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即使這方麵遲鈍些,到底也覺察出迴頭率高的事實,趕緊坐到牛肉麵攤子靠土牆的旮旯角落,點了一碗麵,待要向攤主打聽消息,就有人“哐”地一聲丟了個東西上來,坐到她的對麵。


    泠然抬眼一看,對麵坐了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身材倒是練得猿臂蜂腰的,很是魁偉,可惜眉目之間帶了幾分刁鑽頑劣之氣,也就是一眼看上去就是壞人的那種長相,十分不討喜,加上他用一種對她甚感興趣的神色斜睨著她,頓時讓她吞了個蒼蠅般難受,若非不想生事,也許她當場就要發作。


    再看這青年丟在桌上的東西,雖然裹著青布,但她一眼就能瞧出裏頭應該是兵器,不由冷笑一聲,看他到底要怎地。


    “1小娘子孤身一人是要往哪裏去?莫如跟了爺迴去,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有你享不盡的榮華………”


    泠然聽了,還未發作,邊上坐的幾桌子人卻哄堂大笑起來。


    她這才注意到這個攤子上坐的都是男人,不是膀大腰圓就是賊眉鼠眼,就算做了尋常百姓打扮,其實也可以看出身上的匪氣來,尤其是坐在最外頭那一桌迴頭緊盯著她瞧的一個胡子拉碴的漢子,看上去麵熟得緊。


    心中迴旋了一下,她才想起這漢子竟就是前幾日一上馬車就酣睡的那一個,不婁暗暗嘀咕:看來這房縣附近潛伏了不少強盜啊!官府真是酒囊飯袋,近在咫尺,卻渾然不覺!


    大明朝的良家婦女見到這陣仗肯定是要嚇跑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為了大事大概也不會做什麽,如果沒有武功的話,跑是上策。


    不過泠然一直處於兩大美男保護之下,從來沒有獨自麵對過挑戰,此時倒激起了骨子裏的傲毛,冷冷一笑,也不搭話,看他還會怎樣。


    “小娘子倒是特別!”那個肌肉練得像好萊塢硬漢的青年臉上堆滿了笑容,雙目幾乎射出火來,伸手就想抓住她的柔荑。


    泠然反應敏捷,嘴角還噙著一抹冷笑,手已收了迴來。


    那肌肉男抓了個空,朝他的同夥嗤笑道:“看不出來,還是個撩蹄子的,正合老子的胃口……、,旁邊那些穿著邋遢的人湊趣地怪笑。


    泠然有心收拾收拾這幹土匪,不過到底不好在官軍眼皮子底下動手,便笑道:“皇上已下了旨要平了荊、襄等地的匪患,聽說大軍就要壓境,這位爺倒是有膽子在房縣外頭撤威風呢!前頭跟了你,後頭說不定就要掉腦袋,這賠本的買賣,誰做呀?”她武功雖然不曾修得很高,內功和輕功都不錯,尚且有許多毒藥帶在身上,故此並不把這一幹強盜放在眼裏。不過她認為強盜們在此出現,估計也和朝廷下決心剿匪不無關係,他們應該是最清楚朝廷大軍動向的人,故此將話往那上頭引。


    肌肉男目中流露出十分欣賞的神情,隻當她是個識趣的女子,在與他打情罵俏,站起來將身子前傾了過來,嬉皮笑臉地道:“1小娘子果然好眼力,看來是道上的人,跟爺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正是漢王劉氏長子,單名一個穎字。1小娘子若有意,這便跟了我去,他年大漢統一天下,我就是太子,你也好做那太子妃之位……”


    泠然的目標在朝廷大軍的消息上,見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做著皇帝夢,口氣狂妄,不由暗中歎氣:曆史上這時代這地方什麽變亂一點名氣也沒有,看來這僭越稱帝的劉氏根本沒成大氣候,很快就被官兵給剿滅子,眼前的痞子還做著皇太子的春秋大夢。


    劉穎的同夥也聽到了他的話,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謂地笑,唯有那坐在最外頭的漢子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大相公小心說話,此地畢竟不是我們的地頭。”擺牛肉麵攤子的小販連連點頭,也來相勸。


    原來這攤主也是土匪,不過是出來踩點的,泠然誤入賊窩,不免又歎了口氣。


    天高皇帝遠,古代的強盜土匪們還真是猖獗。


    劉穎不屑地哼了一聲,揮揮手道:“朝廷大軍?那副都禦史王恕上書朝廷都兩年了,看到大軍沒有?他出榜懸賞江湖人士來通緝我們,結果呢?咱們的隊伍更壯大了……1小娘子,皇榜雖貼在那兒,恐怕那些個烏煙瘴氣的大員們尚未開始點兵呢!你沒看見鎮守此地的王信征調民兵,卻不滿一千人?嗬嗬,要是朝廷大軍真來,會如此麽?”


