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設在一處廣闊平坦的地方,三麵臨水,各處都有曲橋,此刻正是蓮花初初開放的時間,大部分都是花苞,但已然呈現出清幽之態,碧葉連成一片,環繞四周,像是置身於水鄉之中一般。


    太太小姐們有在亭台中看戲的,有在西邊一處二層小樓看戲的,也有坐於早就設置好的矮幾旁的。


    唐枚貪戀那片荷葉帶來的清爽,便去了曲橋上的一處小亭台。


    亭台裏有桌有椅,吃食也不少,隻是離戲台有些遠,戲班子唱起來的時候,看不太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聲音飄入耳朵,纏綿柔和,婉轉多變,特別分明,有些像她小時候隨祖母聽過的越劇。


    對此她興趣不大,隻欣賞到這個年代的戲劇,仍是有一些興奮與感慨。


    眾夫人小姐們也聽得津津有味,有些活潑的竟在下麵舞起袖子,擺動起身姿來,也有跟著哼兩句的。


    雖然像是盡情投入,可唐枚還是注意到有些小姐神色不定,三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翹首相望的,她們無一例外都與白丹雲一般,打扮的美麗出彩。


    這氣氛確實有些怪,唐枚倚在朱紅欄杆上,把手裏的糕點碎屑灑於河池,立時有幾尾錦鯉遊過來,爭先恐後的搶奪。


    不知不覺,三出戲就唱完了,伯爺夫人怕她們坐得時間久,累著了,說四處去走走,唐枚剛也要出去亭子的時候,白丹雲走了過來,“大嫂,咱們去園子裏賞花,牡丹芍藥都開了,據說有好幾種稀有的品種。”


    今兒怎麽好像纏定她了?唐枚很像知道她想幹什麽,便隨她拉著走了。


    園子裏果然開滿了色澤鮮豔,碗口般大的花朵,也有好幾位小姐已經聚在那裏,隻離得比較遠,吟詩的吟詩,談笑的談笑。


    白丹雲叫伺候的人都退遠些,伸手輕輕撫摸一朵深紫色的花,臉上露出傷懷的表情來,“馨瑜要是看到有這麽多品種的芍藥,肯定要高興壞了,早前也說想來她二姨這裏賞花,結果去年沒能來觀賞,而今日身體不好還是不能來。她總是運氣那樣壞,什麽都不能如意。”


    原來伯爺夫人竟是張夫人的姐妹,難怪她之前會對李氏說這種話,唐枚倒是吃了一驚,片刻後才道,“這種花好似有兩三個月的花期,她好了還是能來看的。”


    “那也是錯過了這批,再開卻是不一樣了。”


    唐枚看不得她傷春悲秋,一個勁兒的說張四小姐可憐,是要表明什麽呢?


    “大嫂,其實馨瑜本來是要許給大哥的,後來爹爹不同意……馨瑜傷透了心,京城都不能呆著,去了外祖母那裏。”白丹雲一邊說一邊打量唐枚的表情,見她麵色平靜,越發大了膽子,“馨瑜不同大嫂,大嫂那樣出色,不管如何都會覓得佳婿,但馨瑜是死腦筋,隻怕是要鑽牛角尖,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居然當著她的麵說這些話,唐枚冷冷的看著白丹雲,“你的意思是,我得同情她,繼而把自己的相公讓出來,是不是?”


    “大嫂,你別生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白丹雲拉著她的袖子,“我老實跟大嫂說這些,也是知道大嫂的處境為難。可是大嫂你也知道,咱們白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幾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爹爹這一輩,已經沒有多少近親旁係,出息的也沒有幾個,能幫得了什麽忙呢?”


    她倒是很清楚明白,唐枚挑了下眉,“聽起來你是有什麽好法子?”


    “馨瑜備受張夫人的寵愛,張家比起我們白家,不可同日而語。”白丹雲說到這裏言辭含糊,可意思卻昭然若揭。


    是要她讓位於張馨瑜,用自己下堂來換得對唐家有利的局麵


    唐枚不由得笑起來,“是娘讓你來同我說這番話的麽?”


    白丹雲搖頭,“沒有,我隻是可憐馨瑜那麽辛苦,又看大嫂最近為了娘家的事也很勞累,才想盡一點力。”


    唐枚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娘家伏低做小,那你可錯了,你以為我稀罕這正室的位子,那你也錯了。張四小姐如果真想要嫁給白振揚,你叫她帶著寵愛她的張夫人來同我講,我一定好好招待,如何?”


