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酌迴答,“大哥放心,楚楚一切都好。”


    裴今宴點頭,之後不發一言,起身離開。


    裴今酌看著脾氣越發古怪的大哥,也是沉默地跟了過去,按了下機關,迴到桌旁。


    密道機關在低沉的轟隆聲關閉,裴今酌則是環顧四周,看向周圍陳列,腦海中不斷出現從前的一幕幕。


    心中悲涼,難以言喻。


    他下意識拿起酒杯,想喝上一口,卻發現酒杯空空如也,歎了口氣——大哥從前不喜飲酒,而且酒量也不好,喝上兩壺差不多就醉了。


    如今卻嗜酒如命,定是期待佳人入夢。


    ……可她到底去了哪?


    這兩年,他逐步遣散國公府舊部,一方麵是為今後無牽掛離開做準備。一方麵則是讓他們找蘇明妝。


    不僅國公府舊部,還有,各地的神軍鏢局也在暗中找人。


    他考慮到大哥在白雲山莊得到易容麵具,還刻意交代,眾人別按照容貌找人,要結合許多特征,例如,單身女子、獨居女子,或者家中隻有一女子掌權,下人是後買來的。


    此外,女扮男裝的因素也考慮了進去,隻是兩年的時間,依舊沒找到人。


    或許……


    裴今酌眼神悲傷地看向書房裏的陳設,幻想女子在書房中讀書的畫麵,實在不想接受,女子香消玉殞的結局。


    ……


    皇宮。


    錦王得到允許後,在坤寧宮宮女的陪同下,到了錦繡宮。


    此時已春暖花開,但宮裏卻沒有一盆花。


    錦王問錦繡宮宮女,宮女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原因。錦王見狀,心裏便有了數。


    進了房屋,他等在廳堂,沒一會有宮女送了茶,錦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並非新茶,而是陳茶。


    又過了好一會,玉萱公主從房間裏出來。


    錦王抬眼看去,眼神一怔——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不見,玉萱公主身形消瘦,更憔悴了。


    另一邊,看見錦王後,玉萱公主黯淡的眼神,終於有了一些光彩,她先把宮人們遣了出去。見周圍無人,才壓低聲音問道,“可有……她的消息?”


    錦王遺憾地搖了搖頭。


    玉萱公主剛有些光彩的眸子,恢複成一潭死水,“你突然來找我,我還以為……是找到她了。”


    說著,眼淚順著麵頰滑落下來——整整兩年沒找到人,外麵兵荒馬亂,一名容貌出眾的女子遭遇如何,玉萱公主不敢想。


    她可以理解父皇和母後利用她——身為公主,享用榮華富貴,為父皇效忠是應該的,但……但她用盡一生經營的友情,唯一的朋友,就這麽被父皇毀了?


    她到現在都想不通,父皇到底想要什麽!


    父皇想通過她與明妝友誼,拉攏蘇學士,成功了。


    父皇想通過安國公與明妝聯姻,繼續拉攏蘇學士,成功了。


    父皇想讓蘇學士以身入局,蘇學士也積極靠近內閣,隨時進入內閣。


    然後呢?


    然後父皇竟要拆散明妝和安國公,要讓明妝到蒼風國和親!?


    蒼風國常年騷擾北燕,還與武王勾結,父皇為大局考慮不計前嫌進行聯姻,她可以理解,但她不理解拆散其一手促成的聯姻!


    還有二師父……


    想到這,玉萱公主再控製不住,淚如雨下——二師父那麽好的人,那麽溫柔純善的女子,就這麽死了?失手?如果不是父皇欺人太甚,二師父又怎麽會反抗強烈?


    還有,自從真正撕破了臉,安國公失蹤、蘇明妝失蹤、蘇學士被軟禁,她的利用價值也消失了……父皇和母後再不驕縱她。


    雖說不至於怠慢,但也多了敷衍。


    她甚至在想,也許她身上還有最後一些價值吧:待東越國皇子蕭景深取得權勢,便讓她去聯姻。


    如果沒有蕭景深,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此時在宮中的處境。


    父皇怎麽會如此絕情?她可是他的親生骨肉,為何說舍棄就舍棄?


    ……是啊,父皇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狹隘自私、毫無原則底線的人,她早應看清。


    錦王見玉萱公主痛哭,想到自己的身世,也是深有感觸。


    掙紮一番,隨後輕聲道,“玉萱姐還不知,我的身世吧?”他不確定,蘇明妝是否告訴了玉萱公主。


    玉萱公主疑惑,“什麽身世?”


    錦王便把他是武王之子的身份說了出來。


    玉萱公主聽完,直接驚呆在原地,瞠目結舌!


    錦王失笑,“我把自己的事說出來,就是想勸你,放下所謂親情。皇家無親情,子女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個工具罷了。”


    玉萱公主震驚得瞳孔震動——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明妝和羽落,竟是合作!當時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兩人真的……沒想到竟是這樣!


    想著想著,再次嚎啕大哭!


    錦王問道,“你為何哭?”


    玉萱公主哽咽,“因為我心疼明妝,也心疼你,你們默默承受這些苦難,我卻什麽都沒幫上……怪我……都怪我……”


    錦王眼角紅了,失笑,“怪你做什麽?”


    “因為父皇……我對明妝心中有愧……嗚嗚嗚……”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錦王看了一眼門外,道,“今日我能來此,是拜托了皇後娘娘,娘娘派宮女陪同,才能來錦繡宮。我們雖是親戚,但畢竟男女有別,不方便長時間單獨相處。


    我秦羽落並不認什麽親人,唯獨認你這個堂姐。今日冒著風險把實情告訴堂姐,隻是希望你放下幻想、認清現實。從現在開始,要為自己而活,不要被他們綁架威脅。”


    玉萱公主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實際上你沒來時,我也想了很多,你放心吧,我沒那麽天真幼稚。”


    錦王使然一笑,“看見你能想得開,我便放心了。堂姐,相信我:定要咬牙堅持下去,會有意外之喜。”


    多虧了他當初的堅持,才等到蘇明妝,被蘇明妝所拯救。如果玉萱姐也堅持下去……隻可惜,蘇明妝已不在了……


    玉萱公主快速擦幹眼淚,黑眸也迸發銳利,警惕問道,“羽落,你能答應我的一件事嗎?”


    “堂姐你說。”


    “繼續找明妝,千萬不要放棄,算我求你!永遠找下去!”


    錦王點頭,“好,我答應你。”


    即便沒有玉萱姐的要求,他也會找的,這是他欠她的。


    ……


    與惶恐的京城、淒涼的皇宮比,距離京城一段距離的山窩窩,元寶村,卻一派安寧。


    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


    正是七月,氣候炎熱,也是元寶村種冬小麥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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