    旁邊有人附和道:“就是,咱們還不是照樣剽掠咱們的?大王說了,不出幾日就要拿下房陵為據點,1小娘子早些從了大相公是正經。”泠然倒也不怒“不是說襄王爺率軍踏平了無數山頭麽?你們當真不怕?”“襄王?他神龍不見首尾的,兩年了,連他父親和皇帝之間的爭鬥都不聞不問,他怎麽就會聽從朝廷的調遣?聽說不過是為了一個女子,到處尋找罷了,哪裏是剿匪?房縣的守軍故意放出風聲說他要來,其實是欺騙愚民,怕他何來?”劉穎說著,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又想來抓泠然的手。


    泠然聽了楚玉的消息之後,心下一冷,怕尋找他倒不容易,心頭煩悶,也不耐煩跟他多磨嘴皮子,便站了起來,徑自就走。


    攤子上立刻有兩名大漢站起來,滿臉痞氣地擋住她的去路。


    泠然迴過頭向劉穎一笑,道:“大爺真的要在城門口與我說親事麽?”她這一笑皓齒丹唇相映,誘人已極。


    劉穎心頭狂跳,自以為這姑娘已經看上了自己,急忙揮手讓他們退下,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諸匪自然秈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會玩什麽huā樣,既然領頭的走,便了操了家夥離開城門口。


    泠然看他們一行不過六七人,也不放在眼裏,飄飄然直向城外的小山崗走去。


    劉穎得意洋洋朝弟兄們拋了幾個會心的眼神,一離開官兵的視線,就猴急地叫嚷起來:“哎呀!小娘子慢些走,仔細崴了你的腳”說起腳,後麵有個傻兮兮的漢子指著泠然的腳叫道:“大相公,您看,她還是個天足呢!”


    劉穎一看,果然,愣了一愣之後反倒拍掌慶幸:“看來小娘子與我是有天生的緣分啊!鼻咱們的壓寨夫人,天足正好,正好!”一行人越走越偏僻,即使有人經過,看他們並非善類的模樣,也早就遠遠躲開了。


    泠然越走越快,眼看要進入林子,那個日前曾見過的大漢卻上前阻止劉穎道:“大相麽,須知江湖上女子也是小覷不得,前幾日在鑼鼓歌大會上,就曾有兩個女子武功甚是了得,京城來的錦衣衛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劉穎正要怪他多事,那漢子猛地想起了什麽,指著泠然叫道:“我看她身形熟悉得很,莫非就是那日大鬧廬陵王城的人?!”


    泠然迴頭丟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劉穎色令智昏,一把將胡子男推開,口上說:“一個娘們,怕她怎地!”已率先緊跟著她進了樹林。


    又走了一段路,泠然停下步子,慢悠悠地負手來迴踱著。


    胡子男見這架勢,更加肯定她身懷絕技,急忙去扯劉穎。


    劉穎卻再次將他甩開,朝著泠然走過來,笑道:“1小娘子正是對我有意,這才引我來此好說話,是不是?”泠然半是好笑地點點頭“嗯,確實對大相公有意”


    那劉穎聽了,樂得像煮開的豬頭似的,牙齒全鼻了出來。


    “自我學藝以來,還從未好好試一試身手,今日撞見你們這幹強盜,倒是正合我意,自然是故意引你來此了!”泠然從兜裏七掏八掏,很沒形象地掏出一瓶東西來,上頭貼著標記,否則藥太多了,連她自個兒都分不清,其實她想試一試的並不是武功,而是各種她自己調製的特殊〖藥〗品。


    劉穎一個箭步縱過來,行動敏捷,已經扣上了她的手腕,見她似乎反應遲鈍,手上的白玉淨瓶與凝脂一般的肌膚相映,甚是美麗,不由起了色心,另一隻手試探著想摸一摸“小娘子是想贈我定情信物麽?”他的聲音軟得叫泠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遊魚一般滑了開去,叱道:“嚐嚐我的萬蟻鑽心粉……”她手上的瓶子已經拔去了塞,吹出一口氣,一抹似煙非煙,似塵非塵的東西就兜頭蓋腦地籠罩過去。


    一聽這個名字劉穎就嚇了一大跳,趕緊掀起衣裳遮擋。


    孰知這霧狀的藥粉非比尋常,逍著他的衣裳就直往裏鑽。


    眾匪徒見一個小女子敢暗算他們家少主人,全都亮出了家夥,唿喊一聲,一股腦兒往上撲。


    光這架勢,要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嚇也嚇死了。


    泠然可來勁了,幹脆將身子滴溜溜一轉,闖入了他們的中心。


    說來也奇怪,她靈動如風地穿棱在一幹土匪之中,時不時吹出一口氣,那瓶中升上來的霧氣便像長了眼睛般地往賊人身上鑽,眨眼的功夫,人人中招。


    初時他們大概隻覺得癢,一邊撓著身體各處,一邊還想操家夥來砍她,可是幾個照麵之後,一個個便都知道當真遇到了厲害角色,不曉得是哪一個帶頭,撲通撲通都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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