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序跟著王公公去張羅人擺酒菜去了,泠然則隨著楚玉迴房侍候他換了一套便服,兩人身後跟了一大群小太監,浩浩蕩蕩來到相府。


    蘇小序已經提早一步到了那兒,指著橫跨空中一座木橋道:,“奴才已經命人搬了矮幾小椅上去。”


    泠然〖興〗奮得不行,抬腳就想搶在前麵竄入寫著,“淩煙閣”三字的高樓。


    楚玉一把將她扯了迴來,她正驚異,隻見他忽地伸臂將她攬住,雙足一頓,騰身就飛了上去。


    哎呀!泠然一驚,差點抱住楚玉的脖子,騰雲駕霧的感覺真是好,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擺出任何姿勢,兩人已落在長橋之上。


    泠然站在淩空飛橋上大大吸了口氣,舉目四望,雖已入秋”但兩府裏頭鬱鬱蔥蔥,紅樓碧瓦,湖沼星羅棋布,實在美不勝收。


    ,“怎樣?”楚玉負手站到她的身邊。


    泠然抬頭看了看他,感覺他的身高對自己造成了威脅,稍稍退後一步,伸臂一轉道:,“這裏好美!做王爺的丫鬟,好比做了公主小姐,日子真是舒服得很,卻不知怎麽報答王爺的厚愛。”


    她這些話是半拍馬屁半當真的,剛說完不免又想起楚玉在賀老八手上救出自己的那一次,感激之情就騰騰冒了上來,而且眼下的日子也確實滋潤,都是拜他所賜。


    她心中那份滴水之恩,就當湧泉相報的信念也沒變,可又想起自己是劉永誠他們派來的臥底,還暗地裏幫紅綃公子在他身邊打探消息,這似乎有點恩將仇報,太不符合自己做人的原則了。念頭轉到這裏,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冉一輩子報答本王好了。”楚玉說了一句,見泠然變了臉色,


    還以為又言之過早,遂道:,“坐下吃吧。”


    泠然說一聲,“奴婢放肆了”便與他相對而坐。


    小幾上擺著酒壺,泠然剛給兩人都滿上一杯,見不遠處急匆匆跑過來一個人,玉手一指,道:“王爺!瞧,不清自來的。”


    那人邊跑就邊喊了起來:,“有這麽風雅的事,竟然都不知會我一聲!真真氣煞人也!”正是小仙吳偉。


    楚玉和泠然相視而笑。


    吳偉氣喘如牛地爬上了飛橋,叫了一聲王爺,就想上來蹭酒菜。


    楚玉正是美人當前,風和日麗,萬事愜意,哪裏容得他來插一腳,罵道:,“去去去,本王在宮裏的時候怎麽不見你來尋,聞到一點酒香就跑過來了,莫非你裝著狗鼻子?”


    ,“王爺以前不是最喜歡我相陪吃酒的?怎地幾日不見就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吳偉見楚玉滿麵春風,便也開起玩笑來。


    ,“少廢話!”楚玉拋了個白眼給他。


    泠然乖巧地站起來讓出了楚玉對麵的席位,後麵侍奉的小太監眼力好,忙就獻上了錦墩。


    吳偉和楚玉聊了幾句宮裏的事,突然把矛頭轉了過來,一雙桃huā眼水汪汪地,笑嘻嘻道:,“泠然,你不是千金姬裏出來的麽?我前兒在相爺大壽的時候已經看過你們的舞姿了,美得很啊,又曾在宮裏看見李姑娘起舞,好是沉醉啊!憲王還當場為她做了一首詩。這裏淩空攬勝,唯獨少了歌舞,不如你來舞一支如何?”


    泠然啐道:,“1卜仙別沒事找事,跳舞不是判童長的。”


    ,“這麽說起來就是擅長唱歌了?唱一曲,我來為你擊箸和音,怎樣?”


    他興致是高,可泠然哪敢在相府裏頭獻唱現代歌曲,怕楚玉吩咐出口,忙道:,“王爺,不行啊,奴婢不願意唱歌給小仙聽。”


    聽她言外有意,楚玉奇道:,“哦?”


    泠然見他星眸中流光溢彩,硬起頭皮道:,“奴婢隻願意唱給王爺聽。”


    楚玉大笑。


    吳偉卻恨恨地道:,“好!你好!什麽叫夫妻上了床,媒人扔過牆,在下總算是懂了!若不是那一日我堅持著去蘭澤山房才畫得出王太妃的像,怎麽輪到你這小妮子在我麵前撤野!王爺,你來評評理。”


    泠然雖知這人的嘴巴就沒正經,順口開玩笑,但楚玉跟她之間確實不是半點曖昧都沒有,想起浴〖房〗中的那個初吻,她的臉就紅得像天邊的雲霞,轉頭偏偏對上楚玉亮晶晶的眸子,心跳突然加快,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走了。”


    楚玉輕輕咳嗽了一聲,正了正麵色”“本王倒有一個好主意。”


    兩人不由都望著他。


    楚玉道:,“宮裏現在正流行唱戲,這姓吳的不是飾演醜旦就是反旦,怪滑稽的。那一〖日〗本王進去正看到他唱一折《雙調》,模樣嬌俏得很,不如叫他唱來給我們佐酒。


    吳偉神色立刻慌張起來,看了看泠然和一旁站著的太監,道:,“王爺,在下可是被皇上折騰得沒辦法才唱的……吾堂堂男子!禦前待詔,怎麽能作那種表演?”


