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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長公主……滅門……?”涵因一愣,心想他說的怎麽不是自己家,旋即明白了,當年裴氏一族是她親自出麵下的手,而鄭倫則是躲在背後的。因此世人多認為長公主為了報當年被休棄之辱對裴家下的手,時隔十多年,知道此事內幕的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因此霄雲把目標指向長公主也是正常的,而鄭家表麵上是受韋建昌迫害,但劉錦這次動作這麽明顯,霄雲自然也會察覺,因此覺得他們兄妹和他同病相憐。


    涵因試探著問道:“那敢問霄雲公子此番是來報仇的麽……”


    霄雲又倒了一杯酒,流露出一種哀傷而絕望的眼神:“姑娘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恨去報仇,而我……嗬嗬……怕是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此話怎講?”涵因很是迷惑,以往她推斷事情都能猜個大差不差,唯有霄雲,明明都猜出了他的身份,偏偏有許多事出乎她的預料,讓她種種推斷都落了空。


    “長公主是我的母親……”霄雲看了涵因一眼,帶著自嘲的口氣笑道:“你想不到吧,我的母親因為恨父親背信棄義,滅了父親滿門,獨獨放過了我。我連恨都不知道該恨誰。”他將那口酒一飲而盡。


    “啊……”涵因太過吃驚,倒吸了一口氣,大腦一片混亂,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長公主……是……”


    許是憋在心裏太久,霄雲一口氣說出來,倒覺得輕鬆了很多,笑道:“沒錯。我這次就是為了查身世而來,這麽些年了,知道當年事情的人早死的死、走的走,留在這裏的裴氏,大多是後來到這裏的,幸好我們這一支的族譜被留了下來。前些日子我去找了族叔,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涵因聽了這番話,才明白過來,當時自己殺裴邈後,為了從鄭倫手裏保住他和楊嫣唯一的兒子。所以悄悄派人把族譜改了,將那孩子改在自己名下。楊嫣在嫁給裴邈的時候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嫁過去沒多久就生了孩子。而且。那時裴家在京的人幾乎被屠戮殆盡,知情的人也沒剩幾個,如今過了十多年,就連裴氏宗族裏的人怕是也說不清楚了。因此才會讓霄雲產生這樣的誤解。


    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饒是她經過多次大起大落。此時心頭也泛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認賊作母麽。


    想到這裏,涵因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慶幸,又帶著些許對命運無常的感慨,手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


    她的手按住胸口,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呯呯”亂跳的心平靜下來,聲音卻止不住有些顫抖:“那公子打算怎麽辦呢?”


    霄雲不疑有它。以為自己的身世太過複雜,把涵因嚇到了,衝她笑笑。搖搖頭:“我該走了。”


    “公子若是聽到有什麽人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得罪了公子,請務必見諒,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們。” 涵因還有很多事沒搞清楚,現在根本不想放他走。趕忙出言挽留。


    “嗬嗬,姑娘誤會了。我霄雲豈是那種在意別人眼光的人。我母親是你家的大仇,我又怎麽好意思在你家繼續住下去。你們兄妹若是想要報仇,我也願意引頸就戮。”霄雲的眼中滿是憂傷。


    涵因忙說道:“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何況公子你在外這麽多年,也是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世,長公主做了什麽,你又怎麽知道呢,若是因此要找公子報仇,豈不是太無理了。不光是我這麽想,就算是我哥哥知道了,我也可以擔保,絕不會把仇移到公子身上。”


    霄雲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你們一家都是明理之人,不過,劉錦此番受了打擊,老實了不少,但之後少不得會想起我對付過他四個手下,必定會來查我,說不定會給姑娘和你哥哥帶來麻煩,其實我早就想走了,隻是你家最近事情多,怕有人搗亂才多留了幾日。現在眼看沒什麽事了,我也不宜留在這裏了。”


    涵因忙找了個借口勸道:“可……沈瑤姐姐托付我們照顧你,她說不定過些日子還要迴來,若是找不到你,豈不麻煩?”


