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司徒堯給予的這份優待,賈府上下全部喜笑顏開,就如同一個原本的落魄書生被天上的元寶砸中了腦袋。賈珍得到了這個消息,當天晚上就向賈母告知了這個消息,於是整個府邸刹那間就熱鬧起來了。甚至在之後的四五天,都一直是熱鬧非凡的。


    眾位官員世家看到這種情況,也跟著過去祝賀兼聯絡關係,比如最近和賈府走的還算近便的南安王府,再比如從來和賈府相熟識的幾戶人家,鎮國公、理國公、史家、襄陽侯、景田侯、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諸王孫公子,不可枚數。


    當然有熱鬧的,自然也有不湊熱鬧的。比如黛玉的義母西寧郡王妃李芸,再比如忠順王府睿忠王府這種親王府自然也不會湊熱鬧,再比如林府自己。


    黛玉經曆了這些,已然是明白了這中間的彎彎道道,現在和李芸之間也基本是以問答形勢來發散思維,而不需要再從書本中汲取了。


    “最近大姐姐很受寵?”黛玉歪著小腦袋想了半天,抬頭就輕巧的命中罩門。李芸見此欣慰有加,笑著繼續鼓勵道:“還有呢?”


    “還有?”黛玉蹙了蹙眉,低頭繼續開始絞手帕。琢磨了半天再次抬頭,慢吞吞地說著:“還有,這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


    黛玉說完這番話,再看到李芸點頭頜首的動作,一時間有些發怔起來。她是不喜歡寶玉哥哥不假,她也的確對老祖宗總撮合她和寶玉,甚至對寶玉有時的無禮行徑視而不見頗有微詞。她也不大喜歡賈府那裏的下人迎高踩低,一張嘴皮子能活活說死個人。


    但是……那個府裏還有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的二姐姐,還有做事爽利、神彩飛揚的三姐姐,還有一般不開口、開口嚇死人的四妹妹,還有二嫂子剛生了嫡子,想必這會兒正歡天喜地的吧?另外還有璉二哥也不是什麽壞人,還有努力上進的蘭侄兒……


    黛玉忍不住低下了頭,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李芸見她如此反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可知有句話叫破而後立?當今是最恩怨分明,最仁慈不過的。即便將來府上有了什麽差錯,也決計不會牽連無辜的,這個你且放心。更何況,天底下哪裏有屹立不倒的王府貴族,又哪裏有世代相傳的名利?”


    李芸說道這裏,也跟著感慨起來了:“為何京城裏的人家都愛找書香人家的女子?因為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教養出好的子女,才能讓家族世世代代的繁榮下去。腹有詩書氣自華,這裏的書可不僅僅是那些個詩詞歌賦。”


    黛玉認真聽著,李芸說到這裏,看著黛玉笑笑,一臉的高興驕傲:“好在,我家黛玉樣樣都精通,樣樣都拿得出手。不管去了哪家都必定能做到麵麵俱到,遊刃有餘的。”


    李芸私底下一向都是嚴肅認真的,難得如此這般讚譽她。黛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漲紅了臉一臉羞澀害羞的樣子。李芸見她這模樣,心中有個念頭隱隱一動,半開玩笑地又說了句:“也不知道將來我西寧王府的基業,能不能有人撐得起來呢。”


    黛玉和李芸難得像母子之間說私密話兒的時候,司徒瑞正在司徒堯的大殿上滿臉的迷惘,他等了一會兒看到司徒堯依舊不理會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皇上喚下臣過來,所謂何事?”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司徒堯猛地就抬起了頭,似乎是等著司徒瑞開口一般,眼睛裏滿是暴戾和失望,他胸口急促地喘了好幾口氣,才終於壓製住了,語氣冷冽地開口:“你就沒什麽和我說的嗎?”


    這是真生氣了?司徒瑞見他這般模樣,仔細想了想自己最近幹的事情,沒什麽出格的啊!最多是幫林恪找找南安王府的麻煩,但是皇兄不是本來也想著找他們麻煩嘛?自己這不算過分啊!


    紅十字會的計劃自己也一直在盯著,沒有什麽出紕漏的地方啊!司徒瑞左思右想,在司徒堯冷冷的目光下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抬頭憨憨一笑:“微臣惶恐。”


    惶恐你……司徒堯壓製住了自己的憤怒,隻是一雙眼睛都快噴火了,語氣也從冷冽變成了暴躁:“司徒瑞!你那是惶恐的樣子嗎!”


