉頭說道。


    太仆寺丞一聽,差點跳起來,大聲說道:“精銳戰馬?!你還想要精銳戰馬!我剛才跟你說的都白說了?馬場就在涼州,你自己去問問,他們一年能不能產出一百匹精銳戰馬來!上次出精銳戰馬一百零六匹,還是敬宗年間的事情,還被當時的涼州刺史當祥瑞報上來,你當精銳戰馬是野草啊,一年長出來一茬,割完了接著長。今年所有馬場加起來就產了三百匹精銳戰馬,皇上下旨,已經全都撥給天武軍了。”


    衛恆一陣無語,又說道:“可是精銳騎兵就是靠著馬好才有戰鬥力,如果不能保持隨時有好馬替換,如何打仗呢!”


    “那現在已經都被皇上撥給天武軍了,我能有什麽辦法,要不你去找皇上說去吧。”太仆寺丞靠在椅子上,兩手一攤,意思就是反正我沒辦法,你自己隨便。


    “可是突厥人和吐蕃人隨時可能進犯啊,如果他們真來了拿什麽打仗啊。”衛恆說道。


    “這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這種軍國大事,其實我一個太仆寺能知曉的,反正我這裏就這個情況,別說你來,就算李刺史來問,沒有就是沒有。就算皇上親自來垂問,我也得照實迴話啊。”


    衛恆說道:“那您說吧,您到底能給我們撥多少戰馬。”


    那寺丞皺著眉頭想了想:“哎,你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我看看,嗯,這樣吧,從這裏給你勻一百匹。”


    “一百匹!這麽少!”衛恆瞪大眼睛。


    “這我還是看在李主簿的麵子上。”寺丞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泯,冷笑道:“嫌少啊,嫌少那就算了,等明年吧。”


    “哎,別介啊,要,我們要。”衛恆趕緊把話攔下來,蚊子在小也是肉啊,況且他就是不鬆口又怎麽辦,隻好能拿多少是多少了。


    出來之後,李泯對衛恆說道:“哎,沒辦法,我人微言輕,沒法子幫三弟。”


    衛恆笑道:“二老爺能不能給老爺寫一封書信,把太仆寺的情形說一下。”


    李泯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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