    霄雲想了想說:“我還會留在長安一段時間,搞清楚我母親的事情。我這些日子也隱約聽說母親之死也大有蹊蹺。”


    涵因自然知道這裏麵的事情,不過看著這突然多出來的兒子,也讓她覺得心裏怪怪的。


    “霄雲公子是否有落腳的地方,沈瑤姐姐若迴來了,又怎麽聯絡你?”涵因問道。


    霄雲想了想:“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再來通知你吧。到時候你替我轉告她即可。”


    涵因笑道:“其實倒有個地方,霄雲公子莫嫌棄。之前奴家在城郊買的莊子,離城大約十裏,原是杜胤的別苑,房舍都是現成的,也有一應管事、佃戶在那邊,若公子不棄,不妨暫住在那裏,若有什麽事情遣人通傳一聲便行了。隻是莊戶人家,難免伺候不周全。”


    霄雲思索一會,點頭道:“也好。”對於他這樣有武功的人,這個地方並不遠,反倒是清靜,行事方便。


    涵因迴過身,吩咐盼晴去找李諦,交代安排霄雲住在莊子上的事,卻見她呆呆的望著霄雲,似乎沉浸在霄雲悲愴的眼神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涵因叫了兩次,她才迴過神來,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涵因望著盼晴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霄雲走了,中午的時候主屋那邊卻鬧了起來。


    原來,朱媽媽聽說那邊霄雲已經搬走了,便謀劃著想占了那邊的院子,正跟薛淩華磨嘰。


    “姑娘,那邊的院子已經騰出來了,您看多了這麽大一塊地方白空著,不過老奴搬過去。也省的跟這幫小丫頭們搶這廂房。再說那個院子也要有人打理。”朱媽媽諂媚的笑著。


    新桃正嫌朱媽媽嘮叨多事,正好朱媽媽搬走,自己和故柳可以住整個西廂房,也跟著攛掇:“是啊,媽媽年歲大了,也該有處自己的地方。”


    “那也不行啊,我這邊才兩個大丫頭,小姑子那邊有四個,還不是一樣擠在一個院子裏,要說擠不下要搬。也應該先讓那個張媽媽搬過去才是。”薛淩華知道她算計這個院子好長時間了,隻是不願意搭理他們。


    朱媽媽一聽幹笑兩聲:“我是跟著姑娘過來的,已然是這家的。那涵姑娘將來要嫁到別家去,張媽媽也要陪過去,何必搬來搬去呢。”


    新桃笑道:“姑娘現在也就兩個丫頭,之後還得填補人進來。”


    “填補什麽呀,咱們家也沒多少活計做。外麵有幾個小丫頭也足夠了,夫君的職分田能有多少,還得要儉省為主。”薛淩華想了想家裏的賬冊,還是挺滿意現狀的。


    隻聽新桃說道:“那也沒有伺候哥哥嫂子的是兩個丫頭,伺候姑娘的倒有四個,這又是什麽道理。”


    朱媽媽也說:“是啊。就算未出閣的姑娘嬌貴,也沒有丫頭翻倍的道理。”


    薛淩華微微有些心煩:“媽媽絮叨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意思。您老迴去吃酒吧。別總為這點小事操心了。那院子就先空著吧,我想著家裏也該有個客房,要不親戚朋友來了萬一要歇在這,每個地方住可怎麽好。”


    朱媽媽猶不甘心,嘟嘟囔囔出去了。迴去叫小丫頭準備了酒菜。一邊吃,一邊猶自不忿。便多喝了幾盅,吃得半醉,出來上茅廁。


    剛走到院子裏,正巧一個涵因院子裏的粗使小丫頭匆匆忙忙的往前麵走,不小心差點撞到她身上,她雖然閃了過去沒有撞到,心裏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冒了出來,抓著那小丫頭道:“瞎了眼的小蹄子,趕著投胎去。”


    那小丫頭甚是伶俐,忙笑道:“沒看見您老,我忙著給祈月姑娘辦事。”說完便要跑。


    朱媽媽一聽氣頂了上來了,又想到那日白白被涵因教訓一頓,心中早就憋著這股火,此時吃的醉醺醺的,越發顧不得了,故意大聲罵道:“也不知道哪的規矩,仗著自己在姑娘跟前有幾分體麵,也當自己是個人,整天吆五喝六的擺排場,支使這個唿喝那個,我‘呸’。”


