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平靜的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讓杜二姑娘瞬間冷靜了下來,她看看涵因,一下子收住了手,把邢媽媽順勢推到一邊,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衝著邢媽媽冷笑了兩聲:“是了,我是這個家的正經主子。你不過是個奴婢。”


    看到杜二姑娘那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的樣子,邢媽媽擦了擦滿頭的汗,想要分辯,抬眼看到坐在一邊悠閑品茶的涵因,眼神中看不出情緒,但一接觸那雙眸子,就讓她的心一沉再沉,生生又把話咽了迴去。她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涵因看杜二姑娘發泄的差不多了,笑吟吟的說道:“姑娘仔細氣壞了身子,這些個奴婢的事情往後再說,我是來給你傳達侯爺的吩咐的。”


    杜二姑娘平靜了一下,坐在了主位上,卻不問涵因什麽事,仍舊盯著邢媽媽,哼了一聲:“這才多少日子,太太的規矩越來越鬆了,主人家說話,還戳在這,連點眼色都沒有。”


    邢媽媽麵露氣惱之色,張張嘴想要說話,但又想到夫人病倒,這位二姑娘成了正經主子,本就對她存著不滿,此時若再頂撞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對付自己,於是不甘的瞥了瞥坐在正中的二姑娘,身子僵硬的福了福便要走出去。


    涵因卻說道:“無妨,邢媽媽既然是府中的管事,這件事還是要知道的。”


    杜二姑娘臉上便有些不悅之色,說道:“姑娘有什麽話就快說吧。”


    涵因讓金焰把滎陽郡公的親筆信拿給她。


    杜二姑娘接過一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氏,和她領著的那個孩子:“嗬,父親好福氣啊,平白填了個兒子。”她語含諷刺,衝著邢媽媽一笑:“你也看看吧。夫人整天防這防那的,孩子都這麽大了,竟還被蒙在鼓裏,我看大太太的手段也就對付對付我這樣的小姑娘。”


    邢媽媽皺著眉頭,接過信,也看了看徐氏和孩子,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人是侯爺的外室。


    “徐氏,過來見過你家的二姑娘吧,也叫孩子過來認認姐姐。”涵因放下茶。叫徐氏過來。


    徐氏帶著孩子走上前來,便要行禮。


    “慢著!”杜二姑娘喝道,把徐氏嚇了一跳。愣住了。


    隻聽杜二姑娘冷笑一聲:“什麽我家,什麽姐姐弟弟的,誰要認他!”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相信信裏也寫清楚了。”涵因並未因杜二姑娘的態度生氣,拿起茶碗有啜飲了一口。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嗬嗬,這時候想起我了,真是我的好父親,倒是姑娘與我家非親非故,卻這般辛苦奔走。卻不知是為了什麽好處,怕是我父親許了你什麽吧。”杜二姑娘聲音愈發尖利。


    “我自有我的道理,當初若不是姑娘任性。做出那起子荒唐事,現在為這個家奔走的就該是姑娘了。”涵因撇了杜二姑娘一眼,心裏倒讚她聰明,這麽快就反應了過來,但見她衝著自己來了。自然不能讓她壓了自己的勢頭,便再言語上敲打了她一下。


    杜二姑娘臉一下子變得更白了。兩個眼睛狠狠的瞪著涵因:“你知道什麽!哼,都是那個惡婦害我,這家的老爺根本不管我,把我當瘋子關在那個破院子裏,任我自生自滅,現在倒想認起女兒來了。”


    涵因並不和她辯駁,聲音溫和,徐徐勸道:“當年的事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實話跟姑娘說了吧,您父親這次恐怕性命難保,他這也是為了這個家才做這樣的安排的,也是為了姑娘往後能有個依靠……”


    “依靠?”杜二姑娘並不買賬,大喊道:“哈哈,他不過是為了這房的香火罷了,憑你說出大天去,我也不會認這個孽子!”


    那孩子被杜二姑娘這一嗓子,嚇得哭了起來,徐氏眼眶裏麵的淚水也打著轉,蹲下哄著孩子,涵因對徐氏說道:“你先帶著孩子在院子裏坐坐。”


    涵因見徐氏出去,沉下臉,重重把那茶碗一撂,眼中放出寒光,直射向杜二姑娘那雙冒著火的瞳仁,聲音依舊不大不小,隻是透著冷森森的沉鬱:“姑娘,你恐怕搞錯了,我把你找來不是跟你商量的,而是通知你一聲,這個弟弟,你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你說什麽,我是這個府裏的主子,你算什麽東西,打算反客為主嗎!”杜二姑娘“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手拍著座椅旁的小幾“咣咣”的晃動。


    涵因卻不理她,對著邢媽媽笑道:“邢媽媽,這次恐怕二姑娘是真犯病了。”


    邢媽媽愣了愣,才恍過神來,答道:“呃……是……”


    涵因才轉過頭對著杜二姑娘:“姑娘最好自己平靜下來,否則我就讓金護衛把你送迴你的院子。”


    杜二姑娘大怒,衝向涵因,作勢欲打。


    盼晴搶先擋在涵因前麵,金焰從旁邊竄上來一個箭步攔在杜二姑娘麵前,受了她一推,杜二姑娘常年營養不良,根本沒多少力氣,打到金護衛身上,自己反被彈了迴去,她嚷道:“你是我杜府的奴才,竟敢背主反幫外人!”