    白丹雲瞠目結舌,“這……”


    “你不敢麽?那這些想當然的話再不要說出來,既壞了張四小姐的名聲,也對你們白家無益”唐枚說罷拂袖而去。


    白丹雲沒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明明唐家泥菩薩過江,而這樣一條明路她卻一點也沒有考慮,哪怕隻是猶豫下,也就有了空隙。


    可竟然沒有,白丹雲狠狠甩了下手裏的帕子,如此說來,此路也是行不通。難道這個瘋女人真要抱著自己的大哥一起死不成?


    她咬了咬嘴唇,這時一個丫環跑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她立時露出驚喜之色,急忙往西北方向而去了,而遠處幾位小姐也一同跟了過去。


    看唐枚神色不善,劉媽媽問道,“可是大小姐又說了什麽話?”


    要是給劉媽媽知道,恐怕要氣得不輕,唐枚輕哼了一聲,“無非是小姑娘的癡話,有無操作的可能都不知曉,貿然就說出來。”要不是自己並不在乎這些,隻怕要伸手去扇白丹雲的耳光了,也虧得她有勇氣敢說出口。


    不過,也可能是看她性子變了,白丹雲才會選擇這樣做,誰知道呢。


    可居然說張家會援手,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張四小姐好好一個黃花閨女要去嫁給一個二婚的,再怎麽寵愛女兒,張家也一定不會輕易同意,更何況情況還那樣複雜。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不成?非要這一個?唐枚忍不住搖頭。


    “剛才見幾位小姐都急忙往那邊去了,也不知道什麽事。”劉媽媽見她不肯仔細說,便換了話題。


    “我覺著也有些奇怪,媽媽你發現沒,小姐們周圍總有幾個媽媽看著呢,也不像是自個兒帶來的。”


    “是這個府裏的,老奴也看到幾波了。”


    唐枚狐疑道,“媽媽猜是怎麽迴事呢?”


    “老奴對保定伯府也不了解,等會找機會去探探。”


    綠翠這時說道,“夫人剛才聽戲的時候,奴婢跟一個小丫環閑聊了會兒,她總是提到保定伯世子,奴婢就問了幾句,原來這保定伯世子夫人前年沒了。”


    唐枚點點頭,笑道,“記你一功。”又看看四周,“這兒都沒什麽人了,咱們去哪裏好?”


    “前麵有一片竹林,穿過去就能到上房。”劉媽媽道,“之前老奴問過這裏的管事媽媽,大概曉得怎麽走。”


    三人便往那個方向走了。


    一進竹林又是新的視覺享受,竹子通體碧綠,每一株都似一模一樣,立在其中如同陷入綠色的海洋一般,讓人產生一種幻覺,那沙沙的聲響也像海浪,教人移不開腳步。


    真是漂亮啊唐枚不由感慨,以後若有可能,也要在屋子後麵種上這麽一片。


    “夫人,那裏有一排竹屋呢。”綠翠指著前方。


    隱約間,果真看到翹立起來的屋簷角,有些許瓦片在陽光下發出微微的光亮。


    “有人在裏麵就好了,老奴瞧著這竹林挺大的,不知道要走多久,去問問也好。”劉媽媽當先走了過去。


    要接近竹屋的時候,卻聽到裏麵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略帶沙啞,如同琴弦的低音般冷峻肅穆,直抓人心。


    “……實行京察,王慶忠,唐士寧,姚官等人……”


    唐枚聽到這句立刻一把揪住前麵劉媽**袖子,示意她二人噤聲,隨即輕手輕腳的往竹屋走了過去。


    劉媽媽跟綠翠都瞪大了眼睛,這偷聽的行為可要不得,可唐枚緊張又堅決的神色表示她一定要把偷聽進行到底,那二人隻得作罷,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屋裏的人,讓夫人聽不到重要的信息。


    另一個聲音較為清越的男人此時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這群人唯恐首輔大人為私心鏟除他們,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首輔大人若真的有這份心思,就不會舉薦丁大人入內閣……”


    “好了,這件事咱們也不適宜多說。”低沉聲音的男人適時得打斷了對方。


    唐枚急得捏緊了拳頭,好不容易說到關鍵的地方,怎的就停了?


    “我還得出去應付一下,今兒請了好幾位公子來。”


    “你去罷,我在這裏歇息會兒。”


    那男子揶揄道,“那好些小姐得失望了,你真不出去瞧瞧?今兒百花聚集,陳家兩位絕色佳麗都來了,平日裏可是見不著麵的。”


    “她們是來看你大哥的,別扯上我。”低沉聲音的男子很不耐煩。


    那男子聞言笑了幾聲便走了。


    唐枚見談話完畢,心裏很是失望,不過好歹也聽到一些點,難不成首輔大人其實是個大公無私的人?她正打算從屋子後方撤離,結果剛走幾步,就看到一雙皂底黑靴出現在了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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