    那小丫頭笑道:“你老要罵誰就去罵誰,可別拉扯我。”說著拽開朱媽媽的手,一溜煙跑了。


    朱媽媽隻道涵因不過是個靦腆大姑娘家,上次借著事情敲打她一番,到底也沒把她怎麽樣,想著一個姑娘家到底還得仰仗著兄嫂,這次趁勢把她的得力丫頭壓服,自家奶奶就算怨她多事,好歹找迴了上次的麵子,也不會十分責怪她,心裏越發沒了顧忌,嚷道:“一個大姑娘家,成日家派人去外院管事那裏打混,存個什麽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


    祈月正站在院子裏,等那小丫頭去李諦那裏拿這個月稻香村的賬冊。聽朱媽媽站在院子裏頭拿她煞性子,心裏便存了氣,隻是不想計較。又聽朱媽媽說話越發不像,竟然暗指她不守規矩,冷笑道:“我隻聽主子的指派,事事光明磊落,到不知道媽媽存了個什麽心思,昨兒個擠兌走了霄雲公子,今天又來擠兌我。也擠兌不出您老的棺材本。”


    朱媽媽聽祈月伶牙俐齒,又聽見不知什麽地方隱約有笑聲傳來,隻當是笑話她的,越發怒氣攻心,不管不顧的在那裏大聲嚷嚷:“吃喝都不是自己的,還當是正經主子麽,你也配使這麽些個人。現在不比先時了,吃的、用的都是家裏的,還擺什麽國公府的譜。”她嘴上罵祈月,卻指桑罵槐說的是涵因


    祈月一聽那意思暗指自己姑娘,便隔著院子冷笑:“我們吃誰的喝誰的的也犯不上您老管,也不是吃您的。您老自己有吃有喝就好好受用得了。”


    薛淩華初時還以為是丫頭們一時間言語不和拌嘴,聽到這裏也覺得朱媽媽說話不像話,忙出來了:“媽媽酒喝多了,還不迴去睡著,新桃,快扶媽媽進去,別讓她上外麵來撒酒瘋。”


    新桃雖然張揚,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媽媽該說的話,忙趕過去,把朱媽媽連拉帶拽扯會房裏去。


    淩華一迴身,涵因不知什麽時候從院子裏出來了,正站在她身後的迴廊上。


    見涵因臉上並無怒意,卻沉得像一汪冷水,忙笑道:“妹妹別多心,朱媽媽喝多了……廊子下風大,秋天了,別吹著,進屋說話。”


    涵因跟著淩華進了屋,冷笑道:“我自然不會多心,也誤會不了什麽,嫂子待我如何,我自然是心裏有數,隻是這話讓旁人聽到,還以為是嫂子的意思,沒的讓嫂子白擔了這個惡名。”


    “我要有那個心,真真天誅地滅了。她是個不省心的老貨,當初我母親本不打算讓她跟過來,她家是薛家世仆,仗著三四輩子的老臉死求跟了過來,如今倒不好打發她走。妹妹莫氣,嫂子給你賠不是了。”薛淩華親自端了一杯茶過來。


    涵因也不客氣,接過來喝了:“嫂子雖不這麽想,我也沒有白白讓人說嘴的道理。我多出來這兩個丫頭,是長輩所賜,沒有打發的道理,她們又是內屋裏的丫頭,也沒有發去做粗使的道理,但是哥哥嫂嫂才有兩個伺候的,我若用四個也的確不像,因此我想,多出來這兩個,也不用家裏出錢,我自會歸到自己的賬上。”


    薛淩華聽她如此說,更覺得愧疚:“這怎麽好,叫你哥哥知道了,還以為怎麽樣了呢。”她知道鄭鈞很愛護這個妹妹。


    涵因笑著搖頭:“也不會怎樣,一來哥哥不管帳,二來就算知道了,就說是我的意思,沒的妹妹越過兩個哥哥的。”


    新桃迴了屋子就聽見涵因跟薛淩華說的話。涵因走後,新桃嘟囔道:“這涵姑娘到底有多少錢啊。”


    薛淩華瞥她一眼,怒道:“人家有多少錢是人家的事,我看你和故柳小時候一個淘氣一個老實,卻都是好的,怎麽到了這一個個都動氣歪心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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