    泠然心裏,“切”了他一口,後世的京劇中男子飾演女子的可多了去了,元曲興盛的元明兩代,戲子們也多是男的。她倒十分想看看吳偉妖魅起來是什麽模樣,看他長得怪俊的,想必是不差的,於是鼓掌叫好。


    見他死活不依,她幹脆朝楚玉道:,“王爺,奴婢看您還是下命令吧,姓吳這廝不見棺材不掉淚!”


    吳偉急急起身想阻止,楚玉笑道:,“這樣吧,要麽你就好好唱一曲,要麽罰你一個月不許喝酒,本王命人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兩樣你挑一樣。1”


    泠然連忙強調:,“1卜仙,王爺可是說一不二的哦!”


    ,“你這丫頭,幾天不見就變壞了!”吳偉憤憤地握拳,思來想去一個月不許喝酒當然比獻藝要嚴重多了,隻得站起身來。


    楚玉微微一點頭,往椅背依靠,好整以暇地做足了看戲的樣子。


    吳偉的表情好似頭上一群烏鴉飛過,一臉苦色,呆了半晌,突然一頓足,便似突然被一個女鬼附體一般,雙手狀作蘭huā,腰肢兒一扭,尖起嗓音開腔就唱了起來:,“風飄飄,雨瀟瀟,便做陳摶也睡不著。


    懊惱傷懷抱,撲簌簌淚點拋。


    秋蟬兒噪罷寒蛩兒叫,淅零零細雨打芭蕉。”


    他的模樣本來還是挺俊俏的,可是不知怎麽地這樣一來就肉酸得要死,半分也沒有紅綃公子那樣天然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媚人風韻。而且唱的詞配上他的動作,倒好像一個粉頭在想念嫖客,果然是一昏醜旦的模樣。


    泠然笑得前仰後合,才知楚玉真正是捉弄吳偉,把個好端端的畫仙那點子仙風道骨全給折騰沒了。


    楚玉不禁也笑了起來,立在後頭的蘇小序他們本來不敢笑,卻從未遇到這樣輕鬆的情況,便也憋不住一個個嘻哈大笑。


    吳偉惱羞成怒,甩著袖子忿忿道:,“再笑!再笑我不唱了!”


    泠然還是抑製不住笑顏,忙用手捂著嘴,指間傳出的,“咕咕”聲卻無論如何遏製不住,楚玉從小到大竟也從沒有這般開心,看著泠然喜笑顏開,愉悅非常,卻將臉一沉道:,“繼續!”


    吳偉濃眉一轉,整張臉哀怨了下來,起的調子也悲傷了,唱道:,“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不斷魂,瘦損江梅韻。


    那裏是清江江上村?


    香閨裏冷落憑誰問?


    好一個憔悴的憑欄人!”泠然見他那裏說不肯唱,這一唱起來卻連動作也到位得很,唱到那句清江江上村的時候,雙指指著橋下遠方,到最後一句又一手撫腮,妖嬈非常,活生生一個泰國人妖似地,再也捂不住嘴,彎著腰哈哈大笑起來。


    橋上正歡聲一片,橋下麵一條小徑上出現了幾個人,為首的雲鬢歪垂,秋裳華麗,由沈燭和羅湘紅一左一右簇擁著,後邊還跟著兩個長相平凡的小丫鬟,正是徐善全一行。


    樓頭上的歡聲笑語自然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一個個抬起頭來,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吳偉和泠然,卻瞧不見楚玉正麵。


    泠然遠遠瞧著,見她們一昏不中意自己的模樣,心想這叫相逢不如偶遇,正好讓楚玉修理修理她們。便故意站了起來憑欄而立,把她們的視線給擋住了。


    隻聽那徐善全罵了一聲,“丟人現眼,世風日下”便欲繼續走她的路。


    泠然卻臨著雕欄,伸開雙臂,仰天道:,“今兒好舒服!真是涼n


    風有信,秋~陽無邊!虧我“咳咳”起了個頭,她才想起這個是《康熙與小寶》中韋小寶在妓院裏念的那段,“十八摸”的開頭,雖則把月改成了陽,但如果把,“虧我思嬌的情緒”都念出來,說不定在楚玉、


    麵前吃癟的就是自己了哎呀沒文化真是苦惱,連句像樣的詩詞還沒想出來,腦子裏就蹦進淫詞豔曲!


    徐善全果然見不得她這麽大膽的樣子,抬頭道:,“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夥同了一群閹人在相府放肆起來了!”


    她應該是認得吳偉的,卻也不懼他,連他也一起罵了進去。


    泠然要的就是這效果,一臉驚訝道:,“哎呀!奴婢該死,奴婢無狀了!沒見到尊敬的徐姨娘從底下走過,攪了您的雅興,還望姨娘大人有大量,莫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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