    真是……得,這人今天大概是受了哪個臣子的氣,來自己這裏發泄來了。司徒瑞如此想著,暗自摸了摸鼻子,作為弟弟,偶爾也起到給兄長當出氣包作用的,司徒瑞想到這裏,幹脆利索地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擺出了請罪的標準姿勢,語氣沉痛:“微臣惶恐。”


    司徒堯肺都要氣炸了,自家這個原本老實可愛憨厚的弟弟啊!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痞痞的模樣?!司徒堯不得不承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果真是至理名言!他果然就不應該放縱他和林恪在一起呆太久!


    也怪他當初一念之差,他本以為讓林恪和司徒瑞在一起呆久了,或許林恪也能變得忠君愛國一點。但結果他錯了,他不僅沒讓林恪幡然悔悟,還搭上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弟!


    司徒瑞在地上跪了會兒,左等右等沒聽到動靜,說句平身就那麽難嗎?司徒瑞暗自腹誹著,偷摸地瞄了司徒堯一眼。剛抬頭,就看到自家大哥正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那表情異乎尋常的悲憤。


    我真犯錯了?還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司徒瑞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司徒堯這模樣,但是仔細一想繼續否定,不可能,我要是犯錯了我自己會不知道?!


    司徒堯見司徒瑞一臉茫然的樣子,先是生氣,氣過之後又是憤怒,憤怒之後是無力。但心底的火氣是沒那麽容易消除的,他踱步到了司徒瑞麵前,聲音低沉地問著:“最近你和柳義彥都挺忙啊!”


    司徒瑞心裏愣了下,莫非皇兄對南安王府還有舊情,不想處置了?他小心翼翼地迴了句:“南安王爺想著為百官做表率,所以在清查田畝賦稅這件事情上,殷勤了些。”


    誰想問你這個!司徒堯心中的小火苗熊熊燃燒,煩躁地在殿內轉了圈,又重新在司徒瑞麵前停下:“柳義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司徒堯這話十分的平靜,聽在司徒瑞的耳中卻是驚濤駭浪。他不知道司徒堯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作為一個皇帝,可得到消息的渠道太多了。他也不想知道司徒堯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畢竟他也沒想著瞞他。甚至因為最近的事情,他心底都有些疲憊了,有時候還自暴自棄地想著讓司徒堯早早發現算了。


    但真到這一刻的時候,司徒瑞還是口幹舌燥,雙手滿是汗水。原本預計好的那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害怕因為這句話,讓整個林府都跟著陪葬。隻是……事情終究有大白於天下的那天,他總不能一輩子自欺欺人下去。


    司徒瑞深吸了幾口氣,抬起頭看著司徒堯,目光清澈,語氣平靜,聲調平穩中帶著一點點顫音:“因為,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司徒堯在問這話之前,心底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等到司徒瑞真說出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握緊了拳頭,抱著最後的幻想,笑道;“你這是打算二夫爭一女嗎?”


    “我未曾見過林家姑娘。”司徒瑞說出了第一句,之後的話反倒變得流暢起來了,他抬頭看著已經處於身體僵硬狀態的司徒堯,語氣嘶啞:“我知道皇兄你很看重他,可我也很看重他啊!”


    “咱倆的看重能一樣嗎?!一樣嗎!”司徒堯終於徹底的暴走了,咆哮聲源源不斷:“你和他都是國之棟梁,現在這個樣子,你想要如何!說!是打算強搶民……還是你情我願的打算學著鈺皇叔,就此退隱朝堂了?!你對得起已逝的惠太妃嗎?對得起林大人嗎?!對的起先皇,對的起我,對得起義忠親王嗎?!”


    雖然很不合時宜,司徒瑞還是勇敢地插口問了句:“和義忠老親王有什麽幹係?”司徒堯猛地轉過身繼續對著他咆哮:“因為你現在是義忠老親王的遺腹子!”


    司徒瑞訕訕低頭,自知理虧的繼續挨罵。司徒堯這邊怒吼聲整整響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漸漸平息下來了。實際上他也不想平息的,隻是眼角無意間看到小宮女們同情憐憫的目光頻頻看著司徒瑞,想著再不停止,或許明天會出現‘睿忠親王不再受寵’的流言蜚語,這才恨恨地瞪了他幾眼,迴到桌邊喝茶潤嗓去了。


    司徒瑞本以為司徒堯喝完茶就會叫自己起身了,誰知道左等沒動靜,右等也沒動靜,直到跪的膝蓋都酸麻了,才終於聽到司徒堯好像天籟一般的聲音:“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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