    “老爺沒死。”金焰言簡意賅。


    涵因理了理衣服站了起來,剛才她也有點害怕了,畢竟人發起瘋來就不是常規手段能應付的了,她站了起來,越過金焰,走到杜二姑娘跟前,見她已經耗盡了力氣,坐在椅子上喘著氣,已經不像剛才那般亢奮,放緩了聲音,讓人感到語重心長,分外誠懇:“你父親雖然有私心,但終歸還是顧著你的,當年你和那個男人私會,還被捉了個正著,雖是侯夫人設計捉你,但你自己若行得正,又豈會中局,那男人若是有擔當,豈會自己跑掉。還不肯娶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父親若不是謊稱你犯了瘋症徹夜遊蕩,此事傳揚出去,把你交到族裏,現在焉有你的命在?現在亦是如此,侯爺侯夫人閉眼去了,你還要活後半輩子,沒有了你父親的庇護,你的命就要交到族人手裏,難道你還像被當成瘋子關一輩子?或者被當成籌碼。嫁給個傻子瘸子。侯府橫遭大難,這是你翻身的唯一機會,就算你不為家裏打算。也要為自己打算。你不僅不珍惜,為了一點點委屈任性胡鬧,我看你一個挺聰明的姑娘,目光怎麽這麽短淺?難道在被關在那個窄小的院子裏,連心胸眼界也給管窄了!”


    涵因說道最後。聲音愈發嚴厲。


    杜二姑娘聽她劈頭蓋臉的訓斥,一句話也迴不出來,怔在那裏,一會兒看看涵因,一會兒看看金侍衛,最後“哇”的一聲伏在涵因身上哭了出來。


    涵因知道她驟然被放出來。必然有個情緒波動很厲害,又看她體質瘦弱,若是直接刺激。恐怕受不住,便用話一句句相激,讓她一步步宣泄出來,也鬆了一口氣,任由她的眼淚把自己的衣服打濕。


    杜二姑娘哭了好一陣。方漸漸止住,看著涵因哽咽著說道:“非我有意任性胡鬧。我隻是……我隻是……”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不哭了。”涵因的聲音此時柔糯而富有磁性,仿佛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掏出一個帕子給她擦幹眼淚。


    杜二姑娘接過帕子一邊擦淚一邊抽泣著:“讓姑娘見笑了。”


    涵因衝著愣在一邊的小丫頭說道:“姑娘這樣,也不知道去打盆水伺候,在你家夫人麵前你也這樣沒眼色來的?”


    邢媽媽也罵道:“越發沒規矩了,沒的讓人家笑話,還不快去,再跟呆鵝似的戳著,可仔細你的皮。”又過來賠笑:“怠慢姑娘了,老身該死。”


    杜二姑娘撇了她一眼,還想說什麽,看了看涵因,又不說話了,隻把眼睛別了過去。


    一會兒,水來了,邢媽媽親自伺候杜二姑娘梳洗,又讓小丫頭找一件新作的衣服,請涵因更換。


    涵因卻擺手拒絕,說道:“我看邢媽媽也是個老成妥當的人,你伺候侯爺和夫人多年,也知道他們為子嗣的事情發愁。如今夫人恐怕兇多吉少,她百年之後,須得有人承嗣香火,既然侯爺有了此番安排,我想媽媽定會周全此事,也不枉這些年,你待夫人的情誼。以後,你若是留在這裏頤養天年,也有人照顧扶持,若是想要迴鄉,相信侯爺也不會虧待你這樣的忠仆。”


    涵因的意思很明白,邢媽媽隻要配合,於人於己都有利。


    邢媽媽想了想,但凡獲罪之家都是趕緊撇清關係,侯爺卻讓自己兒子迴來繼承香火,必定是安排好了後路,可自己這樣的家仆,是主人家的財產,身契是握在主人的手裏,自己是個婦人,在長安孤身一人,便是想趁機逃走都無處可去,可二姑娘看自己的那個眼神,顯然是恨之入骨了,看這架勢,就算她被連累獲罪,也不會讓自己好過。看這個姑娘的意思,若是肯配合,就把自己放出去,當即點頭笑道:“夫人也日夜憂心這件事,沒想到老爺早有安排,那麽便聽從姑娘的吩咐。”


    涵因點點頭:“府裏還有什麽人。”


    邢媽媽皺著眉頭:“那些個天殺的奴幾,不顧主人,竟私下逃跑了。現在還有幾個姨娘,都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在自己的院子裏,另外就是我們這些人了。”她自己雖然也想跑,但是還存著幾分忠心,不忍丟下相處了幾十年的夫人自己跑掉。說起此事,便是滿臉的憤憤之色。還有那幾個姨娘,平日裏跟狐狸精似的,沒少讓夫人生氣,到了這個時候,竟然想跑。要不是自己還有些個積威,這府裏當真是要跑空了。


    “外院的大管事呢?”涵因問道。


    邢媽媽聽到大管事這三個字立時咬牙切齒起來:“您不提他還好,就是他先卷了府裏的錢財跑了。下人們群龍無首,也都紛紛走了,後來連內院的丫鬟婆子們都開始……夫人病著,我忙著照顧夫人,也顧不得這些,哎……”


    “你把這些人都聚起來,今天讓徐姨娘給夫人叩頭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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