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正欠身往坑嚅灑著菜籽,不妨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初時認為是李唐妹,立馬就感覺不對,連忙直起腰來。


    隻見昨日搶走了烤鴨的那個太監堆了一臉諂媚的笑容站在身後,眼神怪異。


    “你幹什麽?”竟然被一個太監吃豆腐,泠然十分惱怒,後退了幾步。


    “噓何必叫得那麽大聲?”那太監陰陽怪氣地逼近兩步,帶著血絲的眼中射出貪婪,道:“你不覺得這南宮內長日無聊麽?”


    泠然不解他是何意,又退了一步“無聊?我這不是在種菜?忙得很!”“種菜?”那太監笑得更〖淫〗蕩了“姑娘長得水靈,叫咱家見了心疼得很,這些粗活,以後咱家可以幫你做,咱們不如結成菜戶,互相照顧,你看如何?”菜戶是什麽?泠然不敢貿然接腔,疑惑地盯著他。


    那太監挨近來小聲道:“宮中對食,古已有之,這宮裏除了萬侍長誰能得到寵愛?豈不要叫女人守一輩子的寡?莫如做一對長久夫妻咱家聽說宮裏有人huā重金買了小兒腦來吃,吃了之後能重生陽物,若你肯與我做夫妻,我便多存些銀子,也叫人買進來吃了”


    他說話的時候,泠然身上就一陣冷一陣哆嗦,聽到此處忍無可忍,手上正抓著那把小鐵楸,輪起來一鏟子就打了過去。


    那太監開始尖聲怒罵,繼而連忙收了聲,東躲西竄泠然劈頭蓋臉打了丹下解氣,見他一溜煙逃走,心想這種事他也不敢聲張,拄著鐵楸拍了拍心口順氣。


    鼻來太監說的菜戶的意思就跟對食差不多隻不過是更穩定更長久的夫妻,也許還帶著性生活的看他的服色也是管事一流,不知這樣打了之後會不會暗中來刁難自己。


    過了一會,還不見李唐妹迴來,泠然在心裏為這些又可憐又可恨的閹人和宮女們解釋了一翻,覺得他們一輩子葬身於此,沒有正常人的情愛,也算情有可原,努力說服自己忘記剛才的事,重又低頭播籽。


    才撤下沒幾把忽然又聽到人聲過來,急忙迴頭看,隻見剛才逃走的太監帶了三五個手上提了棍子的小太監迴來,臉上一道傷痕,橫眉怒目顯得更加猥瑣了,指著泠然道:“給我好好修理修理這小蹄子!”泠然正沿牆根下的huā壇站著,無路可跑,立刻大聲喝道:“這裏可是憲王殿下的藏書樓,你們眼裏還有宮規王法嗎?”那些小太監們也不搭腔,更不問青紅皂白圍上來就開毆。


    泠然小時候本來就是男孩的性格打架從來不肯吃虧這一世好歹也跟著史媽媽和粱媽媽學過幾日,腳步敏捷,再加上還有鐵楸在手,雖然雙拳難敵四手身上連連中招,但那群小太監也沒討了好去頭上肩上一個個都被打中。


    一堆人一時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不過他們就算是閹人,力氣畢竟也比泠然要大,泠然一時不慎身上就被接連打中幾棍,更有一棍敲在她頭上,差點沒讓她暈過去。


    眼看要糟糕,突然聽到一聲斷喝響起“大膽!”


    諸人一愣,不想卻是憲王在萬貞兒的陪伴下出現在不遠處,身後隻隨了兩個太監,眾奴頓時嚇得匍匐在地上。


    “你你們板子!”朱見深指著一幹太監,手指都在發顫,看來氣得不輕。


    萬貞兒會意,對跟隨的內侍道:“宮規侍候,每人二十板子!”泠然頭上身上火辣辣生疼,卻還能忍著,跪下謝恩。


    萬貞兒冷笑道:“你也二十板子!”泠然一怔,皺眉望向憲王。


    憲王搖手道:“她她不要,迴迴去罷。”


    萬貞兒還想說話,泠然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連忙磕頭,兔子一般竄到藏書樓裏去了。


    她從門縫間窺探外邊的動靜,見不一會兒,外頭就有執杖的太監們抬了長凳過來,一字兒擺開,那幾個前來幫著打人,包括為首的那一個太監全都哭喪著臉大聲哀告著被摁到了條凳上,接著就“劈裏啪啦”開打。


    二十杖很快打完,那些太監趴在條凳上哭著向站著的憲王謝恩,恰在這時,泠然見李唐妹提著水走迴來,遠遠看到場上情景,水桶頃刻間就碰翻了,她連忙也低頭跪在地上。


    憲王看見她來,臉色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什麽也沒再說,忙領著萬貞兒走了。


    樓前的執杖太監先走,剩下那幾個被打得屁股開huā的還在哭爹叫娘,李唐妹顧不得水桶,急急衝到門前。


    泠然打開門拉她進來,李唐妹驚魂不定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泠然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對她講了。


    李唐妹發愁道:“這可怎麽是好?這些閹人平日裏不招惹他們,都要惹出點事來的,如今你得罪得這麽狠,還不知會使什麽陰招害你!”


    泠然想著皇帝總不會把自己丟在這裏不聞不問,也許住的時間不會太長,隻道:“我會注意的,你別擔心。”之後平靜地過了兩日,什麽意外的事也沒有發生,兩人以為那一頁就算揭過去了,這天晚上,煮了麵疙瘩做晚餐,泠然把最後一點幹肉全切了進去。李唐妹怪她不會過日子,她則笑道:“吃的東西不是省下來的,雖然要節流,不過開源更重要,明日我再設法叫外頭的侍衛弄點進來。”“他們怎麽會聽你的?還貼錢幫你買東西?莫非你托他們當了身上戴的東西?”李唐妹好奇地問。


    她對憲王這點子藏書十分著緊,泠然當然不敢告訴她是抄寫孤本得來的銀子,推說道:“我不過講故事給他們聽。”李唐妹是個沒有什麽心計的人,她說她也就信了,笑道:“你說的故事確實都好聽,晚上再給我說一個罷。”泠然笑著答應了,兩人相對著在昏暗的燭台下香香地吃了一頓幹肉菜葉麵疙瘩,味道也還不錯。


    吃完正收拾碗筷,樓下響起了人聲。


    李唐妹忙端了燭台,兩人攙扶著下樓,見門外站了個提著宮燈的宮女,便問何事。


    鼻宮娥道:“前日在樓前與太監們掐架的是哪一個?萬侍長傳過去問話,速速跟我走。”李唐妹一驚,抓住泠然的手。


    “到底是哪個?別磨蹭!”那宮娥十分不耐煩。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泠然推開李唐妹的手答道:“是我。”那宮女說了聲:“快走!”當先就走。


    李唐妹還想說什麽,泠然安慰了她一句“沒事的。”心中也摸不準萬貞兒找自己過去到底什麽意思。


    南宮內沒有什麽樹木掩映,路是很好找的,跟著那宮女走了不很久,就走到一排燈火明亮的大屋前,門前站了兩個高大的宮女,看年紀都三十幾歲了,斜了泠然一眼,就進去一個通報。


    泠然不由想:萬貞兒現在的職位不過是個侍女的領班,架子倒是不小!


    待得進入〖房〗中,發現裏頭隻擺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屋角堆了杖責用的條凳和各種型號的木棍,粱上還吊下一些繩環之類的家夥來,看情形這裏是南宮處理下人的刑房。


    萬貞兒側身坐在桌子後頭,桌上有一隻茶壺,幾個杯子,似乎還擱著一條鞭子。她放下手中正在啜著的茶,神情冷峻地瞄著她。


    泠然一時沒想到哪裏衝撞了她,1小心翼翼地行過禮,問道:“不知萬侍長召喚奴婢來,有何吩咐?”


    萬貞兒也不說話,隻將下巴一挑,鼻眼裏溢出“哼”地一聲。


    緊跟進房的兩個高大老宮女將房門關了,其中一個吼道:“見了萬娘娘,還不跪下行禮!”


    要說曆史上,明憲宗在位的時候,叫她萬娘娘還真沒錯,可現在她還說不上是個什麽東西,泠然心裏雖然憋屈,不過她從來不喜歡跟擺明了就比她強勢的人硬頂,於是中規中矩地伏地行了大禮,口稱“萬娘娘”。


    萬貞兒的臉在燈光下看來比白天倒是年輕一些,不過露出的兇狠之態叫人心中暗暗發怵。


    “知道為什麽找你來吧?”萬貞兒語調有點誇張。


    泠然頓首道:“奴婢愚鈍,實在不知,還請娘娘示下。”


    “你我心知肚明,還裝什麽?”萬貞兒猛地踢開坐的凳子站了起來,從懷裏摸出一片輕軟的東西兜頭蓋臉飛了過來。


    泠然扯下來一看,好像是一件男人穿在裏頭的綢褲,正莫名其妙,萬貞兒已繼續罵道:“前日王爺見你被人欺負杖責了那幾個人時我心裏就納悶,原來你膽子大得戳了天了!竟敢勾引殿下上床,還留下斑斑點點的叫我看呢!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可嚴重了,泠然早就知道萬貞兒嫉妒成性,史書上說她知道哪個宮妃懷孕了就會用毒殺、墮胎、毆打致死等等手段,害得憲宗皇帝人到中年還是膝下無子。如果她認定自己勾引朱見深的話,今夜大概就跑不了了,於是連忙道:“奴婢冤枉,與王爺隻見過兩次,那日懷恩公公帶奴婢進南宮是第一次,娘娘您也在場,前日被一群太監圍攻是第二次,娘娘您也是看見的,奴婢連話也未曾和王爺說過怎麽就說到男